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130、chapter 130

　　“大族外迁”的提案不出所料在议会上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阻挠，韩昼接了一晚上的电话，湛黎去和夏侯良碰头的时候，他将烧红的烟头摁进烟灰缸。

　　失踪的燕熠然位置被锁定在黄泉，然而韩昼派过去交涉的人一次次碰壁，许是出于意难平的报复心态，伊吹瞳倒打一耙，以其偷渡为由提起了国际诉讼。
　　名存实亡的燕家被迫应诉，把控了燕家名下丹药产业的厉家和伊吹瞳背地里通了气，看笑话似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湛黎前脚刚走，陆焱紧跟着就敲开了清河公寓的大门。

　　陆焱将手里的蛋糕放在玄关的矮柜上，“湛黎人呢？周末也要上学？”
　　“去开会了，”韩昼说话很简洁，拎起蛋糕放到餐桌上，不忘确认一句，“巧克力的吗？她嘴很挑。”
　　“不早说，芝士的。”陆焱一拍脑袋，有些懊恼，“她不吃芝士？”
　　“勉勉强强。”韩昼道。
　　陆焱舒了口气，“不是绝对不吃就行，别的不说，这次中审还是她第一个觉察出不对劲的，我当时还嘲讽了她，不过被教训得很惨。”
　　“你是该吃点苦头了，平日里我好言相劝你向来是不听的。”韩昼半开玩笑，俯身清理了烟灰缸。

　　陆焱苦笑笑，“湛黎中午回来吃饭吗？”
　　韩昼眉头一皱，似警觉又似淡淡的不悦，“你总是提她做什么？”
　　“……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完完全全把她当妹妹。”陆焱立刻高举双手，他这位朋友看着清冷似玉，却是以行事风格之狠辣出名。
　　“你最好是这样，”韩昼勾了下唇，“你今日过来，是为了燕熠然的事情吧。”
　　“是，”陆焱浅浅地叹气，“伊吹瞳将保释金恶意提高到巨额的程度，燕叔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厉家这边加快了挤走燕家的速度，显然有报复之心。”
　　韩昼眉头微蹙，“稍安勿躁，我已经让顾麟芳牵制住了厉家，他们暂时挤不走燕叔，伊吹瞳这边，我来想办法。”

　　*

　　时隔近半年，夏侯良再次见到湛黎。
　　容貌上有了细枝末节的差别，但就是这几处微妙的挪移，令整个人如脱胎换骨般清丽无双，再加上天纵境的上乘气韵，可谓是惊为天人。
　　“夏侯叔叔。”湛黎站在会议室外，冲他打了个招呼。
　　天气闷热，她穿着波点雪纺衬衫和简单的黑色裤子，臂弯里夹着的文件背面隐隐透出字迹，显然是做过标注了。
　　“湛黎小姐，新公司的股东都已经到了，就等您了。”
　　“唔，好。”湛黎点了点头，等夏侯良拉开半边门，便侧身走了进去。

　　“这里是股东会议室。”孙伟国是新加入的股东，他只知道夏侯良是替人做事的，却不知道具体是为谁做事的，湛黎甫一进来，他还以为是走错房间的工作人员。
　　湛黎颔首，“我知道，我是来开会的。”
　　“你是股东？”孙伟国眉头一皱，“你是哪位股东的女儿吧，有代持股协议或者委托书吗？”
　　夏侯良接过秘书递来的资料，走进办公室，刚好听到孙伟国的话，便道：“孙先生，这位是辉夜公司最大的股东，湛黎小姐。”
　　孙伟国吃了一惊，半晌将信将疑道，“原来是湛小姐。”
　　“嗯，你好。”湛黎也不多言，直接坐在了主位上——原本众人以为是夏侯良坐的位置，而夏侯良则退居一旁，恭敬地垂手站着。

　　湛黎扫视了一圈，都是生面孔，个个脸上带着点被轻视的愠怒。
　　她抬手敲了敲立式麦克风，试过音后说道，“我想计划书各位都已经看过了，也有了各自的想法，计划书上写得很清楚，核心产业两周后正式动工，副产业我列了两个，动工时间初步定在七月末，在座的都是行业先锋，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
　　“小姑娘，我就问你一句，你背后，可还有别人？”在钱志扬看来，所有技术性问题都比不上“身份问题”重要。
　　“没有。”湛黎道。
　　她入股辉夜公司的钱来自象城厉家割给她的15%股份，剩下不到30%的股份在完成收购后登记了韩昼的名字，不过附带了一份协议：

　　从湛黎满十八周岁的次日起，登记姓名一栏自动变更为湛黎。
　　昨天一天夏侯良都在忙碌厉家法定代表人的变更登记，以及完成辉夜公司的认缴出资，并完成登记。
　　总而言之，她毋庸置疑就是辉夜公司的最大股东，竞争董事长一位的最强种子选手，没有之一。

　　“没有？！呵，小丫头片子不知从哪里搞了一大笔钱，就想在公司里充大尾巴狼？”钱志扬冷笑一声，“我且问你，主副产业一起动工，主产业安置在城郊那块地皮上，那副产业呢？”
　　“工业园C区有两处闲置的大型厂房，我已经让夏侯良租下来了，至于办公地点，暂时和主产业办公的写字楼重合，我会尽快选址分离。”
　　“胡说八道，整个C区都是九爷的地盘，小姑娘说谎前也不先打个草稿。”徐鹏干脆把手里的资料掀了出去。

　　湛黎也不生气，任由他们闹，等几个大男人咋咋呼呼闹够了开始喝水，才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翻开资料表，不紧不慢道，“有点意思，钱志扬，徐鹏，你们两人恰好都是非实物出资，一个出200台设备，一个出原材料，怎么，我选的产业刚好要割你们肉了？”
　　“……你胡说！”钱志扬被踩了痛脚，会议室里回响着他力竭的怒喝。
　　徐鹏脸色发青，他望向夏侯良，后者只静静看着地面。
　　“而最开始质疑我的孙先生之所以不跳脚，是因为，他在副产业出资这一栏，填的是厂房，由于地址我已经敲定，动不到他的蛋糕。”
　　“……”孙伟国轻咳一声，微微低头。

　　全场鸦雀无声。
　　湛黎漂亮的手指捏起文件夹，那么厚一沓资料，捧着尚且费劲，一个清瘦的小姑娘前臂贴合着桌面，仅靠手腕的力量，就将一叠东西直直甩进了夏侯良怀里，将快一米八的大男人砸得一个趔趄。
　　“厂房我有，技术人员我有，销路我有，钱我也有，你们若是非要压我一头，尽管继续认缴，当然，我一定奉陪到底。”
　　湛黎一席话掷地有声，恐吓里带着点诱哄的意味，气场全卡，沉甸甸的威势压得一会议室的股东头都抬不起来，身心双管齐下，趁着许多人额头冒汗苦苦支撑之际，她说道：
　　“废话不多说，接下来，进入表决程序。”

　　*

　　“回来了？”
　　湛黎点了点头，继续对着电话道，“对了夏侯叔叔，还有副产业的写字楼尽快选址，技术人员也分好几类，我算了一下，百来人是要驻守厂房的，剩下的都要在写字楼里办公，所以地方要大，嗯，好，那就先这样，叔叔拜拜。”
　　韩昼：“……”
　　陆焱背过身去，一脸嘲笑地咧嘴，紧接着后脑勺就被砸了一卷厚厚的杂志。
　　“去拆蛋糕，她要吃蛋糕了。”
　　“……”

　　“蛋糕，什么蛋糕？哟，陆焱来了啊。”湛黎朝他挥了挥爪子，随即注意力就被蛋糕勾走了，“芝士蛋糕啊，一般般吧，下回记得买巧克力的，不要巧克力粉喷的，要巧克力浓酱。”
　　再次被忽略的韩昼：“……”
　　“要求还挺高。”陆焱撇嘴，手上动作倒是很快，切了一片规整的三角形放在盘子里，递给湛黎。
　　“谢了。”湛黎接过来，挖一勺迫不及待往嘴里送去。

　　“咳。”韩昼站在沙发后头，倚着靠背，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涌动。
　　“……”湛黎勺子里的蛋糕停在嘴边，几秒钟后转了个方向，递到男人的嘴边，“九爷你辛苦了，第一口你先吃。”
　　脸上是沉痛的割舍。
　　韩昼“温柔”地笑笑，张口抿去大半的奶油，剩下一点斑驳地沾在蛋糕层上，连嵌在里面的大颗杏仁片都被叼走了，“乖，我尝一口，剩下的都是你的。”

　　“……”湛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九爷，我不是很喜欢和别人共享口水。”
　　陆焱继续偷笑。
　　韩昼面不改色，“照理说不会，毕竟和我亲吻的时候，你还是很……”
　　“韩昼！”湛黎扑上去想要死死捂住他的嘴，韩昼微微一个侧身，脊背连着腰线一条晃出淡淡的重影，湛黎捉了个空，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瞬间染上草莓甜香，像是刷了一层哑光质地的粉色腮红。

　　“嗯，你的产业，商谈得怎么样了？”韩昼拿过桌上的马克杯，喝了口水，随口道。
　　“什么我的产业，我谈的是韩家外迁的事情，是你家的产业，拜托你用词精准点行不行！”湛黎气急败坏，伸手又去拍他手里的杯子。
　　韩昼轻笑一声，清隽的眼睛弯起，看着有些无辜，“韩家的产业，不就是你的产业吗？”
　　“……”
　　“既然我已经是你的了，整个韩家自然归属于你，因此上点心，赚到的钱都是你的。”韩昼将马克杯放回桌上，他脚上穿着湛黎买的棉布拖鞋，裤腿卷了两卷，露出一截脚踝。
　　除了凸起的经络和踝骨，还有泛着淡红光泽的皮肤。
　　说到底，这个冷漠调情的男人，正在害羞。

　　陆焱重重地刮着蛋糕盘，他吃掉最后一大勺蛋糕，临走前捏起芝士蛋糕顶端象征着灵魂的新鲜草莓，硬是塞进嘴里，忍着酸味一阵猛嚼，“你们够了！真是够了！我受够了！我走了！不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