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银河来》彼淇有狐

38、第三十八杀

　　顾烟突然而来的询问，让阿大整个人显得愣了愣，但他很快定下心神，用一种十分悲怆又难过的语调回答道：“自从寨主走后，山寨内虽无领头人，但大家仍然过的其乐融融，风平浪静。

　　大半人等随着天下的稳定渐渐弃武从农，不少兄弟都在山上开辟出一片土地，带着妻儿老小种地为生。我心里很是欢喜，咱们当初建立山寨，可不就是为了给这些人一个家么？现在他们已经找寻到了生存的意义，那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确实如此。顾烟赞同的点点头。

　　“可就是在咱们山寨实力大减的时候，朝廷军来了。山寨的规矩您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朝廷自然是没有得罪的，他们想剿灭咱们，也只是因为觉得寨子坏事做尽十分碍眼，殊不知咱们做的都是替天行道的大好事。”

　　“本来以为这只是一回您在时经历无数次的讨伐而已，我们自己也能扛下来。谁知……”

　　顾烟眉目微蹙，缓缓道：“可是楚岚亲自去了？”

　　阿大似乎是想起过去的悲伤，眼中晶莹泪珠打着转，几欲泪下，“秦帝御驾至此，本来我们也是不怕的，可楚岚太厉害了……他以一己之力，屠杀我大半山人，这还不算，他手下的朝廷兵又将败退的兄弟们围住，为了取悦暴君，那些该死的走狗将兄弟们绑在柱子上割肉凌迟，烹饪煮汤，漫山遍野都是哀嚎，而我侥幸逃脱，却不得不面对人间地狱的惨状。”

　　说着，再也忍不住，阿大潸然泪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拜服于地，“本以为我能忘了，可兄弟们的惨叫声至今回荡在耳边，寨主，您可千万不能放过楚岚，要为兄弟们报仇雪恨啊！”

　　顾烟沉沉地闭上眼睛，随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你尚未痊愈，药物还不曾断，先下去服药吧。”

　　阿大应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刚离开不久，千年老猫瑟瑟缩缩像小偷似的顶开门缝，蹑手蹑脚地窜进来，一跃躲到顾烟身后，爪子扒拉着顾烟的衣角，像受了惊的囚犯般。

　　顾烟朝外盯了一眼，只觉得阿大的脊背挺得笔直。

　　待到他的身形彻底消失，乐颜才开口道：“不是我说。这个人浑身散发的气，可不好惹。之前还不觉有异，方才擦肩而过，只觉得他身上的冷气和森然都能把我脊梁骨冻着了。”

　　哪有那么可怕……

　　不过……

　　顾烟嘴角僵硬且抽搐的拉了个笑出来，然后慢慢伸出五指，若有所思地捏攥成拳，“刚才和他说了几句话，确实感觉不太一昂，他好像变了。”

　　眼前晃过在乱葬岗那一夜，她跟踪阿大未果的时候，心中狐疑更甚。

　　“你有没有什么认识的外星人？必是消息灵通的那种，我有话想问问他。”

　　乐颜抖了会儿子，不抖了，闻言很是奇怪：“你要问什么话？”

　　顾烟道：“有关前不久，渝州城外大凉山上土匪寨被剿杀的事……”

　　“你觉得阿大说谎？”乐颜警惕地将猫耳朵竖起来，他的瞳孔尖锐起来。这老猫，耳朵激灵着，方才顾烟和阿大说的话必定都被他听去了。

　　顾烟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只是觉得……楚岚不是个暴君。”

　　于是乐颜更为诧异。

　　顾烟苦笑了一下。为什么相信着呢？其实她也不知道，但她冥冥之中总觉得，楚岚的那份外来力量一直在守护着什么人，从他的眼睛深处可以看出，他不会将其用来杀人。

　　“好吧……”乐颜沉思了会儿子，然后咧开嘴，露出尖尖的牙齿，“虽然这是趟苦差事，但看在你实在是很想知道，而且一日三餐管我饭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跳下榻，挥挥断胖的小爪子，眯着眼睛说。

　　晚上乐颜回来，几乎是夹着尾巴走的，因为他的身后跟着楚岚。

　　相较老猫垂着耳朵，楚岚的步伐也颇为焦急。待在顾烟面前站定了，在黑暗中分辨出顾烟的样貌，才似是舒出口气似的摆上满脸的悠哉悠哉，等着顾烟规规矩矩地叫他“皇上”。

　　礼罢，楚岚抬头看了眼天色，关嘱道：“已近傍晚，如何不掌灯？”

　　“你以前不是总嚷着眼睛痛么？该注意注意了。”

　　顾烟抬头，她想自己此刻的脸色应当是十分可怖，沉静一下午纠结的怨气缠绕着她，她在黑暗中望着楚岚的面容，窗缝隙中打出一道薄薄的微光映照在他的眉宇间，像是给美玉打上的霞光，漂亮的不像话。

　　“皇上说的是。”

　　她手一挥，窗口的灯盏挑起烛火，一瞬间热流涌来。

　　楚岚颇为讶异地瞧着她，“有心事？”

　　顾烟闻言一顿，她沉默了会儿子，才慢慢道：“没有，实在是睡累了，面色想有些疲惫。”

　　“也对。”楚岚似乎轻松了些，眼里有几分无奈的哭笑不得，“你向来嗜睡。”他说着，呼吸声忽然大了一分，于是那具暗色龙纹裹着的身形便缓缓坐到顾烟身侧的榻上。

　　顾烟下意识地侧身一望，忽见黑暗中，湛蓝的袖上隐约有暗红色的痕迹，看起来……像是未曾干涸的血迹。

　　血？

　　被她的目光触及，楚岚便像是受了惊似的拢起袖口，抱在怀中，大有一副欲盖弥彰的嫌疑。顾烟有点愣神，抬眸看向楚岚的脸。烛火的映衬下好像有些血色，只是仔细看，正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皇上。”

　　“嗯。”

　　“谁伤了你？”

　　楚岚避着她的目光不看她，口气淡淡道：“不过是小伤。”

　　楚岚身负异能，便是她全力出击，也不能动摇他半分，更有和纯妃拼斗那日，凌厉的光波也能被他无形化解。

　　他的境界早已不是一般外星来客的程度，一般刺客伤不了他，肯定是有同样甚至是更强的外星来客与他动了手，因而他受的伤，恐怕不是什么小伤吧。

　　顾烟望着楚岚没转眼。

　　怪不着他呼吸紊乱，行色匆匆，这是被什么人追杀，躲到她寝室中度难吗？

　　“皇上要不要做点什么遮掩行踪的事情？”顾烟主动询问。

　　楚岚被顾烟问得一愣，不可思议地投以目光，然后很快，他像是领悟了什么般，眼中化水温柔，“怎么，担心我？”

　　又开始了，身为秦帝的自称。

　　楚岚眸光如被火光点亮了似的，望着顾烟，前几日被她的风刃刮过的伤口已经愈合，淡淡的疤痕随着唇角弧度微微掀起。

　　而顾烟的身形却在这希翼的眼神中僵硬。

　　她……担心他？

　　她怎么可能担心他？

　　荒谬，虽然阿大许是夸张撒谎，但楚岚带兵围剿大凉山山寨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不可能有错。楚岚是她的仇人，是她巴不得要杀了的人。

　　但她为什么，在得知楚岚手上后的那一瞬间，没有想着趁他病，要了他命呢？

　　那炽热的目光实在盯得紧，顾烟讪笑，“您是皇上，我是您的皇后。皇上受了伤，这宫里上下都得忧心。不过相比皇上有上天保佑，定然龙体无损，因而也放心。”

　　“嗯。”闻言楚岚轻应一声，他将眸子和里头的光一起敛住，尾音怎么想都是在自嘲。

　　这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受伤了？

　　顾烟脑袋里忽然想起隔壁宫里太妃那条大狗，没回见了乐颜就摇头晃脑，舔来舔去，楚岚这样子就和被乐颜恼羞成怒挠上一爪子，沮丧的大狗差不些许。

　　想着，顾烟不免，“……”

　　把楚岚当粘人的狗？她是不是疯了？

　　一定是因为楚岚这个人被她勾引后短暂地陷在爱河中，恋爱的人，大小事儿都要在喜欢的姑娘面前表现一下，没事儿献殷勤，有事儿扮可怜。

　　傻了吧唧的，她可是想杀他啊，楚岚想什么呢？

　　“你来……”

　　“我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开口，屋内空气一沉，顾烟下意识闭了嘴，等着楚岚往下说，而楚岚忽然又不接着话头了，他顿了顿，站起来，没头没脑道：“走吧。”

　　去、去哪儿？

　　顾烟讶异地飞快的瞥了旁边正往被褥里钻，浑身上下写着看不见我四个字的乐颜，乐颜发出一声闷闷的声音，“别问我呀，我也不知道。”

　　“……”

　　于是顾烟拉扯了一个笑容转朝楚岚，“皇上受了伤，不歇着，要去哪儿呢？”

　　彼时楚岚已经走到门口，他受的伤不轻，但既然不叫苦，顾烟也就当他没受伤，可到底实情是这家伙刚跟人大打了一架，这样随意走动，还是十分伤身。

　　但他口气耐心，回答道：“去御河，太后还在等着我们。”

　　顾烟又飞快的瞥了乐颜一眼。然而这只蠢猫钻进被褥就一动不动了，跟死了一般，顾烟只好硬着头皮自己道：“为什么忽然要去御河？”

　　御河是护城河，守着皇城。没事儿去御河干什么？

　　这样信息不对等的场景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还要连猜带蒙，实在累心。

　　“你不是我的皇后吗？”楚岚反问。

　　顾烟眨眨眼，“对呀。”皇后又怎么样？

　　“对呀。”于是楚岚重复道，他的黑眸里仿似含了几丝深藏的笑，含着盈盈的温柔，“宫中热闹，太后设宴邀请全城女眷齐聚游水，国母皇后怎有不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