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45、chapter 45

　　湛黎卷着被子昏睡了两小时，拆了封的耳机就在枕边放着。
　　五点钟。
　　当冬夜和雨季汇合，路灯昏黄的光是早起之人唯一的慰藉。湛黎换上毛衣和轻便的棉袄，挎上背包，压低鸭舌帽，往晨昏赶去。
　　脖子上多了副耳机，紫色的机身上缀满银斑，像极了璀璨星河。
　　说起来从晨昏出走，已经一月有余，张欣然忙着调酒，隔着老远激动地朝湛黎猛挥手，湛黎笑着点点头。虞衡从角落里的卡座扑过来——
　　湛黎轻而易举地闪避，浑身气息一路攀升，将虞衡惊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视界？！”虞衡第一次觉得修炼或许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不过他是蠢材罢了。
　　“嗯，没错。”湛黎拍掉肩上的雨水，“我来训练，帮我开地狱模式，谢谢。”
　　言辞客气，距离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喂，你怎么回事？”虞衡戳了湛黎的胳膊一下。
　　“什么怎么回事？”湛黎熟练地把外套脱掉，绕到仓库去换训练背心，她的胶靴在港城穿得破破烂烂，韩昼吩咐张欣然新买了两双，放在柜子里。
　　虞衡环抱手臂，站在远一些的地方，背着身子，“我说，你该不会还在生气吧？”
　　“此话何讲？”
　　湛黎从韩昼身上学了个臭毛病，一不高兴，说话就短小精悍+文绉绉。
　　虞衡一拍大腿，“果然还在生气。”
　　“嘁。”湛黎不理会他，换好了装备，“我去训练，三小时打底，地狱模式，谢谢。”最后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仿佛虞衡再多说一句废话，她就要把他摁在地上揍了。

　　“就不能歇歇嘛，从港城回来才几天啊。”虞衡一边嘀咕，一边替她打开了地狱模式。
　　张欣然抱着空掉的木桶过来，往桶里装调配好的复合液，“小湛黎呢？”
　　虞衡一指训练室，“刚进去。”
　　“在港城遇到事情了？”在张欣然的概念里，只有韩昼出了事情，湛黎才会像头蛮牛一样发了疯地训练，这会儿韩昼好好的，她不能理解。
　　虞衡耸肩，“谁知道呢，反正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还在怨我们。”
　　“唉。”张欣然叹了口气，韩昼通知她湛黎不再住在晨昏时起，她就知道了，“随她去吧，小姑娘也争气，一个多月不见，都视界修为了，此等天赋，偌大灵洲都难有。”
　　“还有两小时闭店，一会儿我们去看她训练，都是前辈，不能落下她太多啊。”虞衡神色尴尬，湛黎没修为的时候就能一拳把他揍趴下，更别提现在修为高出他一大截了。
　　他很惆怅。
　　张欣然点点头，算是应了。

　　清晨七点，晨昏准时闭店。
　　杜空河下了卷帘门，张欣然启动结界，两界通道关闭。
　　聂谚知晓了湛黎在这边训练，在卷帘门撞到地面前的最后一瞬，一个翻滚冲进门来，站起来扑了扑身上的灰，“哇，我这个出场是不是太帅，我们家小湛黎呢？”
　　虞衡只当他是空气，屁股一扭走了。
　　杜空河把帽子往头上一扣，跟在虞衡后头走了。
　　张欣然尴尬地搓搓手，“聂家主，我们去看湛黎训练，您一起来吗？”说着随手调了杯酒递给他，没什么敬意，但好歹还算客气。
　　聂谚依旧是晨昏代管人，谁都不会承认他是“九爷”，而灵洲至今没有下发调令，时间久了，他心里也清楚，韩昼迟早是要归位的。
　　虽心有不甘，奈何对手着实强大。
　　他只得安慰自己，好歹从此可以和湛黎朝夕相处。
　　谁知一趟港城之旅，湛黎表示不愿再回灵洲，聂谚抑郁了一段时间，泡了一个多月的酒吧才把心情调整过来。

　　湛黎的身高停在了一米七四，这个身高安在两界，都是极其出挑的存在。
　　穿上训练用背心和短裤的，扎起高马尾的时候，整个人干净利落。
　　浑身上下散发着狠劲。
　　她永远握着最简单的木棍，并将这根毫无附加值的武器玩出花来，在无数个“韩昼”之间穿梭，棍子扫出的扇面裹挟着罡风，被击中的“韩昼”在分毫间便碎成齑粉，再无二次攻击的可能。
　　两个小时。
　　新伤以肉眼可见的增速覆盖了旧伤，轻则红肿青紫，重一些的伤，直接皮开肉绽，鲜血顺着修长的腿一路滚下来，没入胶靴的边缘，染红了袜子。
　　“噫，真疼。”虞衡搓了搓胳膊。
　　“怪不得九爷一回来，就给了我一堆丹药放着。”张欣然自言自语道。
　　她的话落在聂谚耳中，格外刺耳。
　　他问遍灵洲而不得的丹药，韩昼一回来，勾勾手指头就有了。
　　张欣然说，湛黎离开象城前往港城的时候，是带着一身严重的伤走的。

　　湛黎把自己练得近乎脱力，当肌体处于崩溃的边缘时，气息得以一路攀升，最后停在了视界初阶的修为。
　　她稳了稳心神，颤抖的十指松开棍子，接着更用力地握住。
　　“都这样了还要继续？！”张欣然吸了口凉气。
　　杜空河淡定地喝他的枸杞酒，“要是没有丹药，她这脚踝只怕是不想要了。”
　　“小疯子。”虞衡啐了一口。
　　最后一拨“韩昼”比之前任何一拨都要凶猛，永生境界的灵力在蚕茧内肆虐，一路鲸吞蚕食，释放着千钧威压，湛黎在这股力量前渺小成蝼蚁——
　　她竭力护住周身一小方天地，眸中亮起一圈琥珀色。
　　“关掉。”聂谚扭头盯住张欣然，眼里翻涌着风暴，“去关掉！”
　　他咆哮。
　　“她扛得住！”杜空河懒洋洋地吆喝了一嗓子，继而又像没事人一样小口咂着酒。
　　张欣然手指抠着桌沿，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杜空河。
　　聂谚登时怒火中烧，“现在谁是晨昏的主人？！你到底听谁的？！”
　　“聂家主别生气嘛……”虞衡赶紧过来打圆场——

　　”轰——”
　　蚕茧内忽然爆出巨响，波及观察室，震得整个晨昏都在颤动。
　　众人停止了争吵，忙不迭朝蚕茧内看去——
　　一片火海。
　　大火席卷了训练室，酣畅淋漓地燃烧，殷红的烈焰看久了，眼睛发痛，却唯独不见一道清瘦的身影，仿佛已经消失在第一轮爆炸里。
　　“湛、湛黎人呢？”虞衡结结巴巴说了一句，他嗓子发痒，却又咳不出来。
　　聂谚双手狠狠捶落，眼神直勾勾地望进火海。
　　“我、我去关闭训练室。”良久，张欣然反应过来，跌跌撞撞朝门外冲去。
　　“等等！”杜空河声音不大，却是铿锵有力，一下子把张欣然拽了回来，“慌什么，小丫头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趁早别混了。”
　　聂谚像是找到一个发泄的缺口，他眯着眼睛，冷冷看着杜空河，“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担着？”
　　杜空河不屑地笑笑，下巴朝前顶了顶，“她能有什么事情，喏，这不是出来了吗？”
　　众人齐刷刷看向那片被烟与火光吞噬了的空间——

　　医院的天台曾在维塔全力一击下化为火海，奈叶自火中走出，旭日之心与她同在。
　　彼时，维塔愤然说道，“你这个白色恶魔……”
　　奈叶眼眸悲伤，“恶魔也好，只要能让你听我说的话就行了……”

　　湛黎身上没有背负感。没有正义。没有慈悲。
　　火光虚化了人的身影，她只是个纯粹的胜利者，胜利令她感到无尽的快意和兴奋，她完好无缺，行动背心和运动短裤在、白皙的四肢在、浓密凌乱的长发在、纵横遍布的伤痕也在。
　　湛黎铤而走险引爆指甲盖大小的灵气，从而牵发一系列连环爆炸，千钧一发之际，韩昼一招“灵气化盾为水”在脑中瞬时成型，她暂时做不到大面积汲水，却立即将附着在皮肤表面的灵气氤氲成水汽——
　　明明是立于火中。
　　她却是湿漉透明的，蒸腾的水汽替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湛黎仰起头，对着张欣然展颜一笑，洁白的牙齿上带点血迹，众人才发现她下唇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

　　张欣然赶紧翻出一粒丹药，等湛黎一出训练室，就递过去。
　　湛黎礼貌地道了个谢，含着丹药吞下肚。
　　“我靠湛黎你丫疯了？！”虞衡惊魂未定，两条腿都是软的，他扶着门框，一副即将死去的表情。
　　“行不行啊你。”湛黎锤了他一拳。
　　“不太行。”虞衡还是喘气，他真的被吓到了。
　　聂谚的关注点虽然偏，但无疑再次掀起一场风暴，他用手指了指湛黎的嘴唇，“刚才下唇上的伤口，怎么来的？”
　　杜空河戳戳聂谚的腰，“让让，我要去清扫了。”
　　张欣然跟着挽起袖子，“对对对，还要清扫，差点把正事忘了。”
　　湛黎揉揉唇瓣，语出惊人，“啊，这个啊，九爷咬的。”
　　“噗——”杜空河嘴里的枸杞酒飙出一米开外，正中虞衡的外套。
　　虞衡捏着湿掉的衣角，机械地转动脖子，“你、你、你方才说什么？”
　　湛黎活动活动身体，丹药果真灵，新伤旧伤一齐消失，疲惫感一扫而空，随着训练结束，视界修为的灵气盘踞于丹田，越发凝实沉厚，她心满意足地拍拍小腹，漫不经心道，“我说了，九爷咬的。”
　　接着又补充一句，“昨晚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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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维塔和奈叶】那一段来自【魔法少女奈叶第一季第九集】，非常爱的一部动漫，童年记忆，致敬一下。不了解的忽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