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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chapter 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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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阿盛他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席御书脸上的笑容挂不住,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穆盛毫不畏惧地迎上韩昼的目光——
他甚至天真地认为,这是一场男人间的较量。
韩昼在权*力场里浸淫久了,碰到这样的人,一律视作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小孩子不听话了,是可以教训的。
除了湛黎,他其实拿湛黎没办法。
小孩湿漉漉的圆眼睛和无辜下垂的嘴角,是治他的利器。
“穆家玉镯在你身上。”
被人用俯视的眼神看着,穆盛的语气免不了有些冲,“没错,在我身上。”
“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韩昼没有刻意释放威压,但一身气势已是无比煞人。
“我们穆家祖传的玉镯和你九爷有什么关系,”穆盛冷笑一声,“穆家屹立港城已有数十年,那时九爷你尚未出生吧。”
“无妨,”韩昼伸手拦下蠢蠢欲动的厉海珏,话锋一转,“既然你心有不甘,我去找穆家家主便是。”
穆盛气焰一滞,像被剪了一半烛芯的蜡烛。
却又抹不开颜面求饶,只能吞了口黄连,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席御书担心地看着他。
厉海珏开了瓶酒,给穆盛和席御书各自倒了一杯,“今日留下二位,是想商讨有关厉家的事情。”
席御书主动表态,“我不分羹。”
穆盛朝席御书撇去,“不分羹你来这里做志愿者么?”
“阿盛,你知道我的,遇到好玩的事情,不参与岂不是浪费?”
“什么臭毛病。”穆盛暗骂。
席御书露出自诩风流的笑容,韩昼只消看他一眼,他便立刻掩了倜傥的笑。
韩昼脑子里自动播放湛黎的那句:“以后找恋人,要找个年轻的。”
年轻?是什么定义?
湛黎十七岁,五岁上下浮动不过二十出头,穆盛和席御书和湛黎的理想恋人比,好像老了一些,想到这里,韩昼释然了些,看席御书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些。
“厉家要垮台了?”
席御书不分羹是他的事情,穆盛是一定要尝到甜头的,故而他对厉家的情况无比关心。
厉海珏从鼻腔里哼出一个气音——
“垮台?呵,我倒是由衷地希望能垮台。”
穆盛听着觉得有趣,“怎么,厉家亏待了你不成?”
“与你无关。”厉海珏不喜欢穆盛,将头转向韩昼,“九爷。”
“嗯,说吧。”韩昼道。
厉海珏得了准许,清了清喉咙,在说话前先瞪了穆盛一眼,为了防止眼神杀伤力不够,还补了一句——
“麻烦你先安静。”
穆盛赏了厉海珏一个不屑的眼神。
厉海珏只当没看见——
“灵洲厉家把事情撇的干干净净,厉怀风被管理局传唤,他否认私造退灵剂,只承认在灵洲黑市上购得两箱退灵剂成品。但问题就在于,灵洲厉家否认了厉怀风通过族中大阵往来两界,晨昏也拿出了厉怀风不曾通过的证据。”
“等于说一旦管理局认定了他说的话是真实的,那么只会给他安上两条罪名,走*私和擅自开阵,当然了,都不是什么要命的罪名,花些钱表明真心,可能关一段时间就放出来了。”
“更何况,还有灵洲大族帮衬着他。”
席御书难受地动了动,身旁没有漂亮的姑娘搂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道:“厉家偌大产业,都经由厉怀风的手打理,我想,他连被关一段时间都不能容忍。”
“没错。”厉海珏惊异于席御书的敏锐。
门忽然不轻不重响了两记。
湛黎推门而入,睡眼惺忪,汲着靴子,怀里抱着只长毛兔子。
韩昼看一眼钟,“才半个小时,怎么就过来了?”
湛黎嘿嘿一笑,把长毛兔子举到韩昼跟前,“回房间的路上,一个漂亮的兔女郎姐姐送的,是不是很可爱。”
“没睡醒的话就继续回去睡。”韩昼拨开长毛兔子,捏了捏她的脸颊。
比玩偶兔子要柔软。
湛黎吸吸鼻子,“九爷,退灵剂的药效好像要过去了,我不大舒服,想和你待在一起。”
韩昼半坐在沙发扶手上,她就靠着韩昼窝进沙发,仰起头,讨好似的在他腰间蹭了蹭。
“哪里不舒服?”韩昼在她额头探了探。
“就、不舒服。”湛黎说不上来,紧紧挨着韩昼,把长毛兔子搂得脸颊变形。
湛黎被厉海澄注射了过量的退灵剂,此刻药力渐退——
灵气慢慢充盈每个细胞,直达神经末梢,替她风丽的皮囊镀上一层气韵。
与此同时,体内正在发生细微的变化。
精神力的壮大拓宽了她的理解力和领悟力,韩昼给她讲过的数理化知识不听指挥地往外冒,湛黎抱住脑袋,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相比于撕心裂肺的锐痛,这种缓慢刺激神经的钝疼同样不好受。
韩昼放了只手在她肩膀上,松松地握住。
湛黎从臂弯里抬起一张布满冷汗的脸,冲他微微一笑,“耽搁你几分钟,很快。”
“无妨。”韩昼道,“厉海珏。”
“是,九爷。”厉海珏花了些功夫把眼珠子从湛黎身上挪开,“灵洲厉家表面上撇清关系,私底下正在配合厉怀风,把罪过全部推到厉海澄身上。”
穆盛没办法强迫自己忽视韩昼身旁窝着的一团绵软,他很想开口问点什么。
席御书抢在他之前说道:“厉海澄呢?她知道厉怀风的阴谋吗?”
“当然,从我上初三起,她就开始筹谋推荐信的事情,灵洲厉家里,有她的数枚棋子,不过这不足以抗衡厉怀风。”
“不能让厉怀风回来。”席御书道。
“所以我们必须先帮着厉海澄扳倒厉怀风。”
穆盛游离在二人之外,他死死盯住湛黎青白的指关节。
七分钟后,脑内的信息架构完成了一次清晰的梳理和升级。
湛黎的眼皮颤了颤。
灵气抽成丝状,一缕缕、缓慢、若即若离、溢出体外后旋转着在半空中成型——
韩昼的无色火焰偶以睡莲示人,湛黎看了几次,喜欢,就记住了。
面前的睡莲还是个花苞,随着丝缕灵气不断贴附上去,老旧的莲瓣逐渐脱落,露出莲芯,泛着晶莹的琥珀色,莲芯舒展开来,视界之精纯灵气聚集成采蜜蝶,翅膀一扑,溅落点细碎粉末,“嗖”一下钻入湛黎眉心。
一时间,灵气倒灌,湛黎睁眸,漆黑的瞳仁外镶一圈琥珀色金边。
亮如昼日。
湛黎转过头去看着韩昼,韩昼看她的目光深邃,像海底缠绕的水草。
“九爷。”湛黎欣喜地唤了一声。
“嗯。”韩昼抚上她汗湿的鬓角,指腹在密密的碎发间流连,直至汗水干透。
“视、视界修为?”席御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安德莉亚看起来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于是他下意识问道:“安德莉亚,你今年多大?”
湛黎两只手一比划,“十七岁。”
“十、十七、七岁?”穆盛结结巴巴重复了一遍,“安德莉亚,你今年十七岁?”
“对,十七。”湛黎重重地点头。
穆盛问席御书,“港城有十七岁的视界?”
“你在搞笑吗?”席御书摇摇头,“别说视界,没被本家挑中的孩子,开启修炼都难。”
“安德莉亚,我对你的身份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穆盛露出一抹自认为倜傥的笑容,他一副标准的少爷派头,西装三件套、领带、袖扣、鬓角的形状,挽起两折的裤腿,一切都刚刚好。
但湛黎不喜欢他,他身上有种“吾乃天选之人”的浮躁感。
她往韩昼身上靠了靠,皱着鼻子,凶道:“有什么好好奇的!”
“连好奇都不让?莫非安德莉亚是灵洲来的大小姐?”
穆盛觉得自己的猜测肯定没错,能让韩昼放下冷脸温柔以待的,必然是有些身份的。
湛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韩昼看穆盛的眼神犹如死物。
傍晚18:00整。
伊丽莎白三号靠岸。
华灯初上,繁星为霓虹所掩,厉海澄站在码头,看着船上的灯光逐一熄灭,最后成为一头黑暗里探头的巨兽。
警卫蔫蔫地走到她面前,“厉小姐。”
“湛黎呢?死在里面了?”厉海澄左顾右盼没有看到湛黎的身影,语调染上快意。
警卫很惆怅,“没有。”
“没有?!”厉海澄尖锐的嗓音陡然拔高,几只海鸥惊惶地飞到空中,留下一地乱毛。
“那她去哪里了?!让我猜猜,凭她那张狐狸精的脸蛋,莫非是被哪家少爷看上了?消费榜上的第一名?穆盛?!”
警卫在厉海澄的唾沫星子下艰难地低着头,不发一言。
穆盛从背后走过来,毫不掩饰地讥讽,“没错,是我。”
厉海澄悚然转身,穆盛眯着眼睛,“厉小姐,别来无恙啊。”
“是你把湛黎带走了?!”
“湛黎?”穆盛一愣,“你说安德莉亚?”
“安德莉亚?”厉海澄跟着穆盛念了一遍。
警卫稍稍弯腰,在厉海澄耳边道:“湛黎上船后,把自己叫做安德莉亚。”
“嗤,这是什么滑稽的鬼名字,我说穆大少爷,你该不会是被一只羊给骗了吧,她可是九爷在象城领养的女孩子,一肚皮坏水,心黑的很。”
“滑稽的鬼名字?”湛黎勾了勾唇,她松开韩昼的胳膊,径直走向厉海澄。
“湛、湛黎?”厉海澄后退两步,“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湛黎冷笑,“九爷不想让你看见我,你自然就看不见我。”
厉海澄顺着她的来路远远望过去,韩昼站在一盏灯下,军装笔挺,眉眼打了暮色的阴影,看不真切,周身的气势却是冷的。
“九、九爷……”厉海澄整个人都在晕眩,出于恐惧。
“你看他做什么,要找你算账的人是我。”湛黎简单粗暴,飞起一脚,厉海澄躲避不及,眸中闪过一丝惊恐,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然飞在半空,而后狠狠砸落海面——
“砰”得一声,水花四溅。
厉海澄在海里挣扎着浮沉许久,湛黎才松口,“去吧。”
警卫点头,跳进海里,把湿淋淋的厉海澄捞上岸。
许多渔民端着饭碗,蹲在船头上,一边往嘴里扒饭,一遍吃吃地嘲笑,厉海澄哆哆嗦嗦地抱着胳膊瘫在地上,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对着警卫说话:
“视、视界修为,假的,这一定是假的……”
而湛黎一行人早就离开了,连留下来看她的笑话都嫌浪费时间。
“九爷,你答应的,带我玩港城。”湛黎踹了厉海澄一脚,跟在韩昼身边,高兴地像个小傻子。
“嗯。”韩昼应道,转而又问,“这样就满足了?”
“慢慢来。”湛黎笑道。
“我说……”穆盛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忽视了个彻底,“你的真名叫湛黎?”
“安德莉亚。”湛黎纠正他。
“可是厉海澄说你叫湛黎。”穆盛不理会韩昼刀子一样的眼神,来到湛黎身边,与她并排走着,“莫非湛黎是大名,安德莉亚是昵称?”
“有病吧你,爱喊哪个喊哪个。”湛黎绕到韩昼另一侧,伸手搂住了他的胳膊,对着穆盛做了个难看的鬼脸。
额头传来一阵刺痛。
“啊、九爷,你又弹我!”湛黎鼓起脸颊,忿忿道。
“该。”韩昼不咸不淡。
“穆盛。”他又喊,语气里含着点警告的意味,“你该离开了,还有,别忘了你欠的一成筹码。”
穆盛掂量着韩昼话语间的份量,觉得自己再不走,就要吃苦头了,这才冲湛黎摆摆手,“既然安德莉亚想要,一成筹码,我穆家大少还能欠了你的不成,离开港城前,来一趟穆家——”
韩昼迅猛出手,灵力卷出一道罡风,穆盛一个“家”字只说了一半,就被强劲的力道掀入海中,空气中留下一串波折的“啊——”
“真惨。”湛黎摇摇头,手掌在韩昼背上抚了抚,“不生气不生气。”
“呵。”韩昼垂眸冷笑,“你很享受?”
“嘎?”湛黎惊觉不妙,“享受?我没有享受啊!”
“之前从没觉得你耐心能这么好,穆盛一次次贴上来,你也能忍着和他说上两句。”韩昼不自知地攥紧了拳头,“如此看来,我倒是像个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