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银河来》彼淇有狐

16、第十六杀

　　但可惜的是，楚岚病况大好。中间来了机会淑香殿，一点也没要死的意思。楚岚不死，顾烟自然不高兴。底下一众太监宫女并若生难测主心，唯有瑟瑟地挨着。

　　过了谷雨，天一日热似一日。

　　待到天边的最后一丝日光皆被黑夜抽离，昏昏欲睡的顾烟守着烛灯，才在混沌里候来碎步赴命的宫女太监们。若生扶着门框，端正打扮，隐匿在阴影中同为首的婆子打了照面。

　　“尚衣局的礼服送到了，请娘娘试试腰身。”

　　大红的漆盘上陈着鹤凤祥纹的朝服。

　　宫中有大典将盛，去年冬便有裁衣的宫人量了身款走，如今成衣配备好了，各宫里主子上身，胖了瘦了，试试，也好调整松泛。

　　“这回祭天可是宫里的大事。娘娘要牢记礼数，莫叫人揪了错。”

　　顾烟一面应了，一面懒懒抬眼，瞧见方妈妈捏着手仔细检验朝服的每一条衣缝儿和每一处边角，直到念了一声“允可”，那些垂头盯着自己脚尖惴惴不安的宫人们才从等待的煎熬中脱身出来，松下一口气。

　　不过这才是头一步，过了这最要紧的关子，主子娘娘还得试穿，若是觉得哪儿不舒服了，哪觉得紧巴了，还要拿回尚衣局改去。

　　顾烟这身礼服还算合衬，但仍旧绕不开繁琐的礼仪。

　　顾烟好似个试穿衣裳的工具人儿般，叫她伸直双臂就伸直，叫她转个身就转身，试完脱下来，她就躺到卧榻上嗑瓜子吃果子。

　　百无聊赖地看着方妈妈一通香薰后小心翼翼的收起来，顾烟用脚丫子捅捅若生，努嘴道：“你说她这么谨小慎微的干什么？”

　　若生眨眨眼，认真道：“当差的怎么能不一丝不苟？主子贴身的物什儿要是出了岔子，那可是大忌讳，要连累一片儿的人。”

　　“这有什么好忌讳的？”

　　“娘娘您不知道，小到用错熏香，大到缝错针眼儿，更有夹带银针的前例。这损害主子们玉体的事，说轻了是晃神没留意，说重了可有刺杀谋害的嫌疑！”若生瞪大了眼睛，将她从其他宫人的闲言碎语中提炼出的大事件说给顾烟听，振振有词。

　　“规矩真多……”顾烟撇撇嘴，平躺下来，听着方妈妈收拾的动静，忽然一鲤鱼打挺的起身。她猛地抓住若生，眯起眼，“楚岚的贴身衣物可也是要查的？”

　　天真无知又弱小瘦削的小丫头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那是定然。”

　　然后就被顾烟得意洋洋的奸笑给震慑住了。

　　“我要找人纳双鞋，送给楚岚。”

　　若生惊：“娘娘如何想来这个主意？”

　　顾烟笑眯眯道：“因为我爱他啊，爱他就是要让他的生活中充满了我的痕迹。”

　　【狠人。爱他就要杀了他。你想给楚岚绣双鞋子过去，鞋底留根针，缠上掘墓给的鲛人之毒？】

　　顾烟得意地点点头，“不错。等到楚岚脚往里头一踩，管叫他一命呜呼，当场去世！”

　　【银针不一定能破楚岚身。】主脑中肯评价。

　　顾烟吃瓜子：“你上次说楚岚是能够察觉到周遭危险和动静的。但我在暗，他在明。千防万防都有防不到的时候。”

　　自家主子娘娘老狐狸似的笑刺激地若生浑身一哆嗦，顾烟雷厉风行，已经安排上了。她素来办事儿的原则便是简单、快捷。说办就办，不大会儿尚衣局就送了各色布料来。

　　顾烟笑言：“虽然这种暗算很不耻。但是否卑鄙下流，或是办事你明我暗的不公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干掉楚岚，然后楚岚最后也确实是被我干掉了，就行了。”

　　【是凯瑟家的作风。】

　　时隔很多年从别人口中提到这个家族的名字，顾烟一时觉得有些恍惚。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过去，笑笑，“是吗？我们家的人，给星际留下的印象就是这么不择手段吗？”

　　主脑没说话。

　　顾烟想想也是。毕竟一个家族能出几个战犯和星际大盗，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可是理想很美好，现实有点缺人意。纳一双鞋要的工时太久，顾烟一下午溜过去瞧了百十来回，几个绣娘也只纹出半个龙纹花面子。要绣出一只来，草草一估都要十天半个月的。

　　比起她马上想看到楚岚去世的心情，这速度简直是拍马不及。

　　对此小姑娘们很是委屈，扁嘴极力辩解，“就是娘娘要奴婢再做快点，也没法子，已经十分地赶了。再赶，花样就走形了，哪儿还漂亮得起来？”

　　顾烟一想也是，本来楚岚就会淑香殿心有防备，要是搞出个奇丑无比的花样，楚岚一嫌弃，想必就更不愿穿上了。

　　她摸着下巴想了又想，一拍脑袋，“叫淑香殿能使唤的人都来，眼下有个大活计要他们上手！”恢复了土匪本性的皇后娘娘清了清嗓子里的血腥味，恻恻一笑，当即点头决断，同若生道：“这事儿叫交给你监工，尽快赶制，要多快有多快！”

　　于是荒废整个宫室，将所有宫人倾数投入在这龙靴的赶制中，整个淑香殿即使是在夜晚都亮如白昼。

　　敲定此事，顾烟立刻安排起乱葬岗抬尸讨债的交易任务。

　　主脑讽刺她记性差：【那太监眼珠子都腐烂了。】

　　“耽搁多日那都是不可抗的外界因素，我有什么办法？”顾烟骂那黑心商店蹬鼻子上脸，但还是不得不屈服淫威，绞尽脑汁地完成任务，“况且那小白脸也没说什么时候急着要。我这不想法子呢。”

　　这试了几回翻院墙，不是差点被巡逻的侍卫当成窃贼扭送大牢，就是被太监小厮们认作女鬼成为皇城密辛。

　　好几回差点闹到楚岚面前去，险些丢光脸面。

　　这夜夜折腾，夜夜不得成，顾烟可谓是苦不堪言。但好歹，虽然过程惨不忍睹，但顾烟还是成功在不惊动禁卫军的前提下，站在了皇城的墙外。

　　夜黑风高，城中寂静。

　　顾烟道：“做个导航，咱们去乱葬岗。”

　　【收到。】

　　一个时辰后，顾烟站在皇城正门隔壁的小巷子里，叹气，“我就不该相信你。我们走了这么久，根本就是从皇城后门走到了前门啊？说好的荒郊野岭，寒鸦高枝的乱葬岗呢？”

　　零星的雨淅淅沥沥的滴落，寒气从地上升腾起来。

　　“糟了，没看天气预报。”顾烟大惊，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我忘了，你穷得装不起天气预报的系统。”

　　顾烟正抱怨，忽然听得由远及近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循声一望，却见一户院落里闪出一个黑影。那人通体笼罩在漆黑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

　　夜空中撕开一道亮白的口子，轰鸣声落下。电光窜上对方的脸，暴露在外的那双黑眸刮过凌冽的杀意，像是捕食者咧开了他的獠牙。

　　熟悉感扑面而来。顾烟忽然觉得这股气息曾在哪里见过，刺痛了她遥远到几百年前的童年记忆。想到某个人，顾烟心头一惊，不自觉的站住脚。

　　不，不可能。卡撒·凯瑟已经在当年的那场浩劫中死了，她都险些丧命，他不可能活下来。

　　顾烟陷在过去的记忆里，痛苦地皱眉，主脑察觉到了她情绪的起伏，问她：

　　【怎么了？】

　　甩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顾烟眯了眯眼睛，朝那人去向努了努嘴，“那个人眉心有一块粉色胎记，是阿大。”

　　她早让若生给阿大安排好了住处，阿大应该和山寨的其他人在一块儿才对。深更半夜，雷雨天气，阿大裹得这样严实……出去做什么？

　　顾烟跟着阿大，一路来到郊外老林。

　　时值隆冬腊月，深夜寒凉。

　　雨点打在衣衫上若银针刺骨，头顶灰蒙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更衬得四下幽暗寒冷。

　　偶尔响起一两声乌鸦长鸣，刺在这两个不速之客身上，除此之外，仿佛再无活物。

　　【前面不远处就是乱葬岗了。】

　　乱葬岗？蓝星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找不着，阴差阳错倒跟着阿大来了。

　　可是乱葬岗地处如此偏僻的林子深处，阿大到远离市井的郊区来干什么？顾烟狐疑的目光一直粘着前方那个模糊的人影。

　　阿大走在眼前，手中的利刃劈开杂乱的草丛，他拨开枝叶慢慢地踱过去。而顾烟在主脑的导航下，保持着一个对方发现不了的距离，躲在暗中观察他。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刮起一阵阴风，林间响起窸窸窣窣的嘈杂声。顾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紧绷起神经。

　　她警惕地朝四周张望，再挪回目光来的时候，阿大不见了。

　　不管是从她肉眼可见的视野内，还是从主脑探照的人体热源中——

　　消失无踪。

　　顾烟大惊：“怎么回事？你这系统不是号称覆盖方圆百十米，一个蓝星人都不放过的吗？阿大那三脚猫的功夫都能给你跑了……”

　　主脑日常机械的声音忽然有几分发愁：【不可能。】

　　顾烟叹了口气：“上次你监听楚岚的时候，不也发生了这种情况？看来很多年没有修缮，你的某些系统已经像老太太的牙，饼都啃不动了。”

　　主脑哑口无言。

　　“跟丢了就算了。既然乱葬岗就在附近，还是先完成任务再说。”顾烟撇撇嘴，盯着风雨继续往前走，丈高的杂草被她折腾地嘎吱作响。她拨开浓密的枝叶，钻出林子，站在斜坡上，下方杂草丛生，白骨累累。

　　雨后青草的清香萦绕在鼻尖，短暂地掩盖过尸体的腐臭。

　　顾烟面无表情地盯着下方成群结队，不畏冬雨的乌鸦道：“根据之前给输入的基因数据，锁定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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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无人与我聊天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