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139、chapter 139

　　范伦汀娜海域由一座主岛与成群的副岛组成，占整个海水面积的三分之一，主岛上设置了大量的训练室和露天场地。
　　通讯塔与散雾涡轮扎根丛林，争相直指天际。
　　主岛上有一小部分智齿公司的技术人员，以及一间设备齐全的大型实验室，分割成器械类实验与医药类实验室。

　　姚默年纪也没多大，刚上五十岁，然而不修边幅到极点后，南十字军都开始喊他老先生。
　　顾茅音第一次走出陆地踏入海域，前一秒还心慌得虚汗连连，后一秒走进实验室，被满目的精密仪器所吸引，与庞碧稍稍说明来意后，便一头扎进了研究里。

　　这两天湛黎跟着韩昼四处瞎晃悠，被毒辣的日头晒脱一层皮，反倒显得更白皙了，韩昼晒黑了一点，面无表情时气势越发沉冷。
　　路擎苍和闫静白见到他，都不自觉地犯怵。
　　湛黎却是不觉得，她欢脱地跟在韩昼身旁，叽叽喳喳，“九爷九爷，我今天想去看海道升降。”
　　“海道不可擅自开放，”韩昼摸摸她的头，“下次吧。”
　　“唉好吧，那能和我说说原理吗？难不成海道每次开放都要你远程控制无色？”
　　“那样我会累死，”韩昼无奈道，“其实很简单，依靠机器在模拟潮汐，让海水在短时间内大量涌入海岸，无色之焰与海面接触后有片刻的熄灭，趁这段时间让游艇通过即可。”

　　“什么样的机器可以模拟潮汐？”湛黎好奇道。
　　“晚些时候带你去见见姚默师兄，就知道了。”韩昼本想下午就带她过去，谁知话音刚落，迎面走来闫静白，他脸上泛着一丝难言的尴尬。
　　“何事？”韩昼皱眉。
　　“咳，飞英和彭泽带着行动队回来了，只是……”闫静白这两天都没时间去蓝降，因此换下了青衫长袍，“只是路师兄和岳师兄赶在我前面说了些不好听的话，现在他们对湛黎抱有很大的敌意。”

　　韩昼像是预料到一般，只冷笑一声，“别的没学会，这套玩得倒是挺熟练。”
　　湛黎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
　　“飞英和彭泽不愿意回去休息，在前厅闹着要你过去。”闫静白道。
　　“呵。”韩昼扔下一个字，便拉了湛黎的手腕，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哎哎哎，”湛黎及时刹车，拖住韩昼，“别啊，去前厅看看，我想认识一下你的师兄们，你知道的，我对荒区行动队很感兴趣！”
　　“……”韩昼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嗯。”

　　闫静白牙根发酸，他微不可查地揉了把腮帮子，走在最前面。
　　谁知道当年这个连先生都要花费大力气靠近的孤僻小孩，数年之后会这么听一个女孩子的话呢？

　　李飞英只比韩昼大了几个月，长了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中和了古铜色皮肤带来的硬朗感，嘴角朝下挂着，一脸的不高兴。
　　彭泽刚满三十岁，和李飞英臭味相投，一对闹哄哄的难兄难弟，整天在海上风吹日晒，练就一双直爽的脾气。

　　虽说韩昼不满路擎苍与岳藏锋暗戳戳的做派，但看见两位师兄，心里还是略略高兴。
　　湛黎靠着他，能感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细微喜悦。
　　“韩大少！”
　　“哟，我们的韩少爷！”
　　李飞英和彭泽从小到大这么喊他，一时间拗不过来，倒显得别样真诚。
　　“嗯，好久不见，飞英兄，彭泽兄。”韩昼勾着唇角。
　　“哎等会儿，你就是岳师兄说的湛黎？”李飞英老远就注意到她了，当时只觉得是个娇滴滴的东方美人，等走近了一瞧，皮囊里裹了一股子神韵，令他满腔的不悦烟消云散。

　　“是我，你是荒区行动队的队长？”湛黎眼冒星星。
　　“一队队长，这是彭泽，二队队长，哎哎彭泽，你打个招呼啊！”李飞英用胳膊拱了拱彭泽。
　　彭泽对李飞英的倒戈很是无奈，但湛黎看着不像路擎苍嘴里说的“城府极深的妖精”，自然也生不出讨厌的心思，便顺势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彭泽，二队队长，喊我名字就行。”
　　湛黎从善如流，“一样，喊我湛黎就行。”
　　“别这么拘着，我们韩大少看上的人不会差，既然领你上岛了，就是自家人了，亲近点，喊我飞英哥。”李飞英笑嘻嘻道。

　　“……”韩昼瞪了李飞英一眼，望着湛黎，“喊他李飞英。”
　　李飞英：“……”
　　彭泽：“……”
　　湛黎：“你这样发小脾气有意思吗？”
　　你管我，韩昼默默想道。

　　“荒区行动队，我想去看荒区行动队，飞英哥彭泽哥你们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带我去看看荒区行动队！”湛黎兴奋地搓了搓手。
　　韩昼：“……”
　　闫静白：危机就这么解除了？那路擎苍和岳藏锋花这么大力气抹黑你是为了什么呢？！
　　“队伍在整休呢，这一回出去了快一个月，大伙儿都累坏了。”李飞英道。
　　“巡海很辛苦吗？”
　　“巡海？谁说我们是巡海去了？”彭泽与李飞英狐疑地对视了一眼。

　　闫静白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韩昼。
　　“看着我做什么，不解释点什么吗？”韩昼已经记不清从自己上岛后，被气笑了多少次。
　　“我忘了和你说，姚默把筑海墙的事情提前执行了……”
　　“提前执行？”韩昼按了按太阳穴，“之前的方案不是被我否了吗，海墙结构上存在诸多缺陷，尚待完善，贸然开工只会引来红披风的警觉。”
　　“姚默他将你打回来的图纸做了点修缮，然后就……”
　　“呵，看样子，我是该回来坐镇了，”韩昼冷冷抛下一句，牵了湛黎的手，“走，去实验室。”

　　“诶我也去我也去！”李飞英吵吵嚷嚷地脱了脏兮兮的外衣甩给闫静白，“静白师兄帮我放到休息室去，谢谢啦，晚上请你吃包子！”
　　“谁要吃你的包子！”闫静白气结，他现在只想回蓝降避难。
　　彭泽淡定地越过他，将自己的外套顺平整，搭在了闫静白的臂弯里，然后悠悠然朝前走去，跟上了李飞英。
　　“……”

　　实验室。
　　一堵玻璃墙分隔了机械实验室与医药实验室，两端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韩昼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路过医药实验室时，对着庞碧与顾茅音微微颔首，他们手里捏着一只装有紫黑色絮状物的试管，正在做药理检测。

　　姚默是个天才，少年白头，五十来岁看着像个干巴巴的瘦老头，与他一比隔壁的顾茅音简直脸色红润喜洋洋。
　　他早早跟在先生身边，对韩昼也是不冷不热，事实上，他对每个不懂建造与机械的人都相当冷淡，包括先生在内。
　　来海岛定居，不过是为了这间囊括了世界前沿科技器材的实验室，方便他做研究罢了。

　　“姚师兄。”韩昼简单打了个招呼。
　　姚默看他一眼，连个屁都不放，皱着张老脸重新埋进图纸里，他两手沾满了黑乎乎的机油，正对着图纸矫正一个小型发动机，看起来是为了海墙照明所设计。
　　奈何两枚齿轮不听话，死死卡在一处，带不动链条，刚装进主杆里，一拉电闸就开始冒白烟，烧得隔壁的灯管呲呲冒火星。
　　庞碧怒火中烧，摔了医用手套跑过来踹开门。
　　“闫静白！说了几万次了！老娘不和这糟老头子共用一套电路系统！三天两头出事情！还能不能研究丹药了！啊？！”

　　闫静白：“……庞碧师姐，我也解释了几万次了，目前真的没有办法修改电路系统！”
　　“我不管！”庞碧见闫静白说话无用，立马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师弟，你这么多年才回来一次，替师姐换条线路怎么样。”
　　“……”韩昼抿了抿唇，“我会让人过来看一下。”
　　“哼，真是敷衍。”庞碧撇了撇嘴，一转眼又被湛黎吸引了，一个大步上前握了湛黎的手，“啊呀呀真漂亮，昨天就听岳老狗说阿昼有小女朋友了，啧啧啧可惜了这么灵的小姑娘跟着阿昼这个死人脸，听阿姐说，也别在他这棵树上吊死，十字岛上优秀的小伙子多了去了，有看对眼的和阿姐说，阿姐帮你介绍！”
　　湛黎：“？”
　　韩昼：“……师姐我今晚就让人过来帮你改接线路。”
　　“哎呀呀，小师弟真乖。”庞碧大红唇风情万种，不舍地捏了捏湛黎的手，“这么多年终于出现了个能治阿昼的人了，阿姐打心底里感激你。”
　　湛黎：“？”

　　正说着，姚默冷不丁又拆错了个小指甲盖大小的零件，这下连着机械实验室的灯管都爆出了火花。
　　湛黎摸了摸鼻尖，绕过一群人，走到姚默身边，半蹲下去，说道，“姚老先生，那什么，不介意的话，手电筒借我一下，我看看零件。”
　　姚默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示意她赶紧走开别捣乱。
　　湛黎不理会，兀自说道，“不让我看也行，你零件的金属质地应该选错了，而且我怀疑你最里面有铰链脱落的现象，还有照明设备的组装，我建议你换一条思路，不然使用寿命至少削减一半。”
　　……

　　李飞英又捅了彭泽一下，“给我翻译一下她在说什么。”
　　彭泽想了想，翻译道，“就是姚默师兄做的不对。”
　　李飞英又道，“你觉得姚默会不会拿扳手揍她。”
　　彭泽：“……”

　　姚默扣着扳手的手指动了动，良久，他将油乎乎的扳手和手电筒递到湛黎跟前，因为很少说话，嗓音钝钝的，而且嘶哑，“给你，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