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122、chapter 122

　　校长办公室里。
　　魏博裕亲自泡了茶，轻轻搁在韩昼跟前，他是一位头发花白了还坚持穿三件套的老先生，手指上戴着考究的镂空金属扳指，“九爷，您喝茶。”
　　韩昼在茶座碰上桌面前，礼貌地用双手接过来，颔首道，“魏老先生客气了。”
　　魏博裕笑笑，在他对面坐下，酝酿了一番，又改了更为亲近的措辞，说道，“今日碰到你，实属巧合，我想着也不失为一个机会，就贸然约你上来了。”
　　“无妨，魏老先生请讲。”
　　“你从灵洲国际毕业五年有余，称得上是灵洲国际史上最优秀的学生了，想当初先生对你也是寄予厚望。”
　　韩昼道，“原来魏老先生也与先生有过交际。”

　　魏博裕不正面回答韩昼，而是拐了个弯，一边给自己添茶，一边道，“九爷可知灵洲国际建校于何时？”
　　韩昼略一沉吟，“灵洲历499年，称得上是古老了。”
　　“不，”魏博裕摇摇头，“那个时候的灵洲国际，充其量是半个学堂，给孩子们科普最简单的灵气知识用，后来经过几次改建加扩建，才慢慢有了如今的规模。”
　　韩昼静静听着，不时抿上一口茶，他有种预感，魏博裕这里，有他想知道的一些陈年旧事，陈年旧事里，则有秘密。

　　“早在二十年前，灵洲国际就已经不是最初的灵洲国际了。”魏博裕停顿一下，脸上露出缅怀的神色来，“但我很庆幸，我们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韩昼并没有被魏博裕的情绪牵着鼻子走，言辞虽恳切，但没有一丝强迫的味道，“魏老先生，若是方便告知与先生有关的事宜，我感激不尽。”
　　“他啊……”魏博裕掌心结了一层厚厚的茧，抚摸着滚烫的茶杯，“他最后一段日子，失了大半修为，在追捕下东躲西藏，过得很是艰难，他来我这里歇脚，也不过是抱着目的来的。”
　　魏博裕说完，深深看了韩昼一眼。

　　“他留了东西给我，对吗？”韩昼的嗓音微微颤抖，若不是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
　　魏博裕缓慢点了点头，起身，一只手探进厚厚的沙发垫，攥出一团皱巴巴的塑封袋，里面的薄纸叠得整整齐齐，上头显然有字。
　　“先生有一本随身携带的手札，但是很可惜，他只撕了这么一页纸给我，并嘱咐我，当我觉得时机成熟的那一天，一定要亲手交给你。”魏博裕郑重地将这团东西塞进韩昼的手心。
　　韩昼觉得眼眶发烫，他用力闭了闭眼睛，然后问道，“剩下的手札，先生带走了是吗？”
　　“是。”魏博裕毕竟年迈，他忍不住咳嗽两声，一时间身上穿着的考究三件套，竟将他的面庞衬得越发灰败。

　　“他可曾透露，离开学校会去哪里？”
　　“不曾。”
　　“据您所说，灵洲国际从那一刻起立场有所变化，可是先生和您说了些什么？”韩昼将塑封袋装进口袋里，而后压低身体，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看起来沉冷了几分。
　　“确实如此，不过九爷，今日我与你说的这番话，事关虚无界存亡，切勿擅自与外人说。”魏博裕认真叮嘱道。
　　“这是自然。”韩昼道。

　　*

　　魏博裕跟着老师一同值班的习惯进行了二十来年，因此把该说的话点到为止后，韩昼便起身道别。
　　一老一少隔了不止一辈，在门前彼此恭敬地握了握手。
　　“若是先生有个孩子，想必也同你一样优秀。”魏博裕轻轻叹了口气。
　　韩昼心头一跳又一暖，刚想说点什么，就听窗外传来广播声，教学楼与操场上的喇叭一起响，连行政楼都能听得清楚。

　　“请实验班湛黎同学和邵晓真同学速到教务处，请实验班湛黎同学和邵晓真同学速到教务处。”

　　魏博裕反应很快，“湛黎？不就是你在物质界领养的女孩子吗？”
　　韩昼冷冷“嗯”了一声，侧身道，“抱歉，魏老先生，我过去看一看情况。”
　　“没事没事，刚好我也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魏博裕顺手带上办公室的门，一边又道，“当初你拜托我安排那孩子来做旁听生，又不让特意和班主任他们打招呼，学校的情况你也明白，有钱人家的孩子居多，心眼足，像湛黎这样的情况，不受欺负几乎是不可能的。”
　　言语间有些怪罪。

　　韩昼脸上划过一丝好笑的表情，“她？受欺负？”
　　“你当然没有体会，顶尖聪明的苗子，老师都护着，你父亲又是韩家家主，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魏博裕将他的意思理解成了轻慢，顿时生气起来，“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领养了她，就得对她负责！”
　　老一辈说起话来常常语重心长夹杂着铿锵有力，一不小心就能品出点别的意味来。
　　韩昼也不生气，眼里有淡淡的笑意，“负责，自然是会的。”

　　正说着，教导主任办公室便到了。
　　曹铭佝偻着挺不直的腰，惨兮兮地坐在硬板凳上，掀起的衣服底下贴着纱布，透出一点点血印子，他胸口也疼，但扶着后背就顾不上前胸，只得呈一种怪异地姿势扭曲着。
　　曹父裤腰里扎了一捆现金，气哼哼地陷进沙发里。
　　曹母心疼儿子心疼得不行，围着曹铭直转悠，“哎哟，我的儿子啊，我苦命的儿子啊，上学上的好好的居然被一个插班生给欺负了，哎哟哟，铭铭别怕，爸爸妈妈给你做主啊……”

　　与林向泽父母一样的腔调。
　　韩昼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初见的时候，曹父曹母赚的是辛苦钱，在人力成本如此之高的今天，起早贪黑就成了常态，与真正的企业家相比，自然要显得苍老些。
　　由于韩昼向来不公开露面，于这对夫妻而言，“九爷”只是个遥远且尊贵的名讳，内心有一点敬意和崇拜，但更多的是将信将疑。

　　“校长，”教导主任姓许，他不曾见过韩昼本人，以为不过是魏博裕的客人，但见对方气质尊贵，也不好怠慢，便小声地附耳过去，“校长，新来的插班生把普通班的曹铭给打了，校医说了，这病不养个两三个月好不了。”
　　魏博裕闻言看一眼韩昼，点点头，问道，“起因呢？”
　　“起因？！”曹母一听更气了，竖起来就冲到魏博裕跟前，一副“老娘吃了亏要讨个公道”的模样，“校长，这还需要问原因，我们家铭铭是在男厕所被打的，打人的还是个女孩子！”

　　曹铭觉得丢人，眼睛翻了翻，头底下去。
　　落在曹母眼里，自然成了“伤心垂泪”，气焰愈发嚣张，“我听主任说，那姑娘还是个旁听生？是从哪个歪门邪道里过来的旁听生啊，小流氓一样，居然敢进男厕所，要不要脸啊！”
　　曹父拉了曹母一把，他白手起家，对文化人少说也有几分钦佩，曹母在这样的场合大呼小叫，像是丢了他的面子，便呵斥道，“行了，别嚷嚷了，等那女孩子过来，再算账。”
　　曹母也是个狠角色，“啪”得一巴掌挥在曹父胳膊上，“不说就不说，还教训起我来了，许那姑娘没羞没臊进男厕，还不许我说她不要脸？！”

　　魏博裕没坐下，韩昼也就在一旁站着，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眼底聚集了深深的寒意，看得魏博裕心惊肉跳，同时又若有所思：九爷对这孩子还是有些许在意的。
　　“你说谁不要脸？”湛黎直接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整个人都不好了的邵晓真。
　　曹母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湛黎一瞥眼，已经看见了韩昼——
　　“吓！”她立刻如同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连连倒退回邵晓真背后，张扬的眉眼缩回去，成了只委屈的小可怜，嘴巴一扁，“我错了。”

　　“哈！现在知道怕了？！”曹母甩了曹父的手就要冲上来给湛黎点颜色，谁知韩昼微微一步上前，握了湛黎的手腕将她完全护在身后，隐秘的灵气场一开，曹母倏得就被弹了回去，踉跄了好几步，撞在曹铭身上方才稳住——
　　曹铭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哀嚎。
　　“这、这……”教导主任觉得局势不对，之前偏帮曹铭一家的心思隐隐有了动摇。

　　“怎么回事？”韩昼垂眸，透过小孩蒲扇般的睫毛，看到她眼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就是个不怕事的！
　　“九爷，我来给你还原一下现场。”湛黎抬起头来，坏坏一笑，龇起的白森森小虎牙邪气冲天，弯起的眼睛里却是清澈透亮，只见她抬起一只手指，指尖在意念召唤下，有几缕银丝闪现，一明一灭间，房间里忽然响起说话声：

　　“哟，韩小鹂，你被人揍了啊。”
　　“嘶……小田鸡你可以啊，还真把漂亮妞叫来了。唉，本来可以拿拖把棍来揍人的。”
　　“你来做什么，回去上你的课！”
　　“别擦了，又没流血，肿了而已。”
　　“哈哈哈漂亮妞你真可爱，你叫什么，湛是哪个湛，黎……我猜猜，梨花的梨吗？”
　　“你放屁！”
　　“……”

　　“这、这是……”一屋子的人对这种从未见过的、玄而又玄的秘技充满了震惊与好奇，除了脸白如墙灰的曹铭一家。
　　湛黎得意地抬起头，看着韩昼，欢快道，“锵锵，湛小黎悟出的独门秘技——灵气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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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到周末就要跑外地的阿景哟……伤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