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三爷（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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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良自知方才的举动的确不合规矩，虽然被长音一拳头锤得找不着北，可这心里是半分埋怨也没有。
“方才在下真不是故意的，就是担心公子若是开口说话孙叔会发现你是一名男子，那这事儿在下就更不好圆了，公子你说是吧？”秦不良边说边小心觑着长音的脸色。
长音的火气不减反增，他瞪着一双桃花眼盯着秦不良咬牙切齿道：“就算刚开始你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后来你嘬我好几口算是怎么回事儿？”长音越想越气，他堂堂一个活了一百年的老妖怪居然被个凡胎给轻薄了？
“那是……那是……”秦不良整张脸揪成一道大褶子，不知想起了什么耳朵尖儿蒙上了层不自然的粉色，“那是……”那是情不自禁这种混账话秦不良实在羞臊得说不出口。
且不说实话实说会不会将人给吓走，关键是他自己也着实说不出这等暧昧直白的话。
长音看他皱着张面皮吞吞吐吐半晌也没能说出个究竟也没了耐心，长腿一撑便离开了床榻朝着房门直直去了。
算他倒霉，这样脑袋不灵光的傻子他惹不起躲着还不行么？
长音的手刚搭上门板秦不良已经急急追了上来，一手按在长音的手上：“公子不可开门！”
这举动再次激怒了刚刚冷静下来的长音，他转身就要将人推开。谁料秦不良按住他的那只手力道极大，长音这么一动被那只手给扯得往后一退刚好撞在门板上。
长音这边往门板上一撞，秦不良的手被他扯得一松整个人脚下不稳朝着长音直直栽了过去。好在他及时调整姿势才避免了两人再来个唇齿相碰的尴尬处境。
秦不良的双臂砰地一声砸在门板上，刚好将长音圈在中间。
院子里正在忙活的刘叔也听到了有人砸门的声音，他侧头看向房门处。暗黄的桃花纸上映出两个重叠在一起的模糊身影，这是……
刘叔揉了揉一双浑浊的老眼又看了眼，然后原地愣了会儿神，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扶着扫帚柄转了圈复又低下头继续打扫院子，挤满了褶子的嘴角却是禁不住向上扬起一个欣慰的弧度：“唉，年轻人啊还真是年轻气盛，年轻气盛啊。”
被秦不良固在双臂间的长音面色微怔，只愣了片刻又沉了脸：“你又想做什么？”难不成这人真有什么轻薄人上瘾的癖好？
“公子莫要多想。”秦不良见他防备慌忙收了手，显得有些局促，“在下并不想做什么，只是担心公子这一出去怕是会徒添事端。”
长音眉梢一扬，狐疑的目光将秦不良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对他的话是一个字儿都不信：“我就是开个门能添什么事端？你唬小孩儿呢！”
“公子莫不是忘了……”秦不良想了想还是将话彻底说开的好，“公子其实是……只妖。”
长音一听下意识连退数步，眉梢登时皱成一个疙瘩，他如临大敌般瞅着秦不良不放：“你怎么知道我是……”
“其实在下本来也不知道，第一次见到公子时公子忽然消失于树林在下还以为公子是修习了什么奇门异术并未放在心上。直到昨日抱回的那只大公鸡换成了公子你，在下才恍然大悟，原来公子竟是一只妖？”秦不良语气平和娓娓道来并没有长音预料之中的谈妖色变。
“既然你都知道了本大妖也就不瞒你了。”长音理了理衣袖相当骄傲道，“不错，我的真身正是一只修行百年的鸡妖，怎么样厉害吧？”
秦不良被他的表情给逗笑：“不错，修行百年的确是厉害，厉害。”
长音转念一想像是想通了什么忽地眯起眼看向秦不良：“可就算我是妖那又怎么样，难不成我还怕院子里那个老胳膊老腿的半百老头儿？”
秦不良轻声一笑：“刘叔早已年迈，腿脚也不灵便，公子自然不用怕他。若是如此当着他的面出去在下顶多落个断袖的名声，与公子自然是没什么妨碍的。只是在下突然想起一事，此事关乎公子性命是以在下才这般阻拦。”
“好了，好了。”长音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就说，怎么这么磨蹭？”
不知道秦不良是生来好性儿还是对着长音的时候就格外有耐性，被对方这般呛声他都不生气，自始至终嘴边都挂着抹亲和的笑：“在下忽地记起，前些日子镇上来了位法力高深的捉妖师。在下怕公子这般不管不顾冲出去，万一撞上捉妖师那可就危险了。”
捉妖师但三个大字落在长音耳中就是那撵着人跑的催命符，每听一次那本就小得可怜的鸡胆就吓破一次。他听罢忽地从门前跑开，跳上榻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结结实实的粽子，浑身吓得瑟瑟发抖。
其实，长音这般惧怕捉妖师是有缘由的。
当年他还是一只灵智初开的公鸡，不会妖术更不会化作人形。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在山上溜达闲逛找食儿吃，吃饱喝足溜达累了就钻进自己的鸡窝里打盹儿。
是日，他在山上逛了一遭后正蜷在窝里消食，便听到一声嘶天裂地的哀嚎声。那声音实在太过凄惨壮烈，惊得长音一个激灵摔在了鸡窝外头。
循声找过去，长音瞧见一个头上顶着羊角的清瘦少年正面色惨白地瘫在地上。他的四周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符咒，那符咒之间似是有什么感应，逐渐在虚空中结出一道金色的法阵。清瘦少年就躺在法阵中间，面色苍白如纸。
“妖孽，还不束手就擒？！”声音刚落一个人影儿足尖儿点地飞到了法阵正上方。
那人穿了件青色长袍，浓眉大眼续着短髯，瞧着三十来岁。生得一身正气，手里还握着一柄桃木长剑，这人是……
长音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瞧见如此厉害的凡人，不由心中震撼，心说这羊妖也太没眼力见儿了，怎的如此不小心得罪了这般难缠的人物？
他见那人来者不善吓得往草丛里缩了缩脑袋，心里头琢磨着此事该如何是好？是撑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为那羊兄殊死一搏还是窝在此处当只缩头乌龟，权衡片刻，长音觉得自己还是做只缩头乌龟长命些。
“我虽是只妖但自问从未做过半分伤天害理之事，你凭什么捉我？”羊妖有气无力为自己辩驳。
长袍青年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只要是妖就该抓起来送进炼妖谷，捉妖师捉妖天经地义没什么可解释的。”
羊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唇边渗出殷殷血迹才冷眼瞪向长袍青年：“什么捉妖师，依我看也不过是个夺命无数的刽子手罢了。”
约摸是自知求生无望，羊妖索性也不怕了，死撑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擦掉嘴角的污血随即冲着长袍青年掷出一道法术。
长袍青年轻而易举躲开了羊妖的攻击反手就是一剑往前刺去，剑尖噗呲一声没入他的胸口羊妖立即僵在了原地，一脸怨恨地盯着长袍青年，咬牙道：“若有来世我定要修得无上法术，彻底灭了天下所有的捉妖师。”
“有来世再说吧。”长袍青年剑尖一转便将羊妖捅了个对穿，下手干脆利索不带半分迟疑。
不过眨眼的功夫羊妖魂飞魄散，只余一个白色的妖元。
长音险些吓出一声鸡叫，好在他将鸡嘴狠狠插进泥里这才没有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
长袍青年将桃木剑插回剑鞘，抬手把妖元收进掌心，自言自语道：“你若是乖乖束手就擒还能留你条儿小命，非要以死相抗，何必呢？”
那人离开后许久长音才拖着两条发软的鸡腿从草丛里走了出来，自此对捉妖师三个字的惧怕便狠狠刻进了他的骨血中。
闻之胆寒，再见只怕是会吓得走不动路。
秦不良见长音这般惊恐有些过意不去，他走到榻前半蹲下身平视对方，还特意放软了声调像是哄小孩子般道：“好了好了，在下只是说前些阵子来了位捉妖师，可能他没寻到妖已经走了呢？你也不必这般害怕。”
捉妖师几个字再次撞进长音耳中，他后背猛地僵直，面上毫无血色，嘴唇哆嗦得厉害，只是哆嗦半晌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秦不良有些看不下去，想了想起身坐在长音身边将人缓缓揽进怀里，还伸手在他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不怕不怕，有我在呢？若是那捉妖师真来了我便去和他讲道理，左右我是凡人他又不能将我怎样？你放心就好。”
也是怪了，长音方才还吓得一颗鸡心狂跳不止，在秦不良的安抚下他竟奇迹般地觉得没那么害怕了，还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近黄昏。
长音掀开被子下了床，刚想推门想起秦不良说过的有关捉妖师的话又后怕地将手缩了回来。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因着长音离着门板太近险些被撞到。他赶紧挪到一边，发现来人是秦不良。
秦不良端着一托盘的饭菜，瞧见长音一脸慌乱，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一二却被他不动声色躲开了。秦不良也不想惹他不快，将手里端着的饭菜搁在桌上，招呼他过来吃饭：“该吃饭了。”
长音本想说“不吃”，目光落在那几道菜肴上他又突然没了拒绝的出息。松仁玉米，糙米粥，居然还有一盘炸蚂蚱，这些都是他素日里最喜欢吃的。长音两眼放光，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一屁股在桌边坐下就开始吃，边吃还不忘对几个菜肴都品评一番：“嗯，这个糙米粥不错，这个炸蚂蚱稍微有点儿油，这个松子玉米最是开胃。”
“这蚂蚱是我去你住的那座山上抓来的，就怕旁处的你吃的不合胃口。”秦不良道。
长音一心扑在饭菜上哪有空听他说话，狼吞虎咽席卷完松仁玉米又去祸害那一盘蚂蚱。
秦不良都没动筷，他就那么坐在长音对面看着他吃，瞧他吃得津津有味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不少。
不过多时，桌上的饭菜被吃得干干净净。
长音毫无仪态打了个饱嗝，揉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很是餍足。
秦不良起身收拾碗筷，长音像尊佛一样侧躺在榻上纹丝未动，好像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秦不良就是他任劳任怨的使唤丫头。
吃过晚饭夜色渐浓，秦不良脱鞋上榻准备歇息。长音杵在床榻面前有些为难，鉴于秦不良之前对自己的无礼行径，他觉得若是再和他同睡一榻还保不准会出什么幺蛾子。
不如……让秦不良在地上睡……
要说长音脸皮也是真厚，寄居于他人檐下饭来张口不说，眼下居然还有霸占主人床榻的无耻想法。
长音喊了秦不良两声，没人出声。
睡了？这么快？
长音上榻查看一番，发现秦不良双目紧闭呼吸均匀竟是真的睡着了。
也好，睡着了一脚将他踢下床想来他也是不会发现的。长音这般想着，抬起大长腿对准秦不良的后背就要踹，目光恍得落在那人的手腕上。
细长的口子密密麻麻爬满了他的手腕，看那伤痕该是山石所致。可之前也没见他手腕上有什么划痕来着？难不成他今日又去山上采药去了？
不对。
长音忽地记起，今日晚饭吃的那盘炸蚂蚱味道很是熟悉，和他在山上时吃的几乎没有差别。
难道他这伤是……给他抓蚂蚱伤的？
不能吧。可若不是，那他手上的伤又怎么解释？
他们萍水相逢本就没什么交情，况且他还对人家整日龇牙咧嘴的，他居然会为了自己亲自去山上捉蚂蚱？
看来这人脑子的确不怎么活泛，再说明白些，就是缺根筋，傻。
不过转念一寻思，人家又让他住又给他吃的，他也不能这么不地道还和人抢床睡。算了算了，还是睡地上吧。
地上又凉又硬硌得人浑身疼，后半夜长音终于受不住被疼醒了。他将一睁开眼便对上了秦不良那双温润的眸子，这毫无征兆的一下子还真就将他吓了一跳。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三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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