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店里都是怪物》碎瓷妆

2、陆至明

　　刘惜梧差点被他逗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如果没有办法进跳马公司的话为什么要坐车去调查。可是当她看到他有点泛红的瞳孔和十分认真的神情时，却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他好像，真的有一点不太正常。

　　有灵力者总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像她见过的一个人形怪物，在要施法的时候就会变成竖瞳，那是不能被控制的反应。现在，王庭越瞳孔颜色的变化，也像是一个信号，告诉别人，他变得更有攻击性了。

　　刘将自己的左手从右手下面慢慢抽出来，递给他。

　　王庭越是以十指相扣的方式牵住她的手的，两个人手心相碰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他手心的湿润。

　　据说，被古玩店赋予了法力的人都会觉得店主极有魅力，甚至有可能会对店主产生爱慕之心。那是一种同类者之间的亲切感，也是对古玩店主人全身全心的投入。

　　如果他身上真的流着店主和守护者的血液，喜欢亲近她似乎也有可能。可刘惜梧觉得，王庭越的样子颇有些神经质，就像是被下了咒一般。

　　这样的爱恋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它会让人产生呵护之心，也会引起人的嫉妒之情。

　　“你年纪轻轻就做了董事，是有你父母的支持么？”她这话确实不太中听，但她不在乎。

　　王庭越似乎也不在乎，他愉快地用自己的拇指摩挲她的手指。

　　“不是，我靠的是我养父。我们两个人之间，应该是利益关系。嗯，所谓的情感关系，我没有体验过。”

　　“那你亲生父母呢？”

　　他偏过头来，对着她露出一个阳光而又孩子气的笑容，但是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天真：“那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他根本什么都知道，所以他做的一切都是故意的。他故意给她指路，故意让她知道自己的名字，故意让她怀疑。

　　他当时是不是也想通过她联系上自己的父母？

　　但是太晚了，她知道他是店主的儿子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刘惜梧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却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他刻意接近她想让她相信他的身份，是不是想要通过她得到一些什么，是，古玩店？

　　他看着她，笑容逐渐加深，似乎知道她想了些什么。

　　刘惜梧被这个笑容吓到了，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下车再松开？”

　　她努力冷静下来，点点头说好。

　　他现在是装作对她很狂热，还是说，在演戏？

　　公交车停下来，老公公扶着老婆婆下了车，现在后面的座位上只坐了他们两个人。这样一来，说什么话也没人能听到。

　　“你为什么不去认他们？”刘惜梧问。

　　“没有必要，我对他们没有没有任何感情。”

　　听了这句话，刘惜梧又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再一次挣扎失败。他知道她是生气了，不过觉得她生气也挺可爱的。真想把她抱进怀里，看她因为气愤而挣扎而大吵大闹，但闹到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绝望而乖巧地随他摆布的样子。

　　想到这样的画面，他浑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鼓动他赶紧做出行动，而不仅仅是想象。

　　刘惜梧不知道王庭越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只是垂下眼，掩去那一闪而过的愤怒的杀机。老店主的死仿佛还在昨天，他和妻子断断续续述说着对儿子的思念，要她强大之后记得帮他们收服梅菲斯特。

　　接受了古玩店给予的灵力之后，她脾气暴躁了一点。她的教导者跟她说过，人一旦掌握了巨大的力量，往往会爱上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所以她必须要学会控制自己。

　　而且，她打不过他。

　　两个人无话，直到跳马公司站到了，才松开握着的手，一前一后下车。

　　跳马公司是一家信息科技企业，旗下有几款比较受欢迎的APP，这次出事的陈先宇正在负责新产品的研发工作。

　　王庭越之所以有底气说能够帮助刘惜梧，是因为他和跳马公司的股东兼董事长陆国荣有合作关系，跟陆国荣的儿子陆至明则是一起泡过吧骑过马打过高尔夫的酒肉朋友关系。

　　“这就是上层社会么？”刘惜梧开玩笑问。

　　“还差得远呢。”

　　“我完全想象不到，上层社会的快乐。”她应该连中产阶级的资格都够不上吧。据传行天下论坛里一堆年薪三十万，哦不，月薪三十万的大佬，她一个穷人经常不敢说话，看别人互相吹水，感受一下各种奢侈品牌迎面砸来的懵逼感。

　　“你没有必要想象上层社会，毕竟，你早已经不在人类阶层的讨论范围内了。”

　　刘惜梧向来会给自己挖坑，她追问道：“那我在非人类中应该是什么阶层？”

　　王庭越想都没想，说：“个体户。”

　　刘惜梧：“……”

　　两个人走到跳马公司里面就停止了讨论，王庭越给陆至明打了个电话，两个人便坐着电梯上了楼。

　　陆至明稍微收拾了一下办公室，把资料都放好，亲自去迎接好友。

　　王庭越和刘惜梧一出电梯门就看到了陆至明，他穿着烟灰色底儿深蓝色条纹的西装，从走廊的南端大跨步朝他们走过来。待看到周围那么多人之后，他又放慢了脚步，努力挂上平静的面具。

　　“走吧，去我办公室里面说。”陆至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刘惜梧。女孩子浑身上下的衣服看不出是什么牌子的，但是看面料款式和做工，不像是地摊货，倒像是私人定制的。她的头发和皮肤也保养得很好，就连指甲也是精心修剪养护过的。

　　他脑子里面过了一圈，也想不出她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三个人进了陆至明的办公室坐下，秘书送来三杯热饮便出去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帮你找的外援，刘惜梧。”王庭越说完这句话，陆至明脸上的表情就垮了。

　　他从抽屉里面拿出来根烟，叼在嘴里刚要打火，想起还有女士在这里，就把打火机放下了。

　　“我真是醉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你说这人死家里也好呀，偏偏死到公司里来了。现在大家厕所都不太敢去了，实在憋不住了还要去楼下，真晦气。”

　　陆至明吐了一肚子苦水，猛然想到自己的身份，小心翼翼看一眼刘惜梧，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心定了定，但还是补充了几句。

　　“当然，我不是不心疼陈先宇和他的家属。赔偿什么的，公司都会按流程走的。就是这人死的吧，有点怪异，大家心里都有点发慌。”

　　“尸体还在么？”刘惜梧问。

　　“早就让警察抬走了。”陆至明忍不住又看她几眼，好奇她究竟有什么神奇的力量。

　　“我可以去现场看看么？”

　　“当然可以了，只要你不害怕。”陆至明回答完之后又转过头对着王庭越啰嗦，“什么过劳死，我觉得还不如说是谋杀呢。这下好了，跳马公司压力大压榨员工算是坐实了。”

　　王庭越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要想太多，就算是压力大加班多也还是会有人来工作的。不仅是为了公司的发展，也是为了个人的发展。”

　　刘惜梧心说是，她当初就为了能多赚一点钱，差点进了九九六工作制的公司，但其实时薪也不是也别高的。想到这一点，她觉得现在的自己还是很幸福很幸福的，虽然自己没有什么钱，但吃穿住不愁，至于其他的，她也没有什么追求了。

　　嗯，这话如果说出来好像有点欠打，毕竟她吃穿住质量都还挺高的。

　　出了办公室的门，陆至明接了个电话，刘惜梧耳朵尖，听出对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陆至明没听两句话就不太耐烦了，小声敷衍对方：“好好好，行行行，等我下班再说哈。我现在正在处理公事，这不赚了钱好给你买包么。”

　　他说了两句就瞥刘惜梧和王庭越，见这两个人表情都一样，看起来不像是在笑，虽然嘴角都是上翘着的，但那眼神，他总觉得像是在嘲讽。

　　“挂了啊，回头给你电话。”

　　他挂了电话，不好意思地说：“女人，哎，有时间整天陪着她呢，她就问是不是不工作没赚钱啦，忙工作呢，她又打电话过来吵架问为什么不陪她。真麻烦，真麻烦。”

　　刘惜梧说：“嗯，我觉得不是所有女人都这么麻烦的，比如我，男朋友只要赚钱给我花就行了，我不需要他陪着我，他24小时在公司工作不陪我我都不介意。”

　　陆至明啧啧两声，夸刘惜梧事儿少理解人。

　　王庭越低头笑了一声，陆至明才回过神儿来。

　　“刘小姐，你这是在拐弯抹角骂我呢吧。”要是一男的整天工作赚钱给女朋友花，那他不得亏死了啊。

　　她笑着瞥他一眼，便不再说话。但陆至明被她那眼神看得小心脏砰砰砰乱跳，她刚刚那一眼真是太媚了，就跟小时候看电视剧《聊斋志异》，那里面的狐狸精勾人时候一样。

　　这刘惜梧总不会是个狐狸精吧。

　　陆至明小的时候在香港呆了几年，英文一点儿没学会，那些个神神叨叨的东西倒是记了个清清楚楚，长大之后还满脑子的鬼故事呢。

　　王庭越第一次去他们陆家的时候，还看到过祖宗牌位和瓷质的观音菩萨，所以他后来就再也没去过了。他不是害怕，是被他们家那香熏得鼻子和嗓子都难受。

　　跳马公司环境布置得不错，刘惜梧走了一路看到好几盆富贵竹。

　　厕所这里果然没有人，男厕所死了人，隔壁女厕也都没有人敢进去。

　　“这尸体呀，”陆至明刚要说话，就看到一个员工走过来，他连忙凑近刘惜梧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说，“头上一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啃的。反正吧，我就觉得特像我家狗啃那骨头。”

　　他凑得太近，呼出的气体喷到她耳朵上，她不自在地偏了一下头。

　　王庭越清了清嗓子。

　　陆至明看他一眼，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赶紧直起身子。虽说他这人有时候脑袋不太好用，但是在生意场上也是摸爬滚打了好久，在情场上虽然嘴炮，但也是个老手了，他要是看不出来王庭越这么明显的不满意就怪了。

　　“你们，随便看，警察他们都检查完了。”他大手一挥，豪气万丈。

　　刘惜梧推开门，闻到一股子酸臭味儿，她看着地上的几滴血，皱着眉问陆至明：“这里怎么这么脏啊，没有人来打扫么？”

　　陆至明思虑特别周全，他说：“你没看过电视和小说么，就是一般呀，警察破不了案就会再来犯罪现场重新找线索，这个时候往往就能发现关键性的证据。所以啊，警察他们要清理现场的时候，我都没让他们动，我们要好好保护好现场，等到案子破了再打扫。”

　　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用手指抵在鼻子下面，进了厕所。

　　“竟然用坐便器。”

　　“那当然，我们要为员工提供一流的服务，这样他们才会有回到家的感觉，才会有一颗热爱公司的心。我们那边还有零食区和健身房呢，待会儿去参观一下？”

　　刘惜梧觉得这些东西肯定都是陆至明的主意，她不太认同地说：“蹲便器让人在上厕所的时候更容易一点，说不定可以缩短休息时间呢。而且，公共场合用坐便器真的不太干净啊。”

　　陆至明：“……”美人总是要打击他。

　　王庭越让她不要再说太多，怕有人从这里经过对他们产生兴趣。

　　“那好，我们出去吧。”虽然这里的气味难闻的很，但或许也正式因为屋子没被打扫也没通风，所以食脑兽那股铁锈的气息还是比较重的，刘惜梧心里已经有数了。

　　只是当她们把门关上的时候，她突然“咦”了一声，让陆至明瞬间紧张起来，连王庭越也跟着好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