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116、chapter 116

　　这一年，管理局总部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人们只要想起那晚宛如末日般的天降异象，便会不由自主地危言耸听，一时间人心惶惶，各种谣言甚嚣尘上。
　　在日落将军的授意下，一篇矛头直指韩昼的声明连夜送到灵洲最大的报社，主编李厚成先生苦笑着接下这档子活，准备紧急加印，争取将这份声明送到明早的报摊上。
　　若是此声明一出，只怕灵洲又要陷入无止境的洗牌局面，上回遭殃的是肖家，掀起的浪头没有到动摇根基的地步，但这回要是惹了韩昼牵动整个寒假，局势之复杂一下子翻了好几翻。
　　李厚成手边用来擦汗的帕子近乎湿透，第一格抽屉里躺着他临时写好的“辞职信”，这也是他想出来的，唯一能保住报社的办法。

　　沙拉酱还没有乔今的肩膀高，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弟弟，奈何只要他一出现，七个人都躲得远远的。
　　他毫不在意地迈着小短腿过来，摊开手心，里面躺着小九消失前留下的最后一团数据包，“小九说，这是那天晚上伊吹瞳和日落将军的谈话录音。”
　　湛黎被韩昼强行塞了一枚清厄丹，嘴里又麻又苦，正窝在沙发里躺尸，闻言抬起头来，“嗯？真的？”
　　韩昼在厨房里一边摊饼，一边打完了好几通电话，他关了火，把煎饼铲到白瓷盘里，淋上枫糖浆，端给湛黎。
　　“呜哇……我的夜宵来了！”湛黎接过盘子，等韩昼坐进沙发，就挪过去蹭到他怀里，借花献佛道，“九爷，看，能堵住伊吹瞳嘴的数据包！”

　　沙拉酱见了韩昼多少还是有点害怕，躲在沙发后面，小心翼翼地露出个眼睛，乌溜溜地盯着他看。
　　“嗯，”韩昼合上膝盖上的资料，一手揽过湛黎的腰，对着沙拉酱点点头，神色诚恳，“多谢。”
　　“啊呀……”沙拉酱得了感谢，有点飘飘然，嘿嘿傻笑地扭头跑到楼上去了，接着楼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湛黎收敛了笑容，咽下嘴里的煎饼，轻声道，“九爷，明天最后一天中审，应该是专门针对你的，你还去吗？”
　　“不去。”韩昼淡淡道。
　　“那，伊吹瞳再来找你的茬怎么办？”湛黎吃一个煎饼都吃得忧心忡忡，腮帮子鼓得圆溜溜的。

　　“无妨，借口总是好找的，厉师兄在我面前遇害，我心理受创严重，需要静养一段日子，”韩昼顺着湛黎长及胸前的黑发，“厉师兄的死稍稍一验便知与我无关，在栽赃这件事上，他们的野心比这个大得多。”
　　“你是说，金瞳的事情吗？”湛黎的眉头深深蹙起。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用两位师兄的出现打开我记忆的缺口，又让厉师兄的死撼动我的情绪，导致金瞳趁虚而入，引发天地异象，届时零区但凡出现丁点的伤亡，我便难辞其咎。”
　　“真是卑劣……”湛黎忿忿地咬了一口煎饼，但转而又好奇起来，“那金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顶着你的脸和我说话的时候……噫……真恶心！”
　　“在我的映像里，先生长有一对金瞳，不过也不是纯然的金色，且只有危急时刻方能一现，不过……”韩昼忽然陷入沉思，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湛黎把吃空的盘子轻轻搁在茶几上，然后起身，树莓“喵喵”叫着一路小跑过来，湛黎俯身从猫头捋到尾巴尖，狠狠揉了一把。
　　餐桌上的卷子有三五天没动了，落了一层薄灰，湛黎拎起来掸了掸，随手扯过一只帆布袋子塞进去。
　　她做完这一切，回头看了看韩昼，他还是那么坐着，左手维持着一个搂抱的姿势，眼下有淡淡的黑青，陷入沉思的男人手指无意识地在腿上打圈，湛黎神色一紧，走过去，重新在他身边坐下。
　　“嗯？”韩昼指腹在她脸颊擦过，然后将她耳后一绺翘起的乱发挑起，细细地揉搓。
　　湛黎握着他的手指，一路拂至掌心，“这是新伤吧，怎么回事？”

　　“不当心罢了。”韩昼将手收回去，搁在裤腿上，眼神却无法从这只手上转移，那晚，他握着寸长的匕首，在漫天金芒的见证下，将雪刃捅进了她的胸膛。
　　他愤怒、他悲绝、他无声地咆哮，却依旧挣不开僵硬的躯壳。
　　“你没必要折磨自己，”湛黎跨坐到他身上去，“快把你的拳头松松，再这样下去又要裂开了！”
　　“我差点……”韩昼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触上湛黎的心脏部位，即便隔着加绒的睡裙，也能感受到心脏在蓬勃跳动，饱满的生机呼之欲出。
　　“你确定你不是用这种方式吃我豆腐？”湛黎随是这么说，手臂却不老实地勾住了韩昼的脖子，“不过，你说实话，是不是又大又软？”

　　韩昼的手指在湛黎胸前彻底僵住，面上飞过一抹不自然的潮红。
　　“软吗？”湛黎微微张着嘴，她从上一世到这一世，转移话题的本事就从未被消磨掉，两枚洁白的贝齿在湿润的唇瓣下若隐若现，碎花棉布的小清新睡裙也挡不住敞开的领口。
　　“嗤，”韩昼轻笑一声，手指打了个圈，擦着她的肋骨滑了下去，并没触及某些不可言说的领域，“嗯，还是有所成长的。”
　　“那你喜欢吗？”湛黎不依不饶地贴上去，呼出的热气里满是枫糖浆甜腻的气味，像春日里熟透后催生醉意的樱花，“喜欢吗……啊唔，你别捏我鼻子！”

　　“从哪里学的？”韩昼嘴角的笑淡下来，但没什么凶意，更多是无奈罢了。
　　湛黎下巴抬得更高，“哼，喜欢我的人那么多，随便学一学就会了啊……”
　　韩昼眼睛眯起，“我不在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
　　“我被你吓到了，现在全忘记了，要九爷亲亲才能想起来。”湛黎狠狠剜了一眼二楼叠在一块儿听墙根的一群人，江山蝶轻咳一声站起来掉头离开。
　　另外几个人纷纷效仿，装模作样地东摸摸西看看，甩着手跑回书房，心不在焉地打游戏，一边竖起耳朵听门缝外的动静。
　　江山蝶翘着兰花指，祭出个大招，直接秒了乔今，嘴里骂了句，“骚！”

　　韩昼看着湛黎，湛黎毫无惧意地回瞪，“盯着我看做什么，韩昼，我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了，为了救你我可是把命都搭上了，可是老子命大没死，所以你能不能好好珍惜和我接下来黏黏糊糊的美好生活，别整天长吁短叹自责来自责去的？嗯？”
　　“……呵，”韩昼捏上她的脸颊，“黏黏糊糊的美好生活？谁告诉你接下来的生活会很美好的？”
　　“难道不是吗？”湛黎含糊不清地哼哼。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你大概有一周没去补习班了，另外，奥卡西和我说，你的通行证是找杭家人做的，制作通行证的材料里，除了稀有金属常见以外，灵石和模板都需要一些特定手段，再加上最近顾玉绯在晨昏闹的笑话……”

　　湛黎挺起的胸膛渐渐瘪下去，勾着韩昼脖子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收回来，在胸前可怜巴巴地对手指，“哎……这还不是为了你嘛……”
　　“我知道，我很感激，”笑意重又染上纯黑的眸子，韩昼松弛地往沙发上一靠，后背陷入松软的靠垫，湛黎一时不察，跟着倒了上去，整个人趴在韩昼胸口，清冽的冷香扑了满脸：
　　“所以从今天起，我全权负责你的学习和生活，直到你顺利考上灵洲国际。”
　　“！”湛黎默念一声“靠，玩脱了”，手脚并用爬下来想要逃走，韩昼一把扣住她的腰，嗓音沙哑，“嗯？去哪里？我向你保证日后不再自责，我总该做些什么，来抵消负罪感，不是吗？”

　　尾音在湛黎耳畔缭绕，一声“吗”明明是清冷的玉石相碰，但低哑的声线与磁性的轻颤显然被低估了，这句再正经不过的询问立刻染上了情话般的暧昧。
　　一股热潮沿着尾椎直窜天灵盖，湛黎只觉得脑壳里响起杂乱的“嗡嗡”声，仿佛粘稠的蜂蜜从勺尖融入泛着泡沫的热牛奶，在牛奶里千回百转抽成无数晶莹的丝丝缕缕，将甜意扩散至每一口。
　　“你、你干嘛……”湛黎羞愤，“我靠，你他*妈情场老手吧，还会用声音撩人，不得了，真是不得了，本舰长小看你了！”
　　韩昼屈指在湛黎额头上弹了一记，“不准说脏话。”
　　“……”
　　“还有，你是舰长？”
　　“……”
　　“安德莉亚……”

　　韩昼用舌尖挑着说出“安德莉亚”的一瞬间，就像一双有力的手合在一起，挤爆了一捧饱满剔透的浆果，紫红色的汁液融入牛奶，将乳白点缀成淡淡的粉紫，看一眼日历，春天确实是来了。

　　“啊啊啊我说了不要用这种腔调喊我安德莉亚！”湛黎崩溃着在内心发誓，她再也不要和眼前这男人玩什么即兴调情了，玩不过！她真的玩不过！
　　“安德莉亚，亲吻是你发出的邀请，我只不过是应邀。”韩昼说道。
　　“？！”湛黎彻底当机，韩昼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落在她自腰间延伸出的骨盆上，那是个绝妙的地方，令湛黎抑制不住地贴上韩昼的前胸。
　　湛黎在最后一丝清醒下，仓促抬眸，望向韩昼的眼睛。

　　黑色的，不含一丝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