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19、chapter 19

　　“九爷，你太强悍了。”湛黎吃了丹药，伤口消失，但痛觉的阴影挥之不去。
　　说来惭愧，湛黎没能碰到韩昼的一片衣角。
　　但她摸到了让进度条增长的方法——
　　技巧性地消耗，突破性地提升。
　　韩昼连滴汗都没有，湛来还没来得及欣赏九爷的神仙肌肉，就见他皮衣一穿，看不到了。
　　“嗷呜。”湛黎两手一捂脸，欲哭无泪。
　　韩昼冷冷瞥了她一眼：“去吃晚饭，吃完写作业。”
　　这是一点余地也不给她留了。
　　张欣然把托盘递给她，显然加过餐，光小鸡腿都多了好几只，炸得金黄，香喷喷的。
　　“九爷你晚饭吃什么啊？”湛黎捧着饭碗问。
　　“随便。”
　　“和我一起吃吧。”湛黎把托盘举高，“我吃不了这么多。”
　　韩昼掂量了一下菜量，确实多出不少，问张欣然：“还有饭吗？”
　　“有的。”张欣然去电饭煲里盛了碗出来。
　　韩昼把托盘接过来，朝湛黎的房间走去。
　　湛黎跟在他后面，冷不丁一回头——
　　和坐在吧台前的人打了个照面。
　　那人小口抿着酒，看湛黎的眼神极度不友善。
　　湛黎用口型无声道：“看什么看。”
　　陆云青勾唇，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饮尽，抬手擦去酒渍，嘴唇动了动。
　　“等你。”
　　湛黎回过头去，脸色已然冷若冰霜，等我？等个屁啊，早晚去灵洲收拾你！
　　韩昼拧开门时说道：“不要有太多杂念。”
　　“九爷你后脑勺长眼睛了吗？”湛黎惊悚。
　　“进去吃饭。”
　　“哦，九爷你不吃吗？”湛黎眼见着韩昼要关门。
　　“我等会儿过来。”
　　“哦，好吧。”湛黎捧起饭碗，扒了口饭，“啊，还是吃饭幸福。”

　　陆云青看着韩昼走近，心脏抑制不住地砰砰跳动。
　　灵洲皆知，陆家云青人如其名，清冷丽绝，她绝不可以在韩昼面前塌了人设。
　　“九爷。”陆云青颔首。
　　“嗯。”韩昼道，一个字都没多给。
　　“筱筱最近有些消沉，听陆焱说，您拒绝了把推荐信给筱筱，作为姐姐，我能知道原因吗？”陆云青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得体。
　　韩昼毫不客气：“与你无关。”
　　陆云青微微一笑：“九爷，筱筱是我的妹妹，她难受，我自然也是难受的，若是筱筱哪里做的不好惹九爷您不高兴了，您也可以告诉我，我去指正她。”
　　虞衡靠过来，道：“陆小姐，我听说你在灵洲国际附中，成绩一直没掉出过年级前十。”
　　“虞先生过奖。”
　　“既然这么好的成绩，考进灵洲国际一定是没问题的。”
　　虞衡端着谦谦君子的架子。
　　“如果能进灵洲国际，当然是再好不过，如果失之交臂，灵洲那么多好大学，随便去一所就是了。”陆云青自认为说话天衣无缝。
　　韩昼敲敲吧台：“冰水。”
　　张欣然把杯子递过来。
　　“下回别做这么多肉食，她吃东西很容易腻到。”韩昼接过杯子，嘱咐道。
　　张欣然点头。
　　韩昼也不是全然忘了陆云青，离开前对她说道：“既然你的心态这么好，我去和陆家主打个招呼，把给你的推荐信让给陆云筱。”
　　“什、什么？”
　　陆云青的笑容僵死在脸上。
　　“九、九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你知道这不是玩笑。”
　　韩昼取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搜寻陆家主的号码。
　　陆云青不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九爷，你需要我做什么？”
　　“回灵洲去。”韩昼语调森冷。
　　“我、我来物质界是合法的。”
　　“物质界和推荐信，选一个。”水杯握在韩昼手里，冰块融化了一小半，他不想再废话下去。
　　陆云青十指嵌入掌心。
　　韩昼没工夫等她，径直离开。
　　“我选推荐信！”
　　韩昼步速不变。
　　“九爷！我说了我选推荐信！”陆云青面目狰狞，用尽全部力气喊道。
　　“别喊了，九爷听到了。”杜空河懒懒道。
　　“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别占着位置了，陆大小姐。”虞衡对待外人真是一点不客气。

　　陆云青极力维持着修养，端着摇摇欲坠的笑容，袅袅婷婷走了。
　　杜空河老手了，能从人的眼神里看出点故事。
　　他盯着陆云青的背影看了很久。
　　“看什么呐。”张欣然推了他一把。
　　“没什么。”杜空河收回视线，专心做事。

　　湛黎大半碗饭下肚，吃到第三个小鸡腿，果然腻到了。
　　韩昼把冰水放在她面前。
　　“啊，得救了，谢谢九爷。”
　　“嗯。”韩昼坐下来，吃饭。
　　湛黎灌了一大口冰水，油腻感解除。
　　“九爷，刚才那人是谁？”
　　“不需要你知道。”
　　“哦。”湛黎悻悻地摸鼻子。
　　她吃菜都从边角开始，给韩昼留的都是中间最好的部分，韩昼下筷子的时候有些无奈。
　　“吃饱了？”
　　“嗯。”湛黎放下碗，点点头。
　　“不挑食，很好。”韩昼夸她。
　　湛黎眉毛拧起，总觉得这不像是夸人。
　　“九爷，我撑到了。”湛黎打嗝，喝了冰水，嗝得更厉害。
　　“去问张欣然要热水。”
　　“哦。”湛黎跑出去，回来的时候，帮韩昼也带了杯。
　　“喝完就写作业。”
　　湛黎吃饱了就犯懒，眼皮直往下掉。
　　“困的话，就加练。”韩昼道。
　　“不，我不困，我好得很。”湛黎迅速地把笔袋掏出来，试卷平整地铺好，然后完全无意识地在左上角写下“A970”。
　　这不是湛黎的学号、卡号或是任何代表身份的数字。
　　听起来更像是代号。
　　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韩昼从来不开口多问。
　　他回归安静地吃饭。
　　一旁的湛黎做了两道题目后，发现了这个bug，悄悄修正了。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焱收到韩昼的短信是惊讶的。
　　印象里这位高冷的Bro偏爱简洁的通话方式。
　　看到内容的一刹那，陆焱的脸色变得肃穆，开车的速度陡然加快。
　　“陆云青出现在晨昏，现已归。”
　　陆云筱刚吃过晚饭，没急着写作业，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娱乐新闻。
　　“筱筱。”
　　“哥哥？”
　　“青青呢？”陆焱问道。
　　陆云筱垂眸，掩去忽然阴刻的眼神：“青青姐放学后就没回来。”
　　“我知道了。”陆焱一边上楼，一边拨通了韩昼的电话。
　　“喂？”
　　陆云筱跟在后面，竖起耳朵听。
　　“九爷，青青去晨昏做什么？”
　　“探我的口风。”
　　“探口风？”
　　“大概是想知道我的推荐信究竟给了谁。”
　　“她已经得到了陆家的推荐信。”陆焱靠着墙根缓缓坐下，他觉得很疲惫。
　　“陆焱。”韩昼道。
　　陆焱用力抹了把脸，“九爷，我知道你的意思。”
　　“别的不说，你帮我盯着陆云青。”
　　韩昼帮湛黎把窗户关上，天气凉起来，吹风容易感冒。
　　“陆焱，我说完后，不要声张，掐掉电话，照我说的去做。”
　　“九爷，你说。”

　　陆焱放下电话。
　　二楼没有开灯，手机屏幕的光亮熄灭，整个走廊就暗了下去。
　　陆云筱隐没在黑暗中，忽然出声：
　　“九爷的电话？”
　　陆焱吓了一跳，从地上弹起来。
　　“筱筱？”
　　陆云筱不说话，脸上写满落寞，“九爷的推荐信是不是没戏了？”
　　陆焱想去摸陆云筱的头，后者侧身避开了。
　　“哥哥想别的办法吧。”
　　“会有办法吗？”
　　“会的。”
　　陆云筱打开头顶的水晶吊灯，笑容在璀璨华光里显得迷离。
　　陆焱想起方才韩昼说过的话，扬起的嘴角平复下去。
　　“筱筱。”他喊道。
　　“什么？”陆云筱正要下楼看没看完的综艺节目。
　　“我有话要说。”
　　“你说。”陆云筱把踏出一半的脚缩回来，神情狐疑。
　　陆焱叹气，把陆云筱领到楼下的沙发上，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两包纸巾拆开。
　　“筱筱，哥哥觉得，进灵洲国际的关键不在于推荐信。”
　　陆云筱深感烦躁。
　　“即便没有推荐信，你也可以凭自己的努力——”
　　“陆焱，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陆云筱站起来。
　　陆焱怔住。
　　“你当初也是靠陆家的推荐信进的灵洲国际不是吗？”
　　“现在陆云青也得到了，只有我没有。”
　　“你们一个个挤进了最顶层的上流社会，却妄图把我留在原地？做梦！”陆云筱抄起茶几上的纸巾盒，冷笑道：“怎么，你以为我会哭？”
　　她将纸巾砸在电视机上。
　　综艺节目嘉宾爆发出一阵狂笑。
　　陆云筱一提裙摆，登登上楼去了。

　　陆云青被遣回灵洲后，躁动的两界变得安稳不少。
　　这让韩昼确定了陆云青的嫌疑。
　　对方很狡猾，稍有风吹草动，便选择蛰伏不出。

　　日子平淡下来。
　　湛黎顺利通过了象城二十四进十二、十二进六的考试。
　　并稳稳地卡在了年纪第一的位置不动摇。
　　她还挺喜欢这种生活。
　　尤其是九爷这一个多月以来不忙，天天陪着她训练和做题。
　　有人陪着的感觉格外得好。
　　九爷也纵容她，教了她不少收购股份的知识。

　　冬天第一场雪，恰逢湛黎的生日。
　　民政局备案的出生日期在暮夏，蔷薇盛开的时候。
　　但A970坚持，要把她来到这颗星球第一次遇到的下雪天作为生日——
　　德拉佩普星系没有雪。
　　但有伟大的文学家描绘了“雪”，说会有白色的颗粒从天而降，飘满整个碎石带，战舰小心翼翼地穿梭其中，漆黑的舰身被打湿，变得沉重而缓慢。
　　A970因为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苦恼了很久。
　　在战后预防PTSD的心理重建课程上，老师带着所有的新晋舰长读了这本小说。

　　湛黎在雪地里摔了无数跤，韩昼拦都拦不住。
　　“她发什么疯？”虞衡裹着羽绒服，耳朵上戴着耳套，嘴里冒出阵阵白气。
　　韩昼一件长款棉衣，休闲裤和运动鞋，难得随意的装扮，却被他穿出一种英伦落魄贵族的韵味。
　　“九爷，打雪仗吗？”
　　湛黎一路蹦跳着过来，脚下一滑，差点又是一跤。
　　“我说，难得一个周末，你能不能安分点。”
　　虞衡揣着手，像个老大爷。
　　湛黎从韩昼怀里钻出来，对着虞衡一阵“略略略”。
　　“站好。”韩昼道。
　　“打雪仗吗？”湛黎摩拳擦掌。
　　灵洲也下雪，韩昼上大二那年雪下得尤其大，地上堆了厚厚一层，陆焱和燕熠然使坏，一人掬了一捧雪想要往他脖子里灌，不仅没能得逞，还被韩昼用灵力封在大雪中动弹不得。
　　要是校长没有及时赶来，只怕燕陆两位公子今日已是不复存在。
　　虞衡听说过这个故事，咳嗽一声：
　　“你最好不要让九爷玩雪。”
　　张欣然感慨：“也只有湛黎热衷于和九爷玩竞技类游戏了。”

　　“打雪仗吗？”湛黎又问了一遍。
　　这下连叶微和叶弥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嗯。”韩昼低低应道。
　　“我们这是在玩，你不能用灵力。”湛黎强调。
　　韩昼噙了淡笑：“不欺负你。”

　　象城的雪偏潮湿，玩雪也只是一会儿。
　　张欣然早早步入养生的行列，抱着泡了枸杞的养生杯。
　　杜空河比她狂野，罩衫外面一件马甲。
　　“这样看来，九爷还真像是在养一个孩子。”
　　“孩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湛黎像孩子了？”杜空河道。
　　“分明就是个孩子。”张欣然不依。
　　“天真。”杜空河扔了两个字。
　　“就你深沉，一把年纪了也没人看上你。”张欣然把保温杯往他手里一砸，“替我拿着。”

　　奢侈品商业街在十点之前都没什么人。
　　街道空空荡荡。
　　局势看起来一边倒，湛黎孜孜不倦地砸雪球，韩昼连腰都懒得弯，轻轻松松躲避。
　　“干什么！这又不是训练！你得认真和我玩！”
　　湛黎不爽，提出新的要求。
　　“嗤。”韩昼笑出声，缓缓弯腰，捏起一团雪。
　　下一秒——
　　“啊啊啊九爷我错了！不玩了不玩了！啊啊啊救命啊！”
　　湛黎抱头鼠窜，雪团砸在屁股上，又冷又疼。
　　“倒霉孩子。”张欣然叹气。
　　杜空河唱反调：“他们这叫情调。”
　　“去你妈的情调。”杜空河用杯子捂手捂得好好的，这下又被抢走了。

　　等街上的人一多起来，湛黎就被韩昼拎回了晨昏。
　　“九爷，别提我的后领，我不是猫崽子。”湛黎无力挣扎。
　　“去换衣服。”
　　韩昼避开她潮湿的下衣摆。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情。”湛黎吸鼻子。
　　“湛黎，”张欣然走过来，“有你一封信。”
　　“信？谁会给我写信？”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虞衡走过来，晨昏的暖气开得足，他脱掉羽绒服，挺起腰板，重又变回那个谦谦公子。
　　“去换衣服。”韩昼重复了一次。
　　“哦，好吧。”湛黎捏着信封。
　　把湿外套脱掉，随便换了一件套上，湛黎爬到床上盘腿坐下，迫不及待地拆了信封。
　　Dear 湛黎：
　　院方已于12.3日收到你的推荐信，并已将你纳入新生预选名册，请于入学前修炼至聚灵境界，否则将不予录取。
　　另，非灵洲人士请尽快加入当地协会，取得协会邀请函和徽章，并将邀请函副本寄至灵洲国际学院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