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银河来》彼淇有狐

31、第三十一杀

　　被这么提点的顾烟顿时如醍醐灌顶，大梦初醒。

　　初遇时楚岚心神化动，就是因为她醉酒主动调戏，才破开对方心房。一年来，她和楚岚几乎两不相见，就是楚岚再喜欢那个姑娘，什么情啊什么爱的也都放在心里了。后来干柴烈火，无意间这么一撩拨，楚岚果然是没忍住。

　　由此看来，她想近楚岚的身，硬的不行，真的得来软的。

　　“你说的太对了。小猫咪。”顾烟器重地拍拍乐颜的脑袋，赤着脚奔出去。

　　乐颜软乎乎地松泛筋骨，唔了一声，待到顾烟跑远了，才后知后觉地扯着嗓子怒喊道：“你才是小猫咪！老子不是猫！”

　　宫里想爬上龙床，夺得恩宠的人有多无少。

　　顾烟在她这片小天地发疯撒野、自由自在惯了，不管外头风云变幻，在她这里都是一片祥和，风言风语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可不放在心上，不代表她是聋子和瞎子，从未见识过。

　　帝后不甚和谐已有年余，宫中又只有一后一妃，人丁稀薄，加之多年无丧孝，天下也定，便总有些漂亮宫女动那些歪心思。皇后出身不高，先例在前，那些不安分的，想着二八年华总不能在这皇城之中白白蹉跎了，不如争一争，就算打破头也要跳上枝尖儿，若能被皇帝瞧上，没准儿野鸡成了凤凰，燕雀变了鸿鹄。

　　富贵诱人，高位厚望，因此剑走偏锋的总不在少数。单是淑香殿就出去几个弃主夺宠的宫女，各宫里自不必多说。

　　楚岚这人性子清淡，行踪简单，好琢磨。不是闷在清乾殿批奏折子，就是在常德宫小憩，近来又多了淑香殿和春鸣殿两个去处。

　　而宫中早有申令，宫人不得妄为，逾越规矩。这些地方自然不能去，唯有在来回甬道上扮作偶遇巧逢，行走风骚，摆出媚态，夺取眼球。

　　前不久帝后关系回暖，众人少有多想，而如今皇后忽然大病，恰逢楚岚最近多了个在御花园读书的嗜好，不少人又蠢蠢欲动起来。

　　御花园静谧偏僻，楚岚不喜人打扰，御前人少，不妨就被钻了空子。御花园的宫女儿跟韭菜茬子般涌上前来，一边侍奉端茶送水，一边媚眼如丝地觑皇帝，还巴巴地把松了腰带的胸口往皇帝处蹭。楚岚表面上也算个宽厚仁君，顶多来得烦了，摆摆手让人下去。

　　皇帝的冷处理，叫胆大妄为的人多了起来，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要来碰碰运气了。一页书未念完，墙角又响起婀娜婉转的江南小曲儿，如出谷新莺，又若归巢乳燕，唱得那叫一个清肠十八弯，七巧玲珑心。

　　顾烟隔墙听着，恨不得拍腿叫好，跳进园子里赏几个钱。然楚岚就跟个木头人似的，头都不抬一下，慢慢翻书。

　　“啧。”对于楚岚的不解风月，顾烟颇为不满地哼出一声，一把扒开旁边扯着水袖，摩拳擦掌准备上前的宫女，骑到墙头上，“让我先来。”

　　轻巧落地的顾烟一个战术前翻，晃过御前侍卫。拍拍手，大摇大摆地走到楚岚面前，敲了敲他的桌子，声调拉了丝儿地嗔怪道：“呆子！”

　　楚岚闻言一愣，不知为何，顾烟一出声，周遭的动静包括楚岚的神色，仿似都变缓了一瞬。

　　雾蒙蒙的天儿忽然下起雨。蚕丝细雨密密飘在空中，不多时，湿气把砖石台阶洗得漉漉一片。楚岚抬头瞧着她，眼睛簇亮，恍若也被雨水洗刷干净似的清明。

　　顾烟就这样杵在楚岚面前，微微笑着。

　　“你如何来这里了？”楚岚将书卷缓缓合上，边打量她，边轻声问：“你……”

　　顾烟眼珠子转了转，唇角噙着笑，打断楚岚的话，“无所事事的宫人们尚且来得，臣妾是皇后，病中想出来散散心有何不可？这有满园子的春花，自然不能辜负美景。”

　　再怎么是不服教养的土匪出身，前些时候高强度的仪态教学还是在顾烟身上留下了记忆，端庄起来，谈笑间竟真有几分身为皇后的贵气。不同往常的雍容典雅与长身玉立，衬得顾烟多了几分炫目的色彩。

　　只可惜翻墙时蹭破的衣角和在地上翻滚后沾的泥，有那么点不入眼。

　　“你现在大病初愈，应当少出来走动。若实在想看花，孤着人安排到你院子里去就是。”楚岚叹了口气，将自己未曾说罢的话补充好。

　　他说着起身，抬手就要招人来，顾烟知道他一定是在叫人送她回去了，忙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对方迟钝又狐疑的目光中，顾烟舔了把牙根，一字一句道：“等等。”

　　楚岚神色难辨地看着顾烟。

　　顾烟于是颇为委屈地哭丧起脸，“皇上难不成也以为臣妾同那些上赶着贴过来，只为一睹帝颜的佳人一样，刚正不阿地要赶臣妾走？还是说皇上就喜欢同她们做戏，不愿臣妾在此打搅？”

　　楚岚微微一怔，略错愕。他的目光被雨水打得有几分苍白与薄凉。他忽然就这样望着顾烟，什么也不说，却又像是解释了许多话一样。

　　顾烟一时间竟被他这个茫然中夹杂着几分委屈与仓皇的眼神望得有点不知所措，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正有些懊恼，反省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楚岚开口了。

　　他压低了声音，摇摇头，“胡言乱语。”

　　“那为何要臣妾走？臣妾偏不走了。”顾烟忽然就不着急了，她忽然一把抽走置在案上的书，在楚岚面前招摇地晃晃，当着他的面塞进胸口，贴身放好。

　　顾烟迎着楚岚错愕的目光含羞带怯地笑起来，“皇上既叫人来送臣妾回去，那这书臣妾可就带走了。今儿皇上也就当来御花园看看美景和美人，也不必用功。”

　　楚岚一动，然不等他开口，就被顾烟打断。

　　“想要？”顾烟就后退一步，挺起胸口，挤眉弄眼，“喏，来拿啊。”

　　她大大方方地张开双臂，燕青色的广袖拂开，微风细雨里，像极了墙角栽种的那株美人蕉，洗涮到青绿通透的叶子随着轻风摇啊晃啊，好似倾城美人儿在招手。

　　楚岚愣愣地盯着她，面容凝滞，耳边猛地蹭起红晕。

　　“你……”他的声音彻底被掐在喉中了。

　　顾烟见他反应不正常，似是羞赧。不免在心头“唷”出一声：这小子是害羞了？

　　平日老辣，似是情场老手，原来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有遭遇窘迫面红耳赤的时候。她不免暗笑，干脆往后一跃，跳进蒙蒙细雨中，“怎么？皇上羞了？”

　　楚岚被她不明不白地噎了一口，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唯有怔怔地瞪着眼睛。

　　顾烟眼珠子乱转，见楚岚吃吃不敢上来，笑眯眯地整个人重又蹭回去，好整以暇地再看他反应。

　　可是楚岚就跟个木头人似的杵着一动不动。呆得顾烟开始咬牙跳脚。

　　莫非是她胆大但色不高？可不对啊，楚岚最亲爱的宝贝儿小心肝不是和她很相像吗？

　　难道是神似相不似。那姑娘平时矜持，顾烟表现这么妖媚，让他出戏了？

　　她的脑袋正飞快地转动着，正犹豫要不要再骚下去，忽然听闻楚岚叹了口气。顾烟一抬眼，见楚岚脱下外袍，盖到她身上，“本来身子就没好，又淋雨，你不要命了么？”

　　区区冷雨算什么，就是下刀子她也能抗一抗。

　　但……

　　顾烟灵机一动，连忙抖了个激灵，“好冷啊。”

　　她一边喊一边瞥他神态动静，但见楚岚眸光中涌起担忧，脚步微动，温润的鼻息声又近了，顾烟又“嘶嘶”抽了两口冷气，跺跺脚，不住喊道：“好冷好冷。”

　　“我送你回去。”于是暖暖的掌心擒住她的手腕，楚岚作势要将她抱起来。

　　嚯，还不是担心。

　　顾烟暗笑，脚下一蹬，不让他抱，反使劲儿往他怀里一扑，直撞得楚岚一个踉跄，两人栽到竹席上滚作一团。

　　楚岚挣扎，顾烟不准他起来，搂着他的腰身就蹭：“这下暖和多了。”

　　她这幅过度热情起了很明显的效用，楚岚呼吸紊乱，耳根的微红攀升到耳尖。心中得意，顾烟的脸颊闷在楚岚脖颈，她一边去拉楚岚的手往自己胸口伸，一边撒娇嘟囔，“皇上您的书捂的臣妾心口好冷啊，快拿出来，拿出来呀。”

　　虽然很没眼看，总之骚就对了。

　　反正她不勾引楚岚，也有其他宫女排队等着。倒不如她先利用起来，办完自己的事。楚岚这棵大树，不能叫别人有机乘凉。

　　然而楚岚的手却僵在半空一动不动，拽都拽不来。顾烟装着抽抽噎噎的哭了好一阵，半晌才见松软，未曾来得及大喜，楚岚却只拍拍她的背，顾烟听得他轻轻地说：“你先起来。”

　　顾烟挪了挪，想去瞥楚岚的表情，却见他转了脸，干脆不看她了。

　　昨天抱她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坚贞的，投怀送抱倒是欲拒还迎起来。看来施加的力度还不够。顾烟决定再添把火。

　　“皇上。” 顾烟卧在楚岚胸口，脑袋倚在他肩头，拿食指在他胸膛上画圈圈：“皇上。”她刻意放软了声调，拿黏腻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细语，“您昨儿可不是这么对我的。您是不是厌烦我，不喜欢我，讨厌我了呀？”

　　“没有。”楚岚摇摇头。他就着这姿势起身，将顾烟环在怀中。

　　顾烟媚眼如丝，娇俏道：“我不信！”

　　楚岚道：“那你怎么才信？”

　　顾烟拿食指在他胸膛上画圈圈，一边画一边抛媚眼，“昨天我在大士殿看到那块发光的异石，那是什么样？真好看。”

　　“那是蛮族进贡的国宝。”

　　我当然知道了！顾烟腹诽，面上却笑嘻嘻，“臣妾觉得它实在是好看，比我满屋子的金银珠宝都要光彩照人。”这就是她睁着眼睛说瞎话了，真实的异石灰溜溜的，土不拉几，就是颗不起眼的小石头。

　　但楚岚并没有拆穿她：“你喜欢？”

　　顾烟忙不迭点头，“臣妾觉得它模样好看，气韵古朴。很是漂亮。确实喜欢得紧。”她赶紧进入正题，“皇上能不能把它赏赐给臣妾……”

　　“臣妾是不是要求太过分了？”顾烟小心翼翼地打量楚岚的神色，说着，生怕再深的感情也破碎了。

　　“不会。”而楚岚闻言却并不觉无礼，他微微地笑了一下，宠溺的语调弄得顾烟心莫名停顿了一瞬，“这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