《猫男狗女》桃乐子

3、你知道吗

　　林旗熟门熟路的找到路子。

　　他一个人，桌上一打瓶酒，一瓶喝了一半，一瓶只是开着。

　　是法国的1664系列，她曾经说过蓝色钴玻璃瓶里像是装着人鱼的眼泪，苦涩中又柑橘的香甜，那是海之女的爱情，绚丽的让人迷惑，甜美的让人沉醉，最后只剩苦涩在舌根，在心头，不醉人，却总清醒不了。

　　男人大都不爱这种矫情的酒，可是路子每次约她一定是这种酒，即使两个人喝一晚上也不会醉。

　　做旧的皮革沙发里，路子曲着身子，手肘支在膝盖上，黑色的衬衣卷到小臂，那双有力的手臂，无数次拉着喝醉的她，那双手上有厚厚的茧子，片场上对干不好活的助理上手就是一巴掌，可是，对她有多温柔，她知道的。

　　他俩是在横店认识的，那时候她已经干上现场制片了，而他还是剧组车队的司机，天天跟着生活制片开车、搬水、提盒饭，有时候是四件矿泉水，有时候是百来号人的盒饭，他一个人提着。

　　横店的夏天热的能烤熟鸡蛋，他在烈日下给大家发盒饭发水，破旧的衣服，脖子上泛黄的毛巾，黝黑的皮肤，笑起来一口白牙，土不拉几的一个汉子，是林旗对他的第一印象。

　　后来呢，不知怎么的，他总在她身后，这样一走就七年，有些事她隐隐知道，可是有些话，他不说，她亦装作不知道。

　　可笑的长大成人，学会的做多就是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影视圈多么复杂的一个地方，你想单纯的活着，比让你跪着走路都难。

　　“来了，不是陪老太太吗。”

　　“嗯，想来了。”

　　没有话了，和路子在一起就是这么简单，他永远不会先开口，只是默默等着你。

　　舞台上，老九还是穿着那就破牛仔衣，满脸的胡子，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沧桑的眼神，沙哑的嗓音，一个有音乐梦的中年男人。

　　不知道是谁点了一首《我们》，音乐前奏想起，老九拿起脚边的酒喝了一口，向舞台下举瓶示意。

　　“该说的别说了······没有句点已经很完美了······原来的我很快乐，只是不愿承认······”

　　北京城里从来不缺有故事的人，也不缺酒，可是没有多少人能真正静下来听你的故事，你的故事只是你的，无关别人的痛痒。

　　又是一夜，林旗喝到迷离，世界在旋转，所有人都在跳舞，耳边人声不绝，躁动的音乐遮住疼痛的旧伤口。

　　只要笑着，往前跑着，像女王一样骄傲，身披铠甲，刀枪不入，你可以凌风傲寒，也可以铁石心肠。快乐不快乐，寂寞不寂寞，都是装饰的外衣罢了。

　　“行了，今天够了，我送你回去。”

　　路子抢过林旗手里的酒，干完，拉着人出来。

　　林旗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只能靠着路子，路子比林旗高不了多少，她只能将将靠在他肩膀上。

　　“路子。”

　　“啊。”

　　真是可爱，都多久了，只要她靠近他，他的声音就变得僵硬。

　　“在你眼里，我很冷漠是不是。”

　　“···没有，没有这回事，你很好。”

　　“呵，骗子。”林旗身上没力气，想撞他一下，结果自己差点摔地上了。

　　“你别乱动了。”路子换了个姿势，把人扶稳了，贴着她腰上的手，很规矩。

　　“路子，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啊~~~”

　　曾经多么热烈的爱过那个人，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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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旗八岁，是一方之霸。

　　有个军人出身的爸爸，林旗从小就爸爸带着训练，小小年纪可以跑一千米，引体向上都能来几个标准动作，别看瘦瘦的身材，手臂上的肌肉有小馒头那么大。

　　每天上树挖鸟蛋，下地挖泥坑，一口大嗓门，天亮了就听见在楼下喊，八岁的孩子比院子里初中生都高。如果不是扎着马尾的辫子，谁能看的出这是个女孩子。

　　容沐六岁，是新来的。

　　容父是高薪聘来的制药研究员，大家都客气的喊他“容老师”。容母叫刘慧，是中学的英语老师。

　　夫妻两都容貌不凡，再加上学识气度，当真的一对才子佳人，他们的孩子自然也是人中龙凤。

　　林旗第一次看到容沐，就想起爸爸去俄罗斯考察给她带回来的白瓷娃娃，真真有那般好看。

　　林旗带着几个虎孩子，从树上跳下来，走到容沐面前，弯下腰来，想捏一捏他白净的脸，又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于是在同样干净不到哪去的裤子上一抹，掐上那好看的小脸。

　　小林旗想，“比昨天帮妈妈买的豆腐都嫩，还滑溜溜的。”不自觉，下手就重了。

　　小容沐“哇”的一声，明明是个男孩子，哭的声音也奶声奶气的，不过还挺好听的。

　　最后，小林旗被爸爸罚跑一千米。

　　小容沐拿着棒棒糖站在树荫等着，等到小林旗跑完，走过去把棒棒糖递给她。

　　小林旗喘不过来，嗓子直冒烟，她一点也不想吃棒棒糖，她想喝汽水。可是，容沐那么好看，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里面是浅浅的灰色，像极了外婆家的那只灰色小猫。

　　林旗接过棒棒糖，撕开，把糖塞进容沐粉红的小嘴里，坏坏的笑着，“小沐吧，以后你就归姐姐罩着了。”

　　就这一句话，林旗和容沐一起走过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到大学。

　　小学的时候，容沐比林旗矮，林旗每天帮容沐背着小书包。容沐比林旗低两级，每次他都坐在老师的办公室做作业，等林旗放学。

　　林旗跟高年级的男生抢地盘，她在前面打架，他在后面抱住书包盯梢。回家前，两个人躲在小树林，容沐偷偷从家里拿出红药水和创可贴，可是小小年纪哪会照顾人，最后林旗的那张脸比没上药前更恐怖了。

　　容老师是南方人，在家里喜欢说方言。所以容沐普通话不标准，老是被班里的男生笑话。林旗看到容沐被写了字的校服，跑到他们教室，把那几个皮孩子教训了一顿。从那以后，林旗每天领着容沐在家门口的楼道里一起读课文。

　　初中的时候，林旗英语不好，刘慧是英语老师，林旗就和容沐每天在家里补一节英语课。考试的时候，容沐趁妈妈做饭，偷偷把夹在书本里的试卷题目抄下来给林旗。

　　圣诞节，情人节，生日，所有他从别的女同学那里收到的情书都被林旗撕了，礼物被她没收了，巧克力被她吃掉了。

　　林旗高中要上晚自习了，她让容沐陪她一起。晚上高中部的教室里人声沸腾，初中部的教室里，只有三两个住宿的学生，容沐乖乖的写作业，差不多的时间就去高中部的门口等着。

　　运动会的时候，林旗报了所有跑步的项目。终点，容沐拿着毛巾和矿泉水等着，太阳下，安静的坐着，像极了布偶猫，长相甜美，眼眸透着纯真无辜，四肢修长慵懒，引来一大群不看比赛只看人的女生。

　　林旗跑完走过来，大口大口的喘气，湿汗的手去摸容沐的头，像是小狗在自己的地盘上留下自己的气味。

　　渐渐大家都知道了，容沐是林旗的容沐。开始林旗还看容沐的眼色，毕竟不是都孩子了，“谁的谁”这种话还是让人有点不自在的。

　　可是容沐像往常一样，林旗过来时候就乖乖的陪着，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逗他笑，他就羞涩的点点头，让他等，他就一个在旁边看书。林旗满校园的疯，容沐就在原地等着，一个疯一个静，怎么都不像合拍的，在一起的画面却诡异的和谐。

　　开始大家以为是容沐屈于暴力，毕竟林旗武力值是杠杠的。可是看着看着，原来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主动的未必就付出的多，被动的未必就付出少。

　　后来，林旗上大学去了，也再没有人给容沐递情书送礼物了。

　　容沐高一的时候，林旗在同班的男同学那里借来黄色小碟片，拉着容沐一起看。看到一半，她的眼睛就盯着容沐，容沐无奈的脱得只剩灰白条纹的小短裤之后，怎么也不肯再脱了，委屈的小眼神，把林旗看的心里更痒了。

　　最后，一咬牙，把自己也扒光，再去扒容沐的。容沐傻兮兮看着林旗窈窕修长的身体，和他不一样的，女人的身体。而林旗看着下面小容沐从粉粉羞羞的样子变成硬硬长长的样子，惊奇的研究了好久。

　　从那以后，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但是确知道彼此之间不一样了。林旗总是开玩笑，两个人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对先把对方看光了再接吻的情侣了。

　　初吻，是在一次晚自习后，高三的林旗依然没有半点紧张的学习样，下晚自习留在教室和男同学打闹，容沐等了好久，最后是去教室把人拉走的。气鼓鼓的走了一路，林旗没心没肺的在一旁闹着，嘴上说的还是她们的那个男生。

　　僻静的小道上，只有两三路灯，容沐把人拉到灯下，直直的看着她，又是那股可怜无辜的小眼神，容沐真是吃死了林旗，每次他这样看着林旗，林旗就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双浅灰的眸子变得深了一些，同样的干净却更深邃，看你的时候表情明明很冷静，眼睛里却有股旋涡，有池汪水，总是拉着人往里坠。

　　当两个人的唇贴在一起的时候，林旗的脑子里有无数烟花炸开，咚咚咚的，到底是她还是他的心跳呢。

　　都看多对方身体的人了，却只是单纯的触碰着站了几分钟，除了呼吸，连动都不敢动。

　　他们一起看了无数场电影，一起读了无数本书，一起做了无数张卷子，他们一起在图书馆里的桌子下触摸对方，一起在父母转身的背后亲吻，一起脸红着去超市买避孕/套,一起在服务员诡异的微笑里开房。

　　他们一起交付了彼此所以的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可惜没有最后一次。

　　那美好，心动，热烈的爱情是她——林旗再也回不去的远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