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升职记》小草和大树

13、第十三章

　　雍城这地方给她带来的感触只有悲伤和迷乱，一听到能回山，心中十分向往。

　　几人都很自觉不去提之前的事情，她也整日乐呵呵的，被善明修评价为没心没肺。

　　没心没肺也好啊，至少的活的快乐，成天苦大仇深的，不是自己和自己作对吗？

　　她在回山之前让高长歌去见见纪闲他们，也算是告别一下，至于她自己就算了，带着伤，丢不起这脸。

　　但很崩溃的是，纪闲和韩迩是亲自来探望的，两人一身素衣，调侃道：“为了你，专门换了清净的衣裳，希望你好好养病。”

　　裴渡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已经归天了……”

　　韩迩一笑道：“那以后我们穿的喜庆点？”

　　裴渡一想画面，纪闲清淡的样子穿上一身红，呃……韩迩乖巧的样子穿上一身绿……不禁的打了个寒颤，这画面实在骇人！

　　纪闲和韩迩离开了雍城，说是要游历山川，走了后，留下一封书信，纪闲的笔迹韩迩的口吻，她和高长歌看后，会心一笑。

　　回山之路，长途漫漫，修身养性，马车横……躺？

　　可惜碍眼的是旁边坐了个……萧忆绵。

　　她知道自己有点自私，她已经尽量不明着表现了，面子上能过去就过去，以后不打交道就好。

　　马车突然一撞，她躺着的身子往前一倒，但发现萧忆绵差点摔了出去，一手拉住，回身一捞，她身上的伤还没好，一直用药将养着，只等回山请医师来精心医治，刚才拉萧忆绵实属费力，伤口一撕扯，比当时受刑时还疼，她不禁嘶一声，手指都颤抖了一下。

　　马车停下，高长歌跳上来，忙道：“瞎逞强！”

　　裴渡道：“不然呢！见死不救？”

　　高长歌也不顾及萧忆绵脸上过不过得去，直接就道：“你自己都半死不活了，还管别人死不死？你什么时候这么仁慈好心了？？”

　　萧忆绵脸一红，柔声道：“你们聊吧，我下去找先生了。”

　　萧忆绵下了马车后，高长歌轻嗤一声：“没礼貌，你救了她，连声谢谢都没有。哎，我说你这家伙平常不是挺机灵的，怎么一下山处处都跟个傻子一样？”

　　裴渡咬牙道：“你吵不吵烦不烦！”

　　高长歌冰凉的指尖搭上她手腕，静了会儿，道：“怎么有点发热呢？”

　　裴渡摸摸额头，道：“随便吧，你走开，我睡会儿。”

　　高长歌拉起她，道：“起来！别睡。”说着，他拿出一堆药丸，将裴渡下巴一捏，一手倒进去，动作流畅，没有一丝犹豫。

　　裴渡怔住了，片刻，大喊：“你乱给我吃什么东西！”

　　马车外听到了里面的吵闹，只见方错靠过来，在帘子外面轻声道：“你们俩怎么回事？一见面就吵？这一路上吵了多久了？”

　　高长歌道：“她有点发热。”

　　方错将车帘掀开，道：“是不是赶路太久了？”

　　裴渡一急，低声道：“你们别说了！一会师父又要说我矫情。别管我，不就是发热吗，放心，我死撑着都能回山。”

　　高长歌笑道：“那你这担心多余了，自己看，你师父和萧姑娘聊得开心呢。”

　　裴渡顺着视线望过去，心中一酸。

　　她将帘子放下来，冷哼一声，弱声道：“死了才好……我要回山！我要找大师兄……都怪你们！你们别理我，走开走开！”她一脚将高长歌踢出去，又嘶的疼了一声。

　　一个人闷在马车里，格外凄凉，感觉所有人所有事都在跟自己作对，想发泄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只能苦在心中。

　　若是曾经，善明修只要知道她受伤她不舒服，早都关切十足的天天来探望了，就算事忙，也会派个师弟来问候一声……

　　但转念一想，萧忆绵现在谁也不认识，方错虽然常常带笑，但那笑容总有一种阴柔之感，不熟悉的人看见，心中总会抗拒。高长歌，他跟个蜜蜂一样整日在她身边嗡嗡嗡的，极少去找萧忆绵，就算说上两句话也是不冷不淡的。

　　只有善明修，萧忆绵是他亲手带回来的，两人关系好点也无可厚非。

　　越想越矛盾，裴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她感觉自己真的太狭隘太自私了。在山上这么多年，学了那么多史书礼记，怎么还跟个市井之徒一样，实在失态。

　　思及此，她有时也会刻意对萧忆绵好些。

　　按路程，应该明天就能回山了，现在已经快下午了，食欲不好，一看见那些无色无味的食物，整个人都消极了。

　　高长歌一见，几个时辰不见，独自骑马飞奔到一处城镇，买了包糕点回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

　　裴渡头一拧，心中一软，默然许久。

　　她阖眼歇着，直到萧忆绵上了马车，出了声响，这才醒来，闻见那股香味，她往里缩了缩，将毯子盖到身上，软软的，又重新闭目养神。

　　晚上，裴渡感觉嗓子干渴，身上疲惫无力，眼睛眨了眨，摸了摸身上的伤口，有些流脓。

　　奇怪，明明都是上好的药膏，怎么会加重了伤势呢。

　　萧忆绵道：“裴师兄，该上药了。”

　　因为裴渡身份不同，而她自己又不能给身后上药，所以一直是萧忆绵帮她。

　　萧忆绵拿出碧绿色的药膏盒，细葱一样的手指沾了点。

　　果然，美人做什么都是好看的。

　　药膏触碰在身上，冰凉滑润，只听萧忆绵惊一声：“这伤口不太好啊。”

　　裴渡不想在外面多事，已经给师父惹了那么多麻烦，已经让高长歌劳累了那么久，现在能忍就忍吧，她懒得闹腾了。

　　裴渡道：“算了，不弄药了。”

　　萧忆绵轻声道：“这样不太好吧？”

　　裴渡烦躁道：“我说了不弄就不弄！”

　　萧忆绵顿了下，道：“那我去给先生说说。”

　　裴渡赶忙拦道：“别别别！”

　　无奈下，只能重新上药。

　　高长歌来看望几次，发现里面安安静静的，准备歇着，但刚一转身，脸色就是一沉，立刻上了马车，萧忆绵正准备出声，却看见高长歌的眼神，被吓得手捂着嘴往后靠了靠。

　　裴渡彻底昏迷了，身上发烫，高长歌眼中一沉，手下准备将裴渡背后的衣衫拉开，萧忆绵赶忙止住，道：“这……不行的！”

　　高长歌眼神一狠，犀利的看向萧忆绵，等看到裴渡身上已经流脓的伤口时，马车内立刻被一种淡淡的凶意笼罩着。

　　萧忆绵抬了抬头，有些惧意，想要解释，却被高长歌打断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什么心思，你只需要知道，若不是因为她一直劝着我，你现在绝对不会好过。”话锋一转，语气凌厉：“别以为善明修能给你做靠山，若是善明修知道她成了这样，恐怕你回山就不是当小姐了，而是刑堂走一遭！”

　　萧忆绵气息急促，道：“我没有！”

　　高长歌冷笑一声：“你最好没有！我这人脾气不好，也从来不屑于对付女人，但你最好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了。”

　　萧忆绵不答话，但脸上却十分不甘。

　　高长歌也不顾及男女之别了，将裴渡放到自己腿边，轻声呼唤着。

　　他想重新上药，但一看溃烂如此，害怕雪上加霜，只能罢手，但也因此，心中怒意直升。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少有涉世的女子能如此心肠歹毒。裴渡在山上这么多年，被保护的太好了，平日里虽然学的是诡诈之术，但从未实践，若是和这女子交手，凭她的性子怕是要吃亏啊。

　　困顿一夜，天刚蒙蒙亮，高长歌就立刻下马车告知赶紧回山，但具体原因没说，只说了裴渡伤势不好，因此，几人都提了速度，到午时直进怀苍山。

　　方朝一早得了消息，在外面等着，一见他们，讶然：“怎么回来这么快，不应该是今天晚上才到吗？”

　　方错上步，行礼道：“拜见大师兄。”

　　方朝温和一笑，道：“不必多礼，你我许久未见，回来了有空小酌几杯。”

　　善明修已经被人迎走了，临走时交代方朝将萧忆绵安排一下，方朝看见萧忆绵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倒是萧忆绵一见方朝，柔弱一笑。

　　裴渡被送往医师处，高长歌一路跟着，方辞本也想同往，但由于刚回山，来往礼节太多，只能先去各走一遍，拜会完长老，再去和师兄弟笑谈两句，这才能得空。

　　裴渡被抱进去时，在场的师兄弟都是诧异的，接连问候，有些关系要好的陪着高长歌一起在外面等着，过了半响，医师出来摇摇头，训斥道：“山里难道没有教过你们？受这种伤时怎么能用凌霜膏！？”

　　高长歌眼神一冷，周围师兄弟以为是高长歌失误不懂，都纷纷相劝。

　　“长歌兄，没事，如今回来了，有医师在，不会有事的。”

　　“我一会儿回去将我的浮霖霜拿来。”

　　“长歌兄，裴兄不会怪你的。”

　　高长歌面色不善的挥挥手，道：“都走吧，此事别往外传。”

　　众师兄弟点头，离开。

　　高长歌一直守在裴渡榻前，看着裴渡苍白的脸色，唇齿没有一丝血气，她眉间微微蹙起，像是睡梦中都是忧虑的。

　　方朝静静走来，道：“阿渡还好吗？”

　　高长歌扯出笑容，道：“这一切都怪我。”

　　方朝手抚上高长歌肩膀，劝慰道：“与你无关，放心吧，山内已经派人去整顿外编了。”

　　高长歌自嘲一笑，吸口气，道：“其实当日我可以去的快点……碰见师弟们，得知师父有事安排，只以为她不会中计，有能力逃脱……但我若是知道如今会成这样，什么名利，都是无所谓了……”

　　方朝道：“长歌，你不必这样自怨自艾的。你不可能护着阿渡一辈子……”

　　“为何不可？”

　　方朝叹口气，道：“好，你保护她。但也是在能力范围内。你此次在山外立威，也是为以后做打算，有了足够的权势才能保护她，不是吗？所以，别自责。”说完，他补充道：“对了，谷师叔非常赞赏你此次临时接的任务，如今南梁已经乱了，你上次虽然未能及时救阿渡，但获得的利益却远大于此。”

　　高长歌道：“多谢方师兄宽解了。”

　　方朝笑笑，忽的问道：“那个萧姑娘是什么来历？看着不简单。”

　　高长歌一笑：“方师兄眼光毒辣啊。以后让萧忆绵少和阿渡见面，省的闹心，我看着也憋屈。”

　　方朝疑惑道：“你可不是这种冷淡的性子，能把你得罪的人，有趣。”

　　高长歌嗤之以鼻。

　　方朝轻笑道：“安心吧，谅她也不敢在山里放肆，身份再尊贵，也得按着山里的规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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