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升职记》小草和大树

31、第三十一章

　　荆城被叛军掌控，而大齐又因为各种原因难以收复它，如今外面遭灾，还与东吴开打，四面楚歌也不为过。

　　如果尹正真的有问题，那事态就真不一样了，当朝太尉有可能是叛徒？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换个角度想，其实她现在也不用愁心，方辞既然什么都知道，绝对是有准备的，不管是怎么准备的，他至少能保证北齐如今的安危。对了，如果尹正出事，太尉空缺，与其对立派系也就会削弱，有利无弊。

　　裴渡心情一阵复杂，道：“牧倾，这是飞花令，拿好了。这是我和齐落英的暗令，凡是北齐酒肆间，只要有飞花令图纹的，都是他的暗点，你懂我意思吧？不懂也没关系，拿好就行，千万别像上次玉穗一样再出事了。”

　　李牧倾接过令牌后，纳闷道：“师兄想让我去找落英？”

　　裴渡点头，道：“你去跟着齐落英办事吧，在外面乱晃荡也危险，至于唐逊，你现在回过王府了吗？”

　　唐逊神色暗淡，道：“不回，没意思。”

　　李牧倾给裴渡做个眼色，将她拉到一边，悄声道：“唐逊非嫡非长，回去了平生尴尬，当初来怀苍山为的就是扬眉吐气，如今被赶下山，不好过的。”

　　裴渡皱眉道：“怎么不早说？”

　　李牧倾嘟囔道：“之前跟他关系不好啊，巴不得看他笑话。”

　　裴渡道：“……现在关系好了？恕我眼拙，没看出来。”她并非没看出来，只是想故意讥讽一下。

　　李牧倾挠挠头，面上一晒。

　　裴渡转身，问道：“唐逊，你确定你不用回王府一趟？如果不用的话跟我走，你武力好，能帮我点忙。”

　　李牧倾跳脚道：“啊？我也不差啊！带上我吧！”

　　唐逊嗤笑一声：“你不是着急找齐落英吗？机会来了。”他转头，确定道：“不用回去，师兄用我帮什么忙尽管说。”

　　李牧倾将手中的飞花令扔回裴渡怀里，拉着裴渡衣袖，道：“师兄，带我一起啊……”

　　他好动，让他去孤零零的找齐落英，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帮着齐落英闯天下做事？不可能，无趣无聊。还是跟着裴渡这边有挑战性好玩些。

　　裴渡一脸嫌弃，道：“这可不是行猎，我保护不了你，要死了就是真死了。”

　　“人生难得，自要多经历些！”李牧倾笑道。

　　裴渡眼帘一低，自嘲一笑，这话听着倒熟悉，不是曾经她给高长歌说过的吗？现在一听，她只想一巴掌把自己拍死，只感觉她怎么那么不知福，怎么会说出那么没脑子的话！

　　现在这话改成：人生难得，得过且过。或许才切合她的心意。

　　她看了看李牧倾，心中也是无奈，但多一个帮手也是好事，于是撑气做主一次，道：“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牧倾激动的打断。

　　荆城是怎么都要出去的，本身打算将寇郝一批人也带出去，但是一想荆城如今还不稳，倒不如让他们先留着，等外面的处理完了，给卓宗凝陈情一二，这些人也能在军中封个半大不小的官。

　　戒严中并不好出去，李牧倾和唐逊是从郊外一路窜进来的，况且他们还有高长歌派的人保护，顺风顺水，故而一想，既然高长歌在这里有眼线有人脉，自己此时为何不利用呢，于是唐逊找到高长歌当时给他们安排的人，顺利离开。

　　方辞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高长歌会临时派人来吧？

　　也幸亏他没算到，否则自己现在还困在荆城中看着一群叛军为虎作伥，想骂不能骂想打不能打，当真憋屈。

　　沿路一直走，直接往北齐主城，她先去了趟卓府，里面静悄悄的，老管家一见她，热泪盈眶，她当场被吓了一下，赶忙劝着，老管家只说让她赶紧去找卓宗凝。

　　私下回来，不敢声张，本打算直接去找卓宗凝，但一想到唐逊，还是感觉不合适，于是和李牧倾装作唐逊的门客一起回了趟王府，也算是帮唐逊撑面子。

　　非嫡非长，这身份的确尴尬。

　　王府之子再尊贵，那也只是给外人看的，老王爷儿孙众多，唐逊只是其中一个，并未多上心，唯一在意过的一次就是唐逊通过怀苍山选拔成为经义馆一员后，老王爷才破例在王府大摆宴席来庆祝，少有的殊荣。

　　此次唐逊回府，事出突然，裴渡也是拿出了存礼馆当年的气势来帮唐逊撑面子，总归装的好看点大家都有脸，尽管他们三人如今都是被怀苍山赶下来的……

　　但还好，除了怀苍山之人，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是被赶下山的。

　　去了王府，老王爷穿着一身华服，拄着个楠木拐杖就过来了，身边一堆伺候的，唐逊一见，正厅直直跪下，连连几句恭敬的话，但面上却十分淡定，似乎不在意。

　　老王爷和唐逊交谈几句后，果真把目光转向了她和李牧倾，旁敲侧击的用话试探着他们的身份，但裴渡哪里会让他得逞，言语间的交锋丝毫不惧，敢问敢答，答的模糊，让人无尽猜想。

　　有时候留个余念是好事，鬼知道对方会怎么想，反正他想的天花乱坠是他的事。

　　唐逊和老王爷交谈完，立刻就去见了他娘亲，也就是王府的一位姨娘，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回来后，能清晰的看见唐逊眼角的泪痕，裴渡努嘴，看眼李牧倾，示意让他去安慰下，李牧倾犹豫半响，才小心翼翼道：“你别伤心啊，以后又不是回不来了。”

　　唐逊脸色一变，推开李牧倾，独自跑走。

　　李牧倾气道：“他不高兴给我撒什么火啊！”

　　王府之行只是一个插曲，见完后，本来被邀留宿一晚，但时间紧迫，哪敢再停留，直接往卓宗凝行军之地赶去，快到时，浓重的硝烟味充斥在周围，丝丝血腥气萦绕入鼻，唐逊道：“这里有问题。”

　　李牧倾道：“我们可要进城？”

　　如今是在一处城池下，城墙上尽是鲜血，机关重弩全部毁坏的零散落地，有些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就那样腐烂在地上，箭羽密密麻麻的插在沙包上，总之一看就知道是交战完没多久。

　　裴渡下马，立在一旁，心想，这城里应该就是卓宗凝的军队了，只是，怎么这么安静呢？敌人在哪儿？为何她一路上就这么轻松的过来了，没有碰见一支敌军。

　　李牧倾笑话说是他们英勇非凡震慑到了对手，所以对手才不敢冒头。

　　裴渡一听，只想一脚踹飞李牧倾。

　　这是开战，对方还是东吴大军，数万人怕他们三个人？痴人说梦。

　　乱想一堆，还是认真思考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她冷静道：“进吧。”

　　李牧倾讶然：“这城门紧闭，咱们怎么进去啊？”

　　唐逊冷笑一声，走到一个死人旁边，寻了个攀勾，拿着用力一扔，甩出去刚好勾住，唐逊道：“让你在山上时不好好修习，你说你跟齐落英走那么近，人家回回第一，你呢？”

　　李牧倾道：“你怎么那么多话？我说了要你帮？你放心，我自己吊死在空中也不用你帮！”

　　裴渡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将攀勾放好，脚一蹬，悬浮空中，轻点几下，后弯身，直接飞跃而上，她城墙上站定，正好看见唐逊也上来了，唐逊手叉腰，看好戏似的盯着在空中扑腾的李牧倾。

　　李牧倾腿脚用力瞪着，但怎么都使不上力，怎么都跳不上来，也难为他了，曾经在山里过考一直都有齐落英帮忙，现在惨了，身无长技，做什么都费力。

　　裴渡对唐逊道：“好了，别看热闹了，快去帮帮，一会你们来找我。”

　　说着她先离开了，往城里遥望一眼，和外面一样的惨乱，一样的静，静的骇人。

　　顺着梯子爬下，进了城，本身应该热闹一片的正街此刻却萧瑟寂静，一个人都见不到，酒肆破损的幌子灰土土的坠着，客栈被毁的很彻底，一把火，只剩下灰烬。

　　她估算了一下时间，这应该是半天前，现在是下午，也就是这有可能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那人呢？半天时间不可能撤退的一干二净吧？

　　突然，她看见了一个人影，转瞬即逝，速度极快，她立刻追上，锐声：“再走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对方不是她的对手，刚才虽然身法极快，但是脚下不稳，若真是打起来，她的胜算更大些。

　　那人突然出现在十步开外的正面，裴渡心下一沉，看着那熟悉的装扮，显然就是怀苍山内编，一身水墨色长衫，腰间佩戴着怀苍山的信物穗子，那人站定，静静的凝视着她。

　　内编？

　　为什么内编会出现在这里？

　　内编向来不会插手山外之事，山外所有事情一向归外编所管，发生什么事了，能让内编亲自出来一趟，难不成是追杀她的？

　　她漠声：“杀我？”

　　那人眯眼，片刻后，涩涩的声音发出：“非也，与你无关。既然曾经也属一脉，行个方便吧。”

　　若是曾经，她肯定会放声大笑，同属一脉？有何资格说出此话？她一脉乃是善明修一脉，谁敢放肆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但现在身份变了，她的脾气也早都磨没了。

　　她抬头，道：“你要杀谁？”

　　那人沉默了，良久，在她以为这个问题快要作废时，那人道：“卓宗凝。”

　　裴渡倏地变色，那人却笑了，又道：“你想知道是谁让我动的手吗？”

　　她有些不敢听，也不敢直视那人的眼睛。

　　风吹过，闭眼，只听三字：善明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