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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apter 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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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黎的话在船舱里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一只羸弱的“小羊”,在面对一只穷凶恶极的“狼”时,惦记的不是生死,而是钱财。
强烈的反差带给人强烈的感官和精神刺激——
一时间赌徒们纷纷举起拳头,嘴里高喊着口号——
虽然谁也听不清楚喊的是什么。
总之很酷,湛黎很满意。
深田喜江站在湛黎对面,阴沉着脸,她两手绑着拳套,胳膊和大腿上都是虬结成块的肌肉,象征着坚硬和力量,她的中文说得蹩脚,口音很重,“你,过来,受死。”
湛黎把裙角尽可能往下拉,“哎,走光了就不好了呢。”
深田喜江恨透了这些被上帝眷顾的漂亮女孩,重重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说东洋话,你应该听得懂吧。”湛黎忽然切换了语言。
聚在屏幕前观看的赌徒纷纷一愣。
深田喜江不喜欢废话,母语并不能让她感到亲切,湛黎也不在乎她的感受,自顾自道,“和你说清楚,我腰上有伤,你要是不袭击我的腰,我就放你一马,如果你专攻我的软肋,我会立马送你去见上帝。”
港城和东洋的贸易往来不多,能听懂东洋话的商户寥寥无几。
穆盛能听懂,但席御书只能勉强理解一小部分。
“哎,你这什么表情,不舒服?”
席御书撑开五指在穆盛面前挥了挥,被穆盛一把拍开,只听他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四个字来:“安、德、莉、亚——!”
深田喜江做了十来年的摔跤选手,一朝脱离,竟是连开场的鞠躬礼都抛弃了,只大喝一声,挥拳直扑湛黎面门。
拳风刚猛,呈虎狼之态。
落在湛黎眼中,也不过是轻飘飘的浮萍,稍稍侧身,就闪了开来。
深田喜江落了下乘,错愕间浮出歹念——
湛黎闪避的速度虽然快,但从姿势来看,腰部的确受了伤。
这样想着,一个回旋踢腿,脚尖下压,目标——湛黎的右侧腰窝。
“不是说了吗,对腰下手,就立马送你去见上帝。”
湛黎架住深田喜江的腿,轻而易举将她掀到空中,这个大块头摔落在地时,整个船舱都为之颤抖。
深田喜江摇摇晃晃站起来,抬眼就见湛黎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
这位嚣张了三十年的摔跤手甚至感觉不到疼痛,粉碎性的瞬时击打麻痹了神经,湛黎眸子里没什么情绪,鼻梁、眉骨、天灵盖,在她的拳风下一路碎了过去。
“咣。”
深田喜江甚至没能从刚才摔出的坑里挪动一步,就又砸回了原地。
这次,她没能再爬起来。
鲜血沿着口鼻一路蜿蜒到地面,她睁大了眼睛,眼里倒映出最顶上那盏华丽的水晶吊灯。
尖叫声、呼喊声、咆哮声——
宛如海水倒灌进船舱般,倒灌进湛黎的耳朵。
她揉了揉耳朵,被吵得头疼。
兔女郎一蹦一跳走上擂台,刚想宣布胜利者,话筒就被湛黎抢走了,她只说了一句话:
“我叫Andrea。”
像是收到讯息般,满舱的赌客一同有节奏地高呼:“Andrea!Andrea!Andrea!”
“行了行了,”湛黎摆摆手,她想说的重点可不在这里,“我想说的是,玉镯子先生,请问你口中的一成筹码,可以分给我了吗?”
湛黎赢了比赛,穆盛又从席御书手里赢回了全部的筹码,此时后者正缠着穆盛要生日礼物,听见湛黎的话,穆盛一手抻着领带,缓缓起身。
兔女郎放下酒瓶,拿了个话筒递给他。
“我想合理地质疑一下,Andrea,你真的是只羊吗?”
湛黎提着话筒,坐电梯上到五楼,整个楼层鸦雀无声,视线全部集中在迎面而来的女孩身上。
黑发黑眼的小邪物。
她提起裙摆,转了一圈,“当然了,我是羊。”
“你在甄选狼羊的时候,有所隐瞒了吧。”穆盛咄咄逼人,他清楚这里的交易规则,因此自以为逮到了湛黎的漏洞,“从一开始,我就是你的猎物对吗?”
湛黎咂嘴,“你们大人的世界真复杂,我确实不是通过甄选上船的。”
穆盛露出一抹胜利的笑容。
“我是走后门进来的。”湛黎学着他的样子笑,同时一指角落里站着的警卫,“我是他带进来的,而又是谁指使他把我带来这里,给我套上羊的衣服呢?”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都想知道答案。
湛黎摸了摸鼻尖,“玉镯子先生,把你当成猎物的可不是我。”
警卫闭上眼睛,可怜的厉小姐又要被坑了。
“是厉海澄。”
“厉、厉海澄?”
“厉海澄不是厉怀风的长女吗?从小读国际院校,成绩很好的那个。”
“厉家人瞄上穆家人,很微妙啊。”
“啧啧,不可说,不可说。”
一时间流言四起。
短短几分钟内,人们在大脑中已经演绎出无数明枪暗箭的版本来。
“你休想诓我!厉海澄与我毫无交集,她算计我做什么!”穆盛震怒。
“下等人又没有人权的,我惹怒了她,她就叫警卫把我送到这里来冒充羊上擂台,我有什么办法?”湛黎站着腰疼,干脆绕过穆盛,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拿一个靠垫枕着腰。
看着穆盛怒不可遏的样子,湛黎又添了把火:
“不过你不知道吗?厉小姐好像做错了事情,导致厉家损失了一大笔钱财,这个窟窿可能要她去填……”
湛黎适当留白,以供遐想。
“你以为我会信你?”穆盛冷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反正你一成的筹码就算给,也到不了我的手里。”
湛黎背了一串账号出来,“就是这个账号,你去查,不是厉海澄名下的我就不叫Andrea。”
警卫站得笔直,心里替厉海澄点了支蜡。
湛黎太凶残,玩不过。
“所以你骗了阿盛。”席御书搂着兔女郎,忽然道。
被他看着,就像被蛇的鳞片刮到,凉飕飕的。
“算是吧,”湛黎到处找叉子没找到,便直接上手,捏了一片兔子苹果,还恶趣味地对着兔女郎比划了一下,扔进嘴里,一口咬下去,香甜的果肉溢满口腔——
“玉镯子先生,向你道个歉,我不是亚裔,也没有妈妈和弟弟,单纯是厉海澄指使来套你的钱的。”
穆盛不说话,湛黎一喊他“玉镯子先生”,他就想抚摸镯子。
“你被派来对付阿盛,却不知道他的名字?”席御书又道。
“我只看过照片。”湛黎坦诚道。
“你很可疑啊。”席御书勾唇,扣着兔女郎肩膀的手指倏然收紧,兔女郎吃痛,表情有片刻的僵硬,但她忍住了,娇俏地往席御书怀里缩去。
“哪里可疑?”
“哪里都可疑,”席御书看着兔女郎肩膀上的红痕,反而很有成就感,“如果真是厉海澄派你来的,你把她供出来做什么?自爆?”
湛黎盯着席御书,席御书也盯着湛黎。
气氛胶着,谁也不肯先挪开目光。
席御书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湛黎偏偏想要卖关子。
“为什么呢?”席御书咄咄逼人,又问了一遍。
“因为——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要问我,动动脑筋啊小少爷。”湛黎起身去够桌上的果盘时,对着死角里的监视器,轻轻眨了下眼睛。
“你耍我?”席御书放下二郎腿,指尖在兔女郎胸口轻点,仿佛点触钢琴琴键。
“不是呀,我就是让你开动一下小脑筋。”湛黎伸出一根手指,在太阳穴旁画圈圈——
“认真想想。”
穆盛道:“我和厉家没有交集,厉海澄为什么盯上我,没有理由。”
湛黎爽快地一指悬空的电子屏幕,“大佬,伊丽莎白三号消费榜第一名诶。”
每一位客人在伊丽莎白三号登记的信息都是保密的。
但需要留存一张照片,不需要露脸,照片上只要是能够代表身份的标志性物件就行。
“第一名的照片是镯子。”湛黎道,“来赌场的有钱人什么心理。”
“大方、爽快、怕麻烦。”
“你是很好的目标。”
“靠!厉海澄!你真够可以的!”穆盛抄起一瓶酒,刚想砸,就被席御书拦下了。
“阿盛,等等,还有一个问题。”
“你想问我供出厉海澄的原因?”湛黎笑道。
“没错。”席御书把穆盛摁回沙发里,小声道:“听听她的答案再下判断。”
“很简单,”湛黎把吃空的盘子放回茶几——
“我真正的主人,不是厉海澄。”湛黎听到电梯运行的声音,嘴角的笑容缓缓扩大,“啊,他来了。”
电梯门一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粘了上去。
白净的少年,个子不算高,脖子上挂着大耳机,长长的耳机线垂挂在口袋外,一头乱发,露出半只眼睛,里头是与年纪全然不符的淡漠。
“Hey boss!”湛黎朝他打了个招呼。
厉海珏将穆盛和席御书视为无物,只死死盯着湛黎,湛黎笑得很甜,“Boss,我这个卧底是不是做的很棒,年终奖能不能多给点?”
少年宅得可怕,见过他的人很少,也就没把法将这个邋遢的少年与厉家少爷划上等号。
厉海珏打了个响指,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许多人。
“结界。”少年的声带尚在发育,有些沙哑。
兔女郎不知何时从席御书的怀里退出来,恭敬地站在一旁,连耳朵都垂下来。
一张隔绝内外声音的结界形成,将湛黎和厉海珏笼罩在内。
厉海珏看什么都是直勾勾的,湛黎也不在意,率先说道:“厉家分部我吃掉了,总部我拿到了15%的股份,剩下的不会再动,厉莞尔和厉一笑我来解决,至于厉海澄,我就帮你到这里,联手玉镯子,够你干掉她了。”
“她成不了威胁。”厉海珏道。
“不要小看了女人的钻营和疯狂,留着她,终究是个麻烦。”
“你这么讨厌她?”
“她划伤我的肩膀,用威压重创我,还不给我吃饭喝水。”湛黎冷哼。
“你欺骗厉家在先。”厉海珏不带情绪,实事求是道。
“行,是我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湛黎承认,“小伙子,趁这次厉家逢难,该清理的人清理掉,你就是最后的赢家。”
厉海珏面无表情,“好像是得感谢你闹出这么一摊子事情。”
“那当然,要不是我,你不知还得韬光养晦多少年。”
“你要多少好处?”
湛黎的笑容闪闪发光,“不多不多,镯子先生一成筹码,加一个人情。”
“可以。”
“爽快!不愧是伊丽莎白三号的幕后大boss!”
“哈?”厉海珏茫然。
“诶?”湛黎跟着他茫然。
“我不是幕后boss,我只是个打杂的。”厉海珏语调平平。
“诶?!”湛黎震悚,“不可能吧,我的第六感还能错?”
厉海珏把她扔在一旁,接了个电话,放下电话对湛黎说道:“boss说了,他现在来见你。”
湛黎忽然用右手包住了左手。
成为灵洲九爷的硬性指标之一,是不限时长,在军队内取得少校以上的军衔。
韩昼执掌晨昏后很少再穿正统的上校军服,镶金边的黑色短装,排扣一直扣到脖颈,束腿裤下一双长筒军靴,鞋面擦得光洁可鉴人影。后背上的交叉皮带固定在肩腰两端,呈现出一个黄金倒三角。没戴帽子,腰间佩戴枪支。
他身上的气质很复杂,介于黑和白之间的,清透深色的灰。
厉海珏撤走了结界。
上两层、下三层都是气势很足的摇骰声,喧嚣嘈杂,人声鼎沸。
只有第五层,寂静无声。
湛黎看着一位上校朝自己走来,
从骨子里透出森森威严的人,通常是自律型人格,韩昼在管理局和警局的双重施压下从未荒废了修炼和锻炼,虽然瘦了些,却瘦而不柴,漂亮的肌肉线条将一身军官服撑得笔挺而饱满。
湛黎怂成一只花栗鼠,颤巍巍地往厉海珏背后躲,只露出两只眼睛,强迫自己打招呼——
“Hi、Hey、Hello、好、好久不见呀……”
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犹如蚊蚋,在厉海澄耳边嗡鸣。
厉海珏瞪她。
湛黎不让他动,能躲一分钟是一分钟,她都能感受到头顶两束寂灭之光。
她闭了闭眼睛,在厉海珏耳边哀嚎一声:“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