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4、chapter 04

　　九爷是象城传奇。
　　一个人的名气，女人关注脸，男人关注财。
　　偏生九爷在这两项上都是谜。
　　和他接触过的人仿佛被下了禁咒，事关九爷一概绝口不提，但眼神中流露出的敬畏是真的。
　　久而久之，大家就知道，九爷是个不好惹的大人物。

　　下课铃明明已经响了，周旸却依旧用极低的声音和湛黎说话：“那个，你还记得解题步骤吗？”
　　湛黎点头：“记得啊。”
　　“能不能写一份给我！”周旸双手合十，恳求道。
　　“用你的数学笔记和错题本来换。”
　　“成交。”
　　“你们这是要集体当学霸的节奏？”谢冰之给了湛黎一颗奶糖，“我现在入股还来得及吗？”
　　“不亏啊，”湛黎把糖纸剥了塞进嘴里，“你擅长什么科目？”
　　“语数外一般，化学和生物不错。”周旸替谢冰之回答了。
　　“求化学笔记。”
　　“等会儿，那湛黎你呢？”谢冰之翻出笔记本捏在手里。
　　湛黎撕开牛奶袋子，“我有九爷啊，九爷什么都会，他把我教会了，我就教你们。”

　　周旸叹气，对谢冰之说道：“人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哎湛黎，九爷有传闻里那么吓人吗？”
　　第一节是英语课，湛黎掏出英语课本端正摆好。
　　“吓人？不吓人啊，就是没耐心的时候有点凶。”
　　“就这样？”周旸追问。
　　“就这样啊。”
　　谢冰之是女生，女生就不可避免地对外貌感兴趣，“那，九爷长得，应该，不丑吧。”

　　德拉佩普星际相貌英俊的男性多如牛毛，他们每天穿着银色的太空制服在A970面前走来走去，千篇一律的金发碧眼，看着她的时候眼里会迸发出渴慕和示弱。

　　“准确来说，九爷比我见过的男性都要吸引人。”

　　“噗嗤，你总共才见过几个男人啊。”周旸见不得湛黎老成的样子，捧着肚子笑。
　　湛黎咬着牛奶袋子哼了一声：“好好发育吧少年，现在的你连男人都算不上。”
　　周旸白净的脸上飘红。
　　谢冰之干咳一声，默默转过身去。
　　周旸压低嗓门：“你好歹是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点。”
　　湛黎喝得嘴唇上一圈奶渍：“不能。”

　　英语老师是个一天一套花裙子的老女人。
　　上课的时候女生注意力都不在听课上，都在连衣裙的花色、材质和价格上。
　　英语对湛黎来说就显得小儿科了，星际之大，语言千千万，她接受过语言组织架构的严密训练，在短时间内掌握一门新语言是指挥官的必修课。
　　今天是月考前的复习课。
　　无非就是做练习，讲卷子，再花点时间批评学生。
　　湛黎大笔一挥，刷刷两下填完。
　　卷子一扔，继续研究数学。
　　从昨天到今天做了不少题目的湛黎，终于在数学上摸出一点门道，此时兴趣正浓。
　　英语老师在讲台后走来走去，余光瞥见湛黎忙碌的动作。
　　她想，英语题目再难，应该也用不到量角器和圆规吧。

　　“湛黎，干什么呢！”
　　高跟鞋停在湛黎课桌前。
　　镶了钻的指甲伸过来，捏起数学卷子提在半空中。
　　“这是什么？”
　　“数学卷子。”
　　“现在在上什么课？”
　　“英语课。”圆规挂在她的拇指上，随着湛黎抖腿的频率，一下下转动着。
　　英语老师被她的态度激怒了：“英语卷子做完了？”
　　“做完了啊。”
　　“卷子给我，要是让我发现你是瞎做的，两张卷子我一块儿给你撕掉！”
　　湛黎把卷子递过去。
　　字迹洋洋洒洒的，透着不羁和随性，英语老师惊讶地发现她挑不出错来，题干上有分析的痕迹，想来也不是背的答案。
　　“你这写的是什么！”英语老师勉强挑出根刺，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湛黎接过来，一拍脑门。
　　写名字的时候，不小心把“湛黎”签成了“A970”，说真的“A970”拿来签字多帅，一条波浪线打个圈，完事儿。
　　“下回态度认真点！”
　　“嗯。”湛黎的眼神跟着数学卷子走。
　　“卷子我帮你保管，下课问我要。”
　　湛黎泄气，对着英语老师离开的背影悄声骂道：“Damn！”

　　周旸面朝前方，手从背后摸到湛黎的课桌。
　　纸条上写着：英语借我抄，我把数学题目写给你。”
　　湛黎一乐，把英语卷子从桌肚下塞了过去，没多久，周旸把数学题目抄在草稿纸上偷渡给了她。
　　谢冰之朝走廊方向挪了挪，替两人打掩护。

　　下了课，湛黎上去领卷子。
　　英语老师指尖敲着讲台，湛黎真怕水钻掉下来。
　　湛黎去拿卷子，英语老师就把卷子推得更远。
　　“英语卷子全是自己做的？”
　　“嗯。”
　　“真的？”
　　“真的。”
　　“这张卷子难度很高，怎么忽然就做的这么好了？”
　　英语老师粉色的荷叶袖晃来晃去，看得湛黎眼睛疼，她想不出好的借口，只能把锅全扣在九爷头上。
　　“九爷说了，我要是成绩不好，他就弃养。”
　　见英语老师态度软和下来，又趁热打铁：“九爷给我找了家教。”

　　英语老师若有所思，上课铃都快响了，才从包里取出一张表格递给她。
　　“全国性质的英语选拔赛，填好报名表，明天上课的时候给我。”
　　比赛？听起来很酷的样子！
　　“好的好的。”湛黎接过来，又看了看数学卷子，“老师，卷子你得给我。”
　　仪态端庄、妆容精致的英语老师被她气得翻白眼：“拿去拿去！要是英语竞赛拿不到奖，我再收拾你！”

　　湛黎一溜烟跑了。

　　英语老师怕吓到湛黎，其实错说了两个字。
　　不是全国性质的英语选拔赛。
　　而是全球性质的母语非英语国家选拔赛。

　　省里分派给二十四中的报名表只有六张。
　　第一场考试在月考过后，象城四十八进二十四。
　　高二6班得到报名表的只有湛黎一个人。

　　田韵个子矮，就坐在讲台下面，英语老师对湛黎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她转身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班里英语成绩最好的晏抒琳。
　　晏抒琳感到天打五雷轰，趴在桌上哭了。
　　“怎么了怎么了？”姜媛上完厕所回来，就见晏抒琳桌前围着一圈人。
　　“晏抒琳被湛黎抢了英语选拔赛名额。”霍子惠说道。
　　“开什么玩笑！”姜媛惊讶，“她们俩是一个段位的？”
　　“田韵听到的，英语老师都把报名表给了湛黎了。”
　　晏抒琳从臂弯里露出哭花的脸，睫毛上沾满泪珠，带着哭腔：“她不能因为傍上了九爷，就这样欺负普通同学！”

　　周旸痛心疾首地把湛黎的英语试卷推给谢冰之。
　　“你看看，她连这么生僻的词都知道什么意思，那帮人好意思污蔑她英语成绩不好！”
　　谢冰之乘机抄了两个答案，“我们家湛黎真是招人嫉妒的神仙体质。”
　　“她前几天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呢。”周旸面有疑色。
　　“九爷给了她底气。”谢冰之把试卷拉过来一点，“再给我看一个答案！”

　　湛黎上厕所排了很久的队，好不容易解决完生理问题，一回教室，就受到了鄙夷目光的洗礼。
　　她用眼神问周旸：“又搞什么幺蛾子？”
　　谢冰之悄悄招手：“你先回来。”
　　周旸把英语卷子还给她，说道：“她们说你靠九爷抢了晏抒琳的英语选拔赛名额。”
　　“认真地说”湛黎觉得这帮小妖精戏真多，“九爷没有闲工夫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湛黎的话似乎戳中了谢冰之的苏点，她啊啊尖叫两声：“九爷这么高冷的吗？”
　　“嗯，比你想象得还要高冷。”湛黎笑得鸡贼：“你知道吗，他是单字制造机，不耐烦的时候，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
　　周旸没有参照物，所以想象不出来，好半天挤出一句：“公鸡打鸣？”
　　“噗哈哈哈哈……周旸你是天才！”湛黎笑喷。

　　姜媛见不得湛黎开心，两手叉腰，中气十足：“湛黎，请你把英语选拔赛的报名表还给晏抒琳。”
　　裴莺不敢招惹湛黎，就在后面坐着，用眼神示以支持。
　　晏抒琳瞪着一对兔子眼，抽抽嗒嗒地靠在田韵怀里。

　　“学校有医务室吗？”湛黎问周旸。
　　“有啊。”
　　“你们谁带晏抒琳去医务室看看心理科，被害妄想症也是一种病，要重视。”湛黎语重心长。
　　“湛黎你别太嚣张了，你从被九爷领养开始就三番两次惹事，别以为我们会忍你。”姜媛恶狠狠道。
　　“那你去告诉老师啊。”湛黎翘着二郎腿，从兜里掏出手机。
　　郭子惠嫉妒得眼红，那可是最新款的高端机。
　　“你居然敢带手机！”
　　湛黎开机，旁若无人地上起网来。
　　“学校里是不允许带手机的，谁去告诉吴老师，处分她！”裴莺倏得起身，疾言厉色。
　　湛黎掏耳朵，懒洋洋开口：“和你说一声，这是九爷允许的，九爷已经和校领导打过招呼了。”
　　晏抒琳绝望地呜咽，趴在田韵怀里又哭了起来。
　　郭子惠算校领导半个亲戚，想了想说道：“明天上英语课我们问问老师，能不能公平竞争。”
　　“对！我也觉得应该公平竞争！”姜媛的英语成绩不错，搏一搏的话，超过晏抒琳也未可知。

　　“湛黎，你行嘛。”周旸感到不安，班里同学很久没有在学习上这么干劲十足了。
　　“她们啊，她们不行的。”湛黎管谢冰之要糖。
　　“为什么不行？”谢冰之干脆给了她一包。
　　“目光短浅。”
　　“说说呗。”周旸洗耳恭听。
　　“高二6班才多大点地方，高二年级、二十四中、象城、全省乃至全国，竞争对手千千万，教室里这帮人参加选拔的初衷是什么？”
　　周旸瞪圆了眼睛：“是什么？”
　　“是为了让我湛黎不好过，就冲这个目标，她们会拼命去准备考试？”
　　谢冰之摇头：“不会。”
　　“所以就算这个名额让给她们，她们也闯不进决赛，这才是真正的浪费。”
　　“看不出来啊，湛黎你目标宏大啊！”谢冰之感慨。
　　“一般般啦。”
　　“湛黎你要是成绩飞黄腾达了，以后想干什么啊。”周旸好奇。
　　“这个嘛……”湛黎嚼着粘牙的奶糖。
　　“想跟着九爷去看新世界。”

　　五点十分。
　　司机准时把车停在校门口。
　　湛黎背着书包咋咋唬唬往车上蹦，刚拉开门——
　　九爷坐在车里头，身上嗖嗖往外冒冷气。
　　“嗨，九爷。”
　　湛黎无视，依旧愉快地钻进车里，和他并排而坐。
　　“九爷心情不好吗？”湛黎扒着前排座椅去问司机。
　　司机目不斜视，一言不发。
　　湛黎又掏出手机，点开智能语音系统，问道：“九爷心情不好吗？”
　　智能语音系统检索了一会儿，机械回答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但或许吧。”
　　湛黎最后把脑袋转向九爷，问道：“九爷心情不好吗？”
　　九爷看了她一眼，说了两个字：“安静。”
　　“哦。”
　　安静是不可能安静的。
　　湛黎从书包里翻出英语选拔赛的报名表塞进九爷手里：“帮我看看，这选拔赛我要不要参加。”
　　“啊对了，昨天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我今天想出解法了，就是答案有点怪，根号套根号，你等会儿看看对不对。”
　　“吃奶糖吗？谢冰之给了我一包。”

　　司机额头上覆了层薄薄的冷汗。
　　最近象城不太平，九爷担心湛黎的安危，特地放下手头的事情接她回晨昏。

　　没有人敢在九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去撩他的虎须。
　　湛黎不仅撩了，还想掰开他的嘴，朝里面塞糖。

　　司机连呼吸都放轻了。

　　九爷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低头，看向手里的报名表。
　　“塞浦路斯杯”英语选拔赛，报名人：A（杠掉）湛黎。
　　后面是一连串身份信息。
　　九爷指着“报名人”那一栏，“能不能认真点？”
　　“我不是故意的。”湛黎两腿岔开，双手撑在两腿间，晃晃悠悠地笑着。
　　“这是份量很重的竞赛，进入全国十强的话，可以代表国家出战。”
　　“代、代表国家？”湛黎脸上的笑容龟裂，“老师说这是全国性质的选拔赛。”
　　九爷怜悯道：“这是全球性质的。”
　　“哦草，玩大了。”
　　湛黎话音未落，脑门上就挨了一记打，九爷其实下手很轻，奈何十七岁的皮肤嫩得像豆腐，一碰就红了。
　　“不许说脏话。”
　　湛黎捂着额头，恹恹道：“噢。”

　　湛黎挨了打，闷闷不乐地盯着窗外直到回酒吧。
　　也没再叫嚷着分享奶糖。
　　张欣然见到湛黎回来，和她打招呼。
　　湛黎怏怏地应了一声，就说：“我回去写作业啦，今天作业好多。”
　　“奶糖呢？”九爷忽然开口。
　　“什么奶糖？”虞衡从卡座里钻出来，一脸看好戏。
　　杜空河把围裙甩在张欣然脸上：“洗杯子去，今晚两边预约人数都多得很。”
　　湛黎垂着脑袋：“那是谢冰之给我的。”
　　“不是说要给我吃吗？”九爷右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在湛黎面前摊开。
　　“你又不吃。”
　　“你给了我就吃。”
　　湛黎顿了几秒，开心起来，咧嘴露出笑容，往九爷手心放了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