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71、chapter 71

　　灵洲诞生的历史已无从考据。
　　目前已知的是，无间海与荆棘林正以每年数公里的速度，强势挤压灵洲版图，另外，黄泉、西盟，无一幸免。
　　去年入秋，虚无界管理局总部忽然下令中止“红色警报拉响”计划，他们在报告中声称，由于某种不明力量的牵引，无间海域扩张的速度大幅减缓。
　　翌日清晨，韩昼一夜未眠，离开时对着办公桌上的倒计时牌拨弄一番，将一年零六个月，更改为四年零六个月，他长舒一口气，收到了湛黎的短信。
　　一张粗陋的配图，后面臭屁地跟着一句，“九爷，名字。”
　　点开图片，是期中考试成绩单，搁在二十四中算是名列前茅，但从灵洲国际的角度换算来看，距离遥山隔海，韩昼哑然失笑，心里有些略略的柔软。
　　“韩昼。”他向来不食言，编辑了名字，发送过去。

　　“灵洲以区号划分，与物质界比，其实无趣了很多。”
　　湛黎好说歹说都要去颐琳大厦转转，韩昼拗不过，便在最近的巴士站下了车，与零区的繁华程度一比，港城甚至称得上是萧条。
　　往来人潮撞击在一起，周身流转的气韵帮助人群自然分流，湛黎牢记着聂星禹说过的话，“九爷”所谓的“绝对中立理论”，因此两人没有牵手，只是并肩走着。
　　“零区是特殊编号，这里是行政与金融中心，是灵洲的心脏。”韩昼一路走，一路向湛黎解释。
　　“除了零区，还有多少个区？”
　　即便把头抬到最高，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的霓虹灯封死了头顶一小片圆形的天幕，吞没了“海平面”之上的绝美星空。
　　“通常来说是六十三个区，但有些区域的划分存在争议，因此一种说法是六十四个区。”
　　“零区和象城比，哪个大一点？”湛黎两手从兜里伸出来，凭空比划了一番。
　　韩昼拨弄她蜷曲的手指，直到摊开整个手掌，“零区在六十四区里虽是最繁华的，但面积算不得最大，大约，有二十个象城那么大吧。”
　　“诶？！”湛黎被骇人的倍数惊到，“零区这么大的吗？！”
　　韩昼轻轻一笑，“这还是保守估计，毕竟我也没丈量过。”
　　“不愧是新世界，好酷。”

　　湛黎正感慨着，两人抵达颐琳大厦入口。
　　“看看这里，我忽然觉得吞了肖、厉分支的钱根本算不得什么。”湛黎下意识地攥住韩昼的衣角，她上一回被庞大建筑内部的镂空设计震撼到，还是在“伊丽莎白三号”上。
　　与颐琳大厦的巨型钢筋结构相比，“伊丽莎白三号”简直可以被挪到休息大厅里，然后挂牌售卖。
　　湛黎对“巨物”有天然的包容力，毕竟，她的九霄雷霆放在零区，也是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家伙。
　　“我喜欢这里。”湛黎单方面宣布。
　　“想去逛逛吗？”韩昼用灵力模糊了面容，人们经过他时，记忆都有片刻的缺失。
　　“最重要的，通讯卡，”湛黎挥了挥手机，狡黠地笑，“九爷，带我去上回你买耳机的地方吧。”
　　“……”韩昼见绕不开这一挂，便缄默着装死。
　　湛黎得意地吸吸鼻子，昂贵品牌最不缺广告，耳机的海报贴得满商场都是，下方用加粗的金色字体标出了地址，“啊，在那里。”
　　“……”

　　亲耳从导购小姐嘴里听到“情侣款”三字的湛黎喜滋滋。
　　韩昼最终还是没忍住，两根手指准确地捏住湛黎后颈，“不是说要买通讯卡吗？”
　　“呀！”湛黎嗖得缩起脖子，“我错了。”
　　“我说了，不要太兴奋，当心晚上睡不着觉。”韩昼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警告，湛黎听了个真切，机械地点了点头。
　　韩昼松了手指，湛黎一溜烟跑出两排柜台，站在百米开外，瞪着控诉的圆眼睛朝他做鬼脸。
　　“还是个孩子啊……”韩昼失笑地摇摇头，转身问导购小姐，“通讯卡哪里有售？”
　　“收银台旁边的柜台就能办理。”
　　“好的，谢谢。”

　　湛黎捧着装完通讯卡的手机一通乱拍，又买了杯荔枝果饮，她的生理期还没结束，喝不了冷的，结果加热的荔枝果饮酸的很——
　　“不要用那副表情看着我，我不会帮你喝。”韩昼点点她的鼻子，又强调道，“不许浪费。”
　　“可是九爷，逛这么久，你不渴吗？”湛黎再次把杯子递过去。
　　“不渴。”韩昼直接背过身去，装作欣赏橱窗里的珠宝。
　　“九爷，我想上洗手间。”湛黎戳了戳韩昼结实的背，“但是带着饮料进去很奇怪，快点，你知道的，我还在生理期，我需要解决……”
　　韩昼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杯子，狠狠道，“好了闭嘴，要去就快点去。”
　　“谢谢九爷，我不想喝这个了，为了不浪费，拜托你啦！”湛黎朝着卫生间指示的方向撒腿狂奔，仿佛慢上一秒，韩昼就能动用蛮力将她拖回去一般。
　　韩昼咬牙切齿，“都是平日里惯的臭毛病……”

　　司玖一二十九岁的生日快到了，司家免不了一番大操大办。
　　司霓云自上回韩家聚餐，见了一次陆焱后，就对他念念不忘，尽管韩慕雨三申五令不允许司霓云有什么歪心思，但她依然搭上了陆云青。
　　再加上陆云青在司玖一礼物的挑选上，确实需要司霓云做参考，两人便相约一同来颐琳大厦。
　　韩昼虽然模糊了面貌，但那只针对陌生人。
　　此时，他站在人群里，不似平日里那般冷漠，手里握着杯奇奇怪怪的橙红色饮料，还剩一半没喝，他勉强啜了两口，满嘴的糖精味，酸里泛着点苦，他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颇为勉强，看久了竟是难得的生动。
　　沾染了凡尘气息的男人，总会令女人产生一种错觉——
　　他唾手可得。
　　陆云青忙不迭把手里包装好的纸袋子塞进司霓云手里，双手合十恳求道，“霓云，九爷是你舅舅，你帮帮我，回头我挑个哥哥在家的日子，请你过来吃晚饭！”
　　司霓云抿嘴，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可是……舅舅他……”
　　“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亲眷不是吗？他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你的。”
　　“青青，你想让我做什么？”司霓云捏着沉沉的纸袋子，有点不高兴，她是对陆焱有好感没错，却也没有到丧失理智的地步。
　　韩昼不能惹，惹了，谁都有可能步上肖家的后尘。

　　“十六楼不是开了间二十四小时旋转咖啡厅吗？”陆云青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找，“昨天哥哥给了我好几张免排队的票，你试试能不能把九爷请过来，一起去喝个咖啡？”
　　司霓云皱眉，“后天开学了，我还差一堆寒假作业呢，今天都是破例出门了……”
　　“作业的事情，小菜一碟。”陆云青微微一笑，“灵洲附中的学弟手里有答案，晚点我帮你要一份。”
　　“真的？！你个优等生，不许反悔！”
　　“反什么悔，你帮我拉拢九爷，我帮你追到哥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陆云青隔空画饼，一来二去司霓云也有些晕乎乎了。
　　“行，我试试，走。”
　　说完，司霓云便抱了纸袋子，和陆云青一前一后，朝着韩昼走去。

　　“舅舅。”司霓云怯怯地喊了一声。
　　不是湛黎的声音，韩昼眼里的温度迅速消退，冰霜复又起，嘴里的酸苦味令他本就不悦的情绪放大，看起来有几分肃杀，“何事？”
　　“好久没见了，碰到了，就打个招呼……”司霓云一下子就怂了，上次在家里，仗着妈妈和爷爷都在，还有几分胆子，等单独碰上，一句话的功夫，便让她双腿发软。
　　“嗯。”韩昼给了个单音节。
　　陆云青给司霓云使眼色，司霓云苦哈哈地吞咽唾沫，把纸袋子捏得哗哗响，“舅舅，那个、青青她有阿密特咖啡厅免排队的票，我们要不要一起上去、嗯、坐一会儿……”
　　司霓云的声音越来越小，陆云青气得想掐她。
　　“九爷，”陆云青清了清喉咙，“陆焱哥哥给了四张票呢，上回在您家不欢而散，不如趁这个机会……”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去瞟韩昼的反应——
　　“四张票？一二三四，那不是正好？！九爷，走吗？喝咖啡去！”湛黎把擦完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插着兜走过来，往韩昼浅浅的臂弯里一偎，笑盈盈道。
　　“说了，小孩子不要过多摄入咖*啡*因，又是晚上，当心睡不着觉。”韩昼抬手将她挂到嘴角的碎发碾起来，捋到耳后。
　　“喝拿铁不就行了，喂，你确定是四张票吗？带我一个怎么样？”没等脸色铁青的某人回答，湛黎又屈指弹了饮料杯一下，“可以啊，九爷，喝得干干净净，是我的榜样没错了。”
　　韩昼的脸色一下子比陆云青还难看，怒道，“难喝得要死，下回再丢给我，就接受一次九重莲焰的洗礼。”

　　九重莲焰的洗礼听起来神圣，其实就是令人生不如死的惩罚手段罢了。
　　不仅锤炼不了修为，还会对灵魂造成永久的创伤。

　　湛黎有恃无恐地咧嘴，她才不信韩昼会这么干。
　　陆云青难耐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不如方才那般至纯至善，夹杂了滔天的戾气，虽然当着韩昼的面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但教训的话已然到了喉咙口——
　　就在此时，湛黎忽然说话了，眉眼嬉笑，却杀气凛冽：
　　“不是说了吗，早晚来灵洲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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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湛黎最后一句话，参见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