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银河来》彼淇有狐

28、第二十八杀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顾烟自知颇为心虚，磨磨蹭蹭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还是楚岚先开了口，宽和问她：“怎么从房顶上掉下来了？疼不疼？”

　　好不甜言蜜语的关心。在外人眼中，定是副帝后举案齐眉的美好图景。

　　只是……

　　顾烟低头瞧见自己扯着楚岚衣领的爪子，瞧见他裸露的大片肌肤和光滑的名品下颚线，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唾沫。

　　这臭小子怎么不好好穿衣服？随便扯扯就开了。

　　还有那繁琐的服饰上各式纹样挂物，膈得她肉疼，还让不让人安心躺卧美人怀了！

　　顾烟后知后觉，尴尬地揉了揉被楚岚腰带压地发麻的大腿肉，一骨碌从他怀里挣脱开，落到地上。就要破口大骂，然而对着楚岚那张脸，登时就哑了火。

　　楚岚则亲切问顾烟：“怎么了？”

　　顾烟早发誓不再去看楚岚的脸，长得好看的人就是会让她心软，更何况楚岚这人长得不是一般的好看，是绝顶好看，而且多看几眼就要醉的那种好看。为此她三发毒誓，割血为祭，恨不得再抵上自己一个脑袋当祭品。

　　只可惜此时悔之已晚，眼下看都看了。

　　虽然她和楚岚不对付，并且早已下定决心不被美色所迷，要为了她的山寨报仇雪恨。但这……

　　顾烟喉咙里咕噜噜响了半刻，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她憋了半晌，脏话都跟从来没学过似的忘得一干二净。

　　于是大秦这十分不端庄的皇后有史以来第一次端庄地拍拍衣摆，突兀地冒出一句闷闷的正经回答，“我没事儿。”

　　可没想到，就是这么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顾烟抬头看到的却是有些愣愣发怔的楚岚。他的面容本来是颇为忧虑的温和，然而此刻非要压住翘起的唇角，那收敛不住的笑意让他神色变得奇奇怪怪。

　　望着楚岚眼底微妙的考究，顾烟愣了一下，心中警铃大作。

　　深更半夜，从房顶突降，不是贼人，难道是哪里送祝福送温暖的神仙不成？脚指头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楚岚那般聪颖，会猜不出这点小九九？肯定是早看出端倪，在心里偷偷地笑话她！

　　“你……”楚岚果然开口问她了，顾烟忙打断他，“我出来散步！”

　　“散步到大士殿来？”

　　“……”

　　哪有人散步到房顶？瞧见楚岚欲言又止的神情，顾烟后悔不已，恨不得自扇俩巴掌，都怪自己多嘴，这下倒好了，漏出破绽。

　　顾烟最讨厌撒谎糊弄人，撒谎意味着示软，说明你不如这个人，不得不搞些弯弯绕绕的来蒙蔽他的双眼。以前只有别人糊弄她，没有她糊弄人的道理。她若不喜欢，那人就是具死尸。

　　但到底今时不同往日。顾烟承认楚岚皇帝的位置让她畏手畏脚了，谁让她目前还处理不了楚岚呢？

　　不然哪用得着委曲求全。

　　“散步不是我的主要目的。我其实是想看星星！”顾烟连忙改口，指了指上方破开一个口子的屋顶，夜色透过那四方小井撒下，“正巧天气不错，星月高照……”

　　“至于为何走到大士殿来。”她讪笑补充，“我听说大士殿高，就想爬上去看看能不能看到更高更广阔的天空。”

　　楚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但天上没有星星，连月亮都没有。

　　“可今夜既无银轮，亦无星汉。”

　　完了！撒谎没打草稿！

　　“我……”楚岚不是好糊弄的三岁幼儿，顾烟心知再不弥补，事情迟早败露。

　　她贼兮兮地抬眼瞥了楚岚一眼，旋即邪魅一笑，“这不就是因为没有星星吗，我急匆匆下来，就是为了提醒你，今日没有星辰，你可以早些回去休息。”

　　顾烟一字一句说的十分恳切，楚岚又露出那种神色了。

　　“哦？”楚岚眸光柔柔，顺着瞥视长空，他轻笑，又把目光落到顾烟身上，“阿烟果然十分替孤着想。”

　　阿烟？呕。着想？呕。

　　不过……

　　“孤今夜确有赏月的打算，多亏阿烟的提醒。”楚岚笑着，顾烟也看不懂他，朦朦胧胧地听他继续说，“明日还有早朝，这下可早些回去歇下了。”

　　等等，有戏。

　　虽然“哦？”的语气词听起来是个疑问句，但顾烟相信楚岚百分百没有怀疑，他信了她随口编出来的话。

　　呵，愚蠢的男人。

　　这都能被她找到圆谎的办法，果真是个傻子。

　　顾烟正窃喜，忽然听得楚岚唤她，“走吧。”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一轻，随后一个天旋地转，待到顾烟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楚岚已经将她腾空抱起。

　　啊？去哪儿？

　　顾烟飞快的瞥了眼跪了一地的太监侍卫，颇为不安地重新把目光放到楚岚身上。

　　她拉扯了一个笑容出来，问楚岚：“去……哪儿？”

　　楚岚眸光柔了一瞬，他看着顾烟的面容但话却不同她说。吩咐旨意，声音依旧是属于帝王的、习惯的淡漠：“摆驾淑香殿。”

　　“嗯？”顾烟一脸茫然。

　　这他娘到底是没情况？

　　但她还是拉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皇上万金之体，这样不太好吧……”

　　“阿烟不是孤的皇后吗？”

　　楚岚反问顾烟。顾烟张了张嘴，半晌，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对呀。”

　　于是楚岚的黑眸里便恍若落了无数星海与辰光，明朗清亮地裹着几丝开怀的笑意：“那孤为何不能送自己的皇后回寝殿。”

　　说的……是很有道理……

　　但这个事吧……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直来直去有点不太友好。这不是原始人之间的简单表达爱意的方式吗？她们星球都是意念传达，就不必搂搂抱抱了吧。

　　顾烟使劲儿给屋顶上的乐颜使眼色，而乐颜却一把鼻涕一把泪，十分悲壮地朝她挥了挥手，并表示一定会注目送别。

　　顾烟：“……”她转朝楚岚，楚岚笑意不减。

　　这一定是表演……表演！就是为了营造一个帝后和睦的假象。

　　为君者，先齐家，再治天下。

　　楚岚此举定是为了迷惑文武百官、太监侍卫，让他们肝脑涂地，拜奉自己为千古明君。

　　除此开外，联系这家伙以前的所作所为，顺手故意恶心顾烟也不是没可能。

　　别以为我看不懂你，你个小贱人！

　　哼，你就是利用老娘！

　　顾烟的脑瓜子飞快转动，很快就义愤填膺起来。

　　凭什么？

　　楚岚让她插足与太后的关系就算了，眼下又利用她，这能忍？

　　一不做二不休。

　　“皇上说的是。”顾烟扁了扁嘴，眼眶眨巴眨巴地挤出几丝晶莹，有点委屈的，颇为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臣妾今儿晚上的确累得很，只怕是下地的气力都没了。皇上既能体谅体谅臣妾，不如就这样抱着臣妾去淑香殿，如何？”

　　呵，装，让你装！

　　就你小子这薄身板，嘴上说着摆驾淑香殿，出了这道门就要喊轿子了。

　　那不行，你恶心老娘，老娘必定加倍奉还。

　　想抱是吧？抱个够！

　　楚岚的身后是大士殿的千百烛光，亮橙的火色摇曳中，他恍若背着朗朗乾坤，有如神照，好看的让人咂舌。

　　“好啊。”楚岚笑得灿烂。

　　顾烟呆了呆，怔怔地瞧着这随口答应下傻话的帝王。

　　他不住地微笑着。那笑时那样的释然与欢喜，像等待了许多年，于眼下，终于得到了他的朝思暮想。

　　朝思暮想？好小子，好个色鬼。原来早已觑视于她。

　　顾烟想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一抬头却正好对上楚岚充斥着笑意与欣喜的眼睛。

　　他的眸光细碎又温柔，将憨涩、积恋、满足还有几分忧伤，混着殿中的烛光，揉碎成莹莹一片的美好。

　　顾烟咽下口水。

　　你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忍吗？你以为你表现得很痴情我就无话可说吗？

　　这还……真得忍……

　　皇帝皇后公然调情，尴尬的大有人在。但能救她，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是一个没有。

　　顾烟眼神飞过去看那跪了一地的侍卫，各个都把头埋地死死的，恨不得即刻钻到这大士殿下面去，把自己埋咯，以表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

　　哇，这群愚蠢的废物。

　　她找不到求救的人，只能认命。像条死鱼一样陷在楚岚怀里。

　　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