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孽子》神俏

1、新天妃醉酒

　　深夜，太湖。

　　一位红衣小孩仓惶地游上岸，好似背后有妖魔追赶。

　　他叫润玉，是一条龙，却被迫整日里与鲤鱼精厮混，倍受欺凌不说，母亲还要时不时剥落下他的龙鳞！那种切肤之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今夜母亲竟发起魔怔来，要将他的龙角也给掰断！惊恐至极的润玉急忙逃出水宫。

　　他上了岸，便累得躺倒，气喘吁吁，接着他感觉到有人靠近，他警觉地坐直了，向声音的来处看去——他看见了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她有着艳丽的五官，妖娆的身躯，正应了“牡丹真国色”一词。她打扮清雅而不失奢华，一身白绡雪罗，宛若天上神妃，不染尘埃，不可亵渎。

　　润玉不禁问道：“你是仙女吗？”

　　荼姚笑了，她没想到这孩子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傻孩子，我带你去天界，那样你就不用受苦了，你愿意吗？”

　　润玉一想，天界，那不就是人们口耳相传的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吗？去了那里大概就没有人会欺负他了吧？润玉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于是荼姚牵起了他的手。这一牵，便一生孽缘。

　　天帝太微要求她灭洞庭湖水族，她顿时心生厌恶，再怎么样也是万千生灵，怎么能说灭就灭？太微为了自己的野心未免也太恶心了！不过，她如今已经嫁给他为妻（其实她爱廉晁），自然不能不多家帮衬，荼姚强忍下恶心，还是动了手。在外人看来，这是荼姚一次灭绝人性的行动，实际上荼姚也是没办法，她不过是太微手上的一把尖刀，刀没有办法反抗主人。

　　出于愧疚，她对润玉十分之好，教他读书写字，教他绘画书法，也教他术法，一点一滴汇成了温馨的日常，她也就一步一步走入了润玉的心里。

　　润玉少年时候，有一次，荼姚醉酒，竟越过宫殿，悄然来到了润玉这儿，大概是她这条路她走得太熟，所以不知不觉便来了。

　　“母神？”润玉有些诧异，“你喝酒了？”

　　此时的润玉已初具后来的风神，冰肌玉骨，温润如玉，只是身形较为单薄，也未及日后高大，与荼姚刚好齐平。他快步走去，扶住荼姚，想要带她去歇息。

　　荼姚却一把推开他，然后歪着脑袋端详他的相貌，而后拍手笑道：“好俊朗的小仙，若我要找情郎定要找你这样的！”她面染酡红，本就容色艳丽，笑起来更是美若桃绽，晃了润玉的眼。

　　她出言如此诡异，罔顾天伦，笑得又如此妖冶放浪，吓得润玉赶紧低头，作揖道：“母神，请自重！”

　　荼姚哪儿还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养子，而且毕竟是养子，她打心底并不认为自己除了旭凤还有其他儿子。她随意地一勾润玉的脖颈，朗声道：“什么母神？这九重天上就没有母神！真正应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那个叫‘梓芬’的花神！太微心心念念的都是她——一个死人！呜呜呜，我还比不上一个死人呢！太气人了！”说着她继续灌自己酒。

　　“母神你别喝了！”润玉想要抢走她手中的酒壶，却被躲过。

　　“我告诉你，我的命都可以给你！但是——”她指着润玉，对上那双桃花眼，大义凛然道，“酒不可以给你！”

　　说完又是哈哈大笑，扬起脖子往自己嘴里灌，酒水顺着白皙延秀的脖颈往笑流淌，一直流入衣襟，画面勾魂摄魄。年少的润玉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荼姚喝多了，杯盏咣当一声落地，上等的仙瓷碎得四分五裂。眼看着她就要软倒，润玉赶紧过去扶住。

　　荼姚醉眼迷离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伸出纤长的玉指似乎去触碰，“你和他生得好像啊……”润玉愣怔住了。他以为母神是要摸他的脸，便没有躲开，却始料不及地被扇了个正着，啪地一声敞亮，他润白的脸上便多了个五指分明的红印子，可见力道之大。他连脑壳都嗡嗡作响起来，一时间恍惚地觉得天地旋转。

　　“相必你也是个表面深情实则薄情的混账！”荼姚忿忿道，“世人皆道太微痴情，却不道我何辜！我何错之有！这天后我当的实在太憋屈了……”她嘤嘤然啜泣起来，剔透的泪水肆意地在瓷白艳丽的面庞上流淌，折射着熠熠星芒，美不胜收。

　　“母神……”润云看痴了。他从第一眼起，就觉得荼姚美，可却从未见过荼姚这般楚楚动人之态，简直美得令人心碎。

　　他忍不住抱住荼姚，拍着她的背来安慰道：“您别这样，父帝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么多年，呜呜呜，都这么多年了，他连碰都不肯碰我！我怕是当了个假的天后！”荼姚并不接受安慰，反而像小孩子一样撒起泼来。

　　润玉一边极力镇压她的不安分，一边找着合适的措辞劝慰：“老夫老妻难免会丧失情趣，但也并非不可调节，你大可找那月下仙人问问法子……”

　　“丹朱那个偏心眼怎可能帮本座？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也暗恋梓芬！该死的，那梓芬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都喜欢他啊？我难道生得比她差吗？”荼姚忿忿地吐苦水，最后可怜兮兮地望着润玉，揪住他的衣领问，“小仙，你说，我好不好看？

　　”“好看。”真该死的好看！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我了？

　　人间词书里所谓的“美目盼兮”大抵如此吧？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削去了她平日里的跋扈气场，倒是显得她若水莲花般清艳可人，未经人事的少年郎顿时若小鹿乱撞。眼看着那颗心就要被小鹿撞死了，他赶紧回神，告诫自己：这是你的母神，母神，带你如子，你待她也如……切不可有非分之想！

　　他现在抱着她，若抱着一位溺死之人，两具身体部分紧挨，哪儿还像他所自我催眠的那样？是以，内心独白有片刻中断，但不妨碍他大声呵斥自己。——不可！

　　润玉受不住这心脏传来的狂跳，不禁推开了荼姚，而荼姚此刻正自我菲薄，哪儿受得住这种抗拒，顿时不答应了，扑身上去，揪住润玉的衣领，大声问道：“连你也不喜欢我吗？小仙？！我倒要问你，我是否已年老色衰？”

　　润玉赶紧摇头，“不，您还貌若春晓。”

　　“那你为什么都不看我？”荼姚表示很生气。润玉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荼姚脸色，却在下一刻被封住了唇。

　　不！
　　不可以……

　　唇上传来的温度和触感让少年润玉的神智有些崩溃，她温存的辗转更让理智消融，他即感觉罪恶又感到沉迷，整个身体绵软如云，竟然忘记了反抗。

　　润玉为了防止荼姚摔到也搂着她那纤腰，她则用尽吻着这俊美的少年郎，以消解自己被死人一直绿的痛苦。两人身影交叠，竟若鸳鸯。

　　荼姚心底逐渐涌起快意，这少年郎的滋味竟是这般甜美，她好喜欢……

　　酒精的后劲上来了，她亲着就睡了过去。

　　荼姚的唇脱离了润玉的唇，凉风一吹，润玉猛然醒神。

　　天哪，他们之间都干了什么，这完全就是……
　　如果父帝知道了后果会如何啊！简直不堪设想！！
　　润玉顿时觉得自己后颈凉飕飕的，好似有冰刀子在剐。

　　润玉将人悄悄地送回她自己的宫殿，安置好，掖好被角正打算走，却被无意识的荼姚猛地拽住手腕。润玉还以为她会叫太微的名字，却不想她叫的是“小仙，你别走……”

　　在荼姚的心里，太微算是死了，还不如一个小仙在心底重要，至少小仙的嘴唇很甘甜，是她许久未曾体验的（曾经是和廉晁）。

　　润玉心头一跳，甜蜜的罪恶种子在他心壤里种下，只待时光将之浇灌茁壮。

　　最终他还是拂开她的柔荑溜了。好在太微从不留宿此地，也甚少来看荼姚，以至于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天后和长子还有这么一段。

　　越是谁也不知道的秘密，越容易在知情者心底扎根。

　　那一夜，给少年润玉的心头留下了浓重的阴影，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直视荼姚。而荼姚只是有些许疑惑，却只当青春期的少年心思莫测，不去计较，毕竟比起她那个叛逆的亲儿子，润玉算是乖巧至极了。

　　原本，润玉和荼姚关系还算亲密，但在润玉刻意规避和荼姚的日益忙碌之下，二人逐渐疏远。一转眼，润玉成了貌赛潘安身如玉山的美男子，而荼姚却成了眼神狠戾惯爱咬牙切齿的恶妇人。那些曾经相濡以沫的生活都在时间的摧残下，一去不复返……

　　荼姚作为天后，是政治场上重要的棋子，参与了不少血腥的政治搏杀，内心越发凉薄，再也不是那个太湖畔莞尔一笑的温情女子。她心里只装得下权力和她那个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润玉一回神，发现荼姚看自己的眼神再无半点温柔，更无当夜缱绻，冷冰冰的，只剩下算计和利用。

　　他的心，如坠冰窖。

　　无尽的叹惋在孤独暗夜里变得绵长。

　　如果当初他没有回避她……
　　如果当初他勇敢一些，去面对自己对她的情愫，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罢了，就这般远远地守护着她吧，偶尔抬头还能看到那高高在上的华贵身影，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