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猴与羽》雨伞先生

5、我所有人都杀

　　真正的西游并不像电视中那样美好，相反，更多的是黑暗，但却更贴近现实。

　　而这里，似乎已经完全颠覆了经典。或者说是放大了那些我们忽视了的东西。

　　孙悟空不是孙悟空，他也不是他。

　　那神仙身上的熟悉感觉，错不了，但我还是希望自己错了。

　　他没有武器，靠着一双拳头，将这群僵尸撕碎，如果不是因为我躲在桌子下面，那些撕烂的碎肉恐怕会黏满我的全身。

　　我又一次吐了。

　　而狗头妖却吓呆了，毕竟他只是个小妖，虽然借着一把神兵利器一飞冲天，可毕竟没有什么见识，他更没想到对方竟是个王者。

　　狗头妖很清楚僵尸的实力，虽然他们没有了修为，但身体却变得异常坚硬，拥有不死之身，哪怕变成几截，他们爬着也会杀死目标。

　　可变成碎肉呢？

　　他未曾试验过，但眼前的一切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狗头妖半晌回过神来，两个狗头发出一样的惊慌声：“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神仙没有说话，蹒跚着脚步，朝狗头妖慢慢逼近。

　　而狗头妖手中的骨刀随着对方地靠近，颤抖得更剧烈，声音也更加尖锐，就像一个愤怒女人的尖叫声。

　　狗头妖眼球凸起，死死盯着手中的骨刀，近乎疯癫地张着大嘴：“是他吗？你想要他对吗？！”

　　那神仙在狗头妖面前停下，他低着头，一动不动，我想他应该也畏惧那把刀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开了口：“你是狗？”

　　啥！？

　　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傻大个想啥呢？这可不就是狗嘛，狗变的妖呀！

　　显然，狗头妖也和我一样，抽搐着狗嘴，诧异地看着对方。

　　没等狗头妖开口，那神仙突然怪笑了起来：“你毁了我的酒兴，就用你这身狗肉来赔偿我吧。”

　　他声音沙哑，却又异常平静，完全不像是喝了几十大坛子酒的人。

　　狗头两个脑袋互相看了看，然后同时狞笑起来，那两双眼睛却闪着阴毒：

　　“你也想吃狗肉？想吃我们的肉？！哈哈，可惜我们身上已经没有肉了。”

　　笑着笑着，狗头妖的眼中竟是闪过一丝悲怨。

　　看的出来，这是一条有故事的狗。

　　于是那个晚上，我听着一头狗妖的故事，莫名地哭了。

　　从前，有一只公狗叫大黄，一条母狗叫小花。

　　他们是两条有着乡村气息的土狗，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但是有一天，小花不见了，大黄拼了命的找她，他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找遍了附近所有的村子，却一无所获。

　　他慢慢意识到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小花了，但他不愿放弃，哪怕成为了一条流浪狗，也要找到自己心爱之人。

　　狗的寿命最多也就十多年，大黄从一条两岁的青年狗，变成了一条十岁的老狗。

　　他的鼻子不再灵敏，他的耳朵也听不见太远，甚至曾经引以为傲的发达四肢，也变得萎缩，使不上力气。

　　直到大黄11岁那年，那天是他的生日，也是小花的生日，他已老的跑不动了，于是回到了他的家乡，来到了那棵老槐树下。

　　那是他和小花认识的地方，他们刚满月，而老槐树还没老，刚发新芽，他追着那条可爱的小母狗在树下绕着圈，欢快地叫着，像是永远也不会累……

　　但现在他累了，他想睡了。

　　但是，奇迹出现了！

　　小花回来了！还是从前那样的年轻漂亮。

　　大黄疯一样地冲了上去，这不是回光返照，他感觉自己真的浑身充满了力气，小花也是真的回来了。

　　可小花死了，是她亲口说的，但大黄不害怕，鬼魂至少比孤独让人觉得好受，何况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

　　小花是被人类抓去的，她被炖成了一锅汤，只剩下了一颗狗头，所以小花的鬼魂也只是一颗狗头。

　　但大黄已经知足，但他也下定决心，要为小花报仇。

　　大黄老了，却有着一颗杀人的心，一颗为爱复仇的心！所以他什么都不怕！！

　　一条狗闯进一家狗肉店，听起来是多么的荒唐可笑……

　　很快他便被打死了，但他的肉太老，所以狗贩子卖的价格很便宜，他的狗头也一样被扔到一个土坑里。

　　那里有无数的狗头，埋在那里的其中一颗，已经化为白骨，便是他最爱的母狗的头。

　　大黄笑了，他终于又可以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了。

　　后来。

　　不知是上苍被他们的爱所感动所以施恩眷顾，还是因为两条狗怨念太深所以魔神相助。

　　他们活了过来，并活在了一起，虽然只剩下两颗狗头，虽然可能成为嗜血的妖，但只要能在一起，只要能看到彼此，其他的所有，他们已不在乎。

　　生死轮回不止，唯你不弃不离。狗尚且如此，人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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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美丽动人的故事，却没等我多感伤，便被一股喷涌而出的鲜血打断了。

　　血很苦，和狗头妖的故事一样苦。那是从狗头妖断裂开的脖子喷出来的。

　　而两颗狗头握在那神仙的手中，他们原本忧伤的眼睛，现睁得巨大，不敢相信这突然而来的一切。

　　神仙弯下腰对桌子下瑟瑟发抖的孩子轻声说了句：“把这收拾一下，给我烫壶酒，我一会就回来。”说完带着两颗狗头走出了酒店。

　　酒馆只剩下呆傻的孩子和我，以及满屋子的尸体碎肉。

　　我突然有点想家了。

　　这里恶心的已经让我吐光了肚子里所有的东西，直到我恶心到吐血。

　　孩子却擦了擦眼角的泪，开始收拾起酒馆，他娇小的身体拖动着爷爷的尸首，踉跄地走到后院，然后一点点开始掘坑。

　　看着他吃力的样子，我的母性光辉开始泛滥，我想帮他，哪怕是抱在怀里安慰他一下。

　　但我没有，那孩子似乎一瞬间变得成熟，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一点一点地掘着坑，没有眼泪，只是口中念念私语，我想那是他在和自己的爷爷说话。

　　我走开了，忍着恶心清理着酒馆里的尸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许是怕那神仙回来生气，也许是想帮帮这孩子，也许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狗头妖的爱情是美丽的、悲凉的。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都会为之动容。

　　可他的所作所为又是可恨的。杀害一群手无寸铁的人，一个老人，甚至连个孩子都要杀。

　　我怎样也想不明白，是什么让一个人有如此大的反差。

　　可我还是同情他们，或者是因为我自己不曾拥有爱情的缘故吧？

　　所以隐隐中竟对那神仙怀恨在心。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他替那孩子报了仇，替许多无辜的人报了仇。神仙杀妖，天经地义，他并没有错呀!

　　唉，可他也不是我心中的他了，也许我真的应该当做一个简单的游戏去看待，一个有点血腥暴力的简单游戏。

　　...

　　不知过了多久，我收拾好了酒馆，孩子也从后房走了出来。

　　“谢谢姐姐。”孩子声音很轻，依旧面无表情。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心疼的望着他。

　　那神仙终于回来了，还是坐到原来的位置，开口要酒。

　　我皱了皱眉，想要走，但又舍不得留下孩子一人，而且我还要问他臭猴子的下落。

　　算了，忍忍吧。

　　孩子见到神仙，这才露出一抹笑容，飞他快的跑到后屋，接着抱出了一大摊子酒。

　　“谢谢你帮我爷爷报仇，这是最后一坛子酒，是我爷爷珍藏好久的，他老人家不在了，我请您喝吧。”

　　孩子说话的时候依旧带着笑容，脸色依旧苍白的吓人。

　　“呵呵。”

　　神仙笑了笑，没有说话，接过那大坛子酒就往嘴里灌。

　　小孩子则在一旁坐着，手里依旧拿着他的泥人，时不时地问神仙一些傻问题。

　　还是和一开始的画面一样，可一切却已物是人非，孩子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变成了孤儿，古怪的他会离开，我也会离开，这里也许再不会有人来。

　　我忍着想哭的冲动，深吸了口气，还是走向了他。

　　我要找他的大师兄。

　　“小弟弟，给我也来些酒吧。”

　　我在他面前抽身坐下，距离他愈近，我愈加觉得恶心，不光是因为潜意识中对他的厌恶。

　　而是他身上浓郁的腥臭味，就像成千上万条烂了的鱼，身上爬满蛆虫，苍蝇萦绕，而你被淹没在里面的感觉。

　　我本能的将板凳朝后面拉了拉，开始间歇性呼吸。

　　“姐姐，没有酒了，最后一坛子给这个叔叔了。”孩子指着对方说道。

　　我抬眼皮看了看他，我承认自己带着有色眼镜，但还是礼貌的报以微笑：“请问，您能给我来一碗酒吗？”

　　我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喝酒了，甚至想喝醉。

　　他低头注视着我，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我还是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不！”

　　他说了句，然后继续痛饮。

　　我骂娘的心都有了，就这样拒绝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你那坛子酒那么大……

　　心中怨气升腾，嘴上却不敢多说，只是尴尬地苦笑了笑。

　　“哈哈，大叔真小气，没事的姐姐，来喝口茶。”孩子说着拿过水壶，给我倒了一碗热茶。

　　我摸了摸孩子的头，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问道：“小弟弟，你还有什么亲人吗？以后你……”

　　“没有了，我只有一个爷爷，现在他永远离开了，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微微颤抖。

　　我伸出抚摸着孩子的头，心中更觉悲伤。

　　我不是这里的人，也不管这是不是游戏设定，我都要帮他。

　　可我怎么帮他呢？

　　这个世界我什么都不知道，有没有孤儿院？孤儿院是不是也像我们那边不靠谱？警察局这里肯定没有，或者找个好心人收养他也行。

　　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没人管他，他肯定会出事的，到底谁能帮他呢？妖怪？神仙？

　　神仙？！

　　我眼前这个不就是神仙吗？可怎么看他也是不靠谱呀，脖子上还挂着一串小孩的头颅……

　　想到这，我又把板凳朝后拉了拉。

　　最后我思虑再三，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打眼看着对面，他的脸上已带出了醉意，看的出他这次是喝得尽兴了。

　　算了，还是问问吧。

　　“咳咳，您应该是沙悟净？沙僧吧？”我小心翼翼问道。

　　他却并没理会我，依旧喝着酒，倒是旁边的孩子忽然惊讶地大叫起来。

　　“你是沙僧？天庭第一杀手的沙僧？”

　　这次，神仙才放下那酒坛，然后望着孩子沙哑地笑了起来：

　　“没错，不过是杀人的杀，但我不光杀和尚，我所有人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