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升职记》小草和大树

5、第五章

　　高长歌道：“啧，反正我要在山上多留些日子，我听人说了，如今外面乱……”

　　裴渡打断摇头，道：“没出息！”

　　高长歌扬声道：“我没出息？也不知道是谁知道自己几年后必须离山，整天唉声叹气的，现在装什么？”

　　裴渡一紧张，立刻将手中的桃花糕塞进高长歌嘴里，阻止他接下来的话，善明修意味不明的看着两人打闹，劝道：“多大了，还这么幼稚？”随后，他抬眼看着裴渡，问道：“阿渡害怕离山请辞？”

　　高长歌抢话道：“是啊，他何止是怕，师叔你不知道，当时方辞走了，这家伙躲在自己房里哭了好久！”

　　裴渡道：“我哪有哭！就是伤感一下！师父，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哪有那么懦弱？怕什么怕，反正有高长歌陪我一起撤，我要是出事了，绝对拉他一起下水！”

　　高长歌脸一皱，道：“你不带这么坑我的啊！”

　　善明修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人，道：“我去歇歇，你俩继续想办法吧。”说着，善明修离开了这里，进了书房。

　　高长歌悄悄拉住裴渡，道：“你有没有感觉你师父怪怪的，他这几日身上总带着酒气？”他又说的清楚一些，道：“靡靡之气。”

　　裴渡摇头，轻声道：“师父不说，我们也没法问，再者，师父乃长老一脉，做事有轻重，不用我们担心，况且，就算师父在外面真的有麻烦，也有怀苍山这个大靠山，我么不用管。至于身上的酒香和……应该是胭脂香，怕不是师父逛花楼了？”

　　高长歌蹙眉道：“花楼，我还没去过呢。”

　　裴渡喝口茶道：“想去？”

　　高长歌点头。

　　裴渡淡然道：“走呗，我也想。”

　　“……”高长歌像是见了鬼的表情，随后道：“可你是女子啊……”

　　裴渡站起身，一手拍到他头上，道：“再拿这个说事，你就别想让我理你了。我不开玩笑。花楼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不乏贵族官宦，说不定能搞到名帖呢？”

　　高长歌犹豫了片刻，发现这的确是个办法，两人二话不说，换了身衣服就准备走。

　　裴渡一身竹青色，风度翩翩，手中拿着竹骨扇，面容清秀，像个小少爷。高长歌换了身银朱色长衫，宽袖及地，十分潇洒，脸上调侃着笑意，明明成天在山上待着，但一进花楼，完全是一股熟客的风貌……对此，裴渡深深鄙夷。

　　雍城的花楼名迎风阁，一层奢靡，寻常的花酒，二楼各色人等流窜，三楼风雅，四楼又风雅又贵气。

　　高长歌一进去，由于其风骚的打扮十分吸睛，数名娇柔女子凑了上来，至于她这种一看就像是被拐骗来的，压根没人管。

　　高长歌哈哈笑着推开那些人，靠到她身边，调笑道：“呐，我受欢迎吧？”

　　她冷笑一声：“这里受欢迎算什么？别嘚瑟了，先搞个名帖，之后再玩。”

　　高长歌将刚才被扒下来的外衫往上拽了拽，抖开扇子，轻轻一摇，随后挡在自己面前，低声道：“我善言辞，你善观色，你先找个能下手的。”

　　她微微眯眼，扫视一眼，心中大概清楚了各色人等的身份，于是道：“直走，左拐，第一个男子应该是哪家的公子，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上没有带钱袋，且左顾右盼，应该是在等人，等的人应该身份高于他，可以利用。”

　　高长歌听后，合扇挥袖，扬起笑容，顺着方向走去，她在身后安静的跟着。耳边十分吵闹，台上有舞女翩翩起舞，艳丽十足，台下叫好声一片，高长歌在快到那个公子旁边时，顺手拿起一个酒壶，豪爽的灌进嘴里，然后装出晕了的样子就要倒下，她立刻扶着他，刚好，高长歌往边上一倒，就是那个公子面前。

　　那公子道：“这……这里有人了。”

　　高长歌大笑，将酒壶一扔，道：“我就坐坐，一会人来了我再让！”

　　裴渡面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兄长有些醉了。”

　　高长歌作势喊道：“谁醉了！小爷我还能大战三百场！”说着，旁边走来一舞姬，他直接就抱了过来，舞姬柔弱的倒在他胸前，高长歌拿出银子，笑道：“陪小爷一晚？”

　　裴渡呆了一下，尽管知道是做戏，但还是受不了高长歌这副轻挑的样子。

　　她一怒，道：“兄长！今晚我们不能待在此处！父亲要是知道了还不打断你的腿！”

　　高长歌在别人都看不见的角度给裴渡做了个鬼脸，松开手，放了舞姬离开，笑道：“好好好，我知道！”

　　那公子笑问：“你们是哪家的？之前怎么没见过？雍城人士？”

　　高长歌身子一转，道：“小门小户，不敢当，看公子才是大家之子呢。”

　　那公子摇头道：“这个小兄弟可不像是普通人呢，言行举止看着颇有侯门之气。”

　　侯门……

　　过誉啊。

　　她知道自己装的不太好，但让她学高长歌那样也是不太可能的。

　　高长歌眼珠一转，顺着话道：“阿弟之前没在雍城，最近才回来的，本身就要走了，却听说城令大人摆宴，所以再留几日。”

　　裴渡也坐下，客套道：“唉，唯一可惜的就是现在还没有帖子。”

　　那公子笑道：“我叫韩迩，小公子是缺帖子吗？巧了，我兄长那边倒是能找来。”

　　裴渡看眼高长歌，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

　　高长歌笑道：“我叫高长歌，阿弟……高裴渡。这样会不会有点冒犯？”

　　韩迩笑道：“无妨的，咦，我兄长来了。”韩迩招招手，只见一个面容清逸的人走来，一身淡雅之气，完全不像是混迹此处的人。

　　来人看眼高长歌和裴渡，停顿片刻，但发现韩迩是笑着的，于是也不生疏，见一礼道：“在下纪闲。”

　　高长歌坐起身，几人相互告礼。

　　裴渡趁人不注意，压声和高长歌道：“这算什么，这不是我想象中的花楼会客啊，不应该都是你这种样子的么？怎么一个比一个……脱俗？”

　　高长歌面上保持着笑容，用扇子挡住嘴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这是你选的人？你这什么观色，回山了好好练吧。”

　　裴渡道：“就算有点偏差，但大致方向没错啊，你看，这不是也能搞到帖子吗，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对了，纪闲……他为什么不姓韩呢？”

　　高长歌收扇，对着纪闲一笑，道：“纪公子看着可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呢。”

　　韩迩一笑道：“我和兄长都是被家父赶来这里的。”

　　裴渡吃惊道：“这里？迎风阁？呃，难道是我们走错了？这里是花楼吧？”

　　韩迩噗嗤一笑：“别紧张，这里就是迎风阁，也是……花楼。只不过家父和常人不一样，他嫌我们太书生气，希望我们多来来这种地方沾染些风尘气。”

　　裴渡感觉自己刷新三观了。

　　这是什么逻辑！？

　　还有人逼着自己儿子来这种地方的？

　　高长歌也是十分诧异，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连连摇头叹气道：“我父亲要像你父亲这么开明就好了！唉！”

　　纪闲静静的听着几人的对话，默不作声，裴渡在低头喝酒时，眼皮微微掀起，心中打量此人。

　　此人举止端庄，一身水墨色衣裳，腰间几枚玉佩，长衫一尘不染，一看便知是大家之子，且教养良好。观面容，淡然似水，君子之感。

　　纪闲似乎发现了她的目光，轻轻侧头，面不动色，眼中划过一抹色彩。

　　裴渡眉间突然一皱，心中一紧。

　　糟糕！

　　她腰间的竹骨扇是从怀苍山带出来的，扇柄上刻了怀苍山的图纹，刚才纪闲似乎瞧见了，只是没说。

　　思及此，她倒吸一口气，她还在观色纪闲，纪闲却已将自己身份摸透，实在骇人，也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来路。

　　她清楚自己身份暴露了，手指扣在桌子上，敲打两下，高长歌一个眼神瞧来，面色也沉了下来。

　　看来高长歌是明白她的手势了。

　　纪闲、高长歌和她之间被一种奇怪的氛围笼罩着，但一旁的韩迩却不知，还笑道：“兄长，这次宴会我们带上他们吧？他们初来乍到，没有名帖。”

　　她自己都没脸了……

　　纪闲已经看出他们的身份了，怀苍山之人怎会没有名帖？

　　高长歌也不说话了，讪讪的喝了杯酒。

　　纪闲静了静，将手中的酒杯推了推，道：“可以。”

　　裴渡瞪大眼睛，盯着纪闲。

　　纪闲将自己身上的一枚玉佩卸下，递到裴渡手边，淡淡道：“去时说是韩府的人便好。”

　　她再厚脸皮现在也挂不住了，僵硬道：“这不太好吧，初见面就如此大礼。”

　　纪闲不多言，只抬头看眼韩迩道：“这里太闹了，走吧。”临走时，他对着裴渡和高长歌，轻声一句：“久仰。”

　　那两人走后，她整个人都软下来了，神志不清道：“这纪闲什么来头啊！？都怪我，这扇子今天出门忘了放，却不想此人如此眼尖，竟然发现了，重点不是发现了！重点是他还认识这个图纹是怀苍山的！”

　　高长歌面色一沉，道：“他刚才那句久仰，久仰的是怀苍山吧？”

　　她点头，一杯酒，一口闷，沉思道：“先不管这个了。咱俩现在还没向山内请辞，就算惹出乱子也有人解决，这倒不怕，只不过，你就没感觉太打击人了？”

　　高长歌道：“打击人是有点，但也还好，总归我们出来就是锻炼的，一碰就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

　　她赶紧道：“不对不对，是朋友！这种人可不要做对手，像这种纪闲这种的，恐怕只有师兄们能应付，咱俩还是歇着吧，别添乱了。”

　　说着，俩人也没兴趣在这里继续坐了，刺鼻的香味透过女子身上的轻纱飘来，她站起身，踢一脚高长歌，道：“走了，今晚不回去，没什么父亲打你，我师父倒是会好好教育你。”

　　高长歌嗤笑一声：“你师父自己都来这地方逛过，还不允许我们来瞧瞧？”

　　她再踢一脚，道：“瞎说什么！”

　　也不知高长歌嘟囔了些什么，只见他晃悠悠的站起身，真像是喝多了，两人在外面吹吹风，尽量散散味，偷偷摸摸的回去，回去后立刻沐浴，然后和善明修告了安，这才就寝。

　　那枚玉佩在她身上，只等后天一用再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