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羊丨咩秀］执笛望雪》潇雨菱风

54、【四】

　　昔年长歌门微山书院读书声朗朗，一袭青衣的慕容池鱼坐在床边，看着早春的梅花，先生在堂前徘徊了两三圈，举着书点着书里的文学典籍。
　　慕容氏本是昔年燕国的大姓，到此时却只留下一些族人在江南扎了根，慕容池鱼自小被家里送到长歌门读书学琴。一袭微风不偏不倚刚好吹走了池鱼面前刚写的诗词。
　　池鱼伸手去抓，这一大动作却引来先生的注意，少女忽的一惊，又知错却调皮的吐吐舌头，旁边的少年伸手抓住飞走的纸张，池鱼看着才注意旁边的少年，他亦是一袭青衣，却不是长歌门弟子的打扮，眉眼像是水墨勾勒出来的，蕴着浓重的书卷气。
　　“刚刚我讲的是什么？”先生皱着眉问青衣少女。
　　“我……”刚刚走神的池鱼明显不知道先生讲的什么，却听到旁边一个好听的少年音低声说出“陶渊明”三个字，少女才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看着先生说道：“先生讲的是魏晋陶潜的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少女答对了题目，先生面色倒有几分不好看，却也只能继续讲着诗词。
　　下了课，少女抱起旁边的琴，才想到刚刚上课的时候少年为自己解围，于是便对旁边的少年笑着说道：“刚刚谢谢你。”
　　少年倒是才想起来，自己抓住了少女的书法并未归还，这才看见那张浣花笺上的几个工整的簪花小楷书写的字“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
　　“你喜欢谢道韫的诗啊？”少年看向少女说道，少女张了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带着少女的娇俏的笑意融在她的眼睛中，缀着淡淡的紫色，应该不是中原人。
　　“嗯。”少女先是一愣，随后才轻轻的笑起来，带着少女的娇俏。
　　少年将诗词递给少女，做了个拱手礼：“在下顾渊，字景初，敢问姑娘芳名？”
　　“慕容池鱼。”
　　已过经年，慕容池鱼仍然记得与顾渊初见的那个春日，那个眉眼间凝着书卷气声音好听的少年，哪怕是他们二人握着彼此的手，慷慨赴死的时刻，也从不忘记。
　　慕容池鱼与顾渊因此相识相知，最后相爱相守结成夫妇。池鱼身子弱，长歌门与万花谷皆是大唐风雅之地，于是池鱼便因此认识了一位孙思邈昔年收养的孤女，她医好了慕容池鱼娘胎里带的先天不足之症，而顾渊与朝中的一位少年武将亦是相识与年少之时。

　　“所以你娘认识的万花谷的孤女就是我娘，而你爹认识的少年武将是裴毅峰？”孙徵谦坐在圆桌前，看着坐在床边的顾鸾漪说道。
　　“没错，那个万花谷的女子是你娘，孙素商。裴毅峰与我爹爹相识于年少之时，我父母的死，也是因为裴毅峰陷害，却又没有明确的罪名，于是派出了凌雪阁的刺客，杀了我全家。”顾鸾漪点点头。

　　顾渊考中了科考的状元，而这状元，却也是当朝中书令君大人觐见科考之中有人徇私舞弊，圣（和谐）上下令重新批判考卷，才有的结果。
　　君大人的女儿国色天香昳丽无双，在后宫中为贵妃，君大人却不知当年的一举却得罪了当和谐）朝的宰相黎信，因此家破人亡，贵妃沦落冷宫，君贵妃患难之中产子，顾渊念着当年的恩情和君家所遭受劫难皆因为自己而生于是偷梁换柱救下贵妃的遗腹子，并将自己刚出生几日的小女儿送到扬州七秀坊薇秀手中。
　　薇秀爱慕王维，又掌管七秀坊外交，顾渊因为在长歌门念过几年书于是与薇秀还算相熟。
　　几年后却不想，自己这一举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只留下两个幼子被送到了纯阳宫。

　　“所以，翾飞你倒也不用自责，很多事情本身就说不清楚究竟是谁欠了谁。”孙徵谦拿起茶壶，为顾翾飞倒了一杯茶，缓缓说道。“这些事情是我在恶人谷查找裴毅峰相关的典籍的时候查到的。”
　　“是的，爹爹救下你，是为了他自己心中的道义恩情，也并不希望你如此歉疚。”顾鸾漪轻轻说道，她轻轻抚着君影的散在肩上的长发。
　　妹妹骨肉分离十数年是凄惨，可是弟弟愧疚煎熬也并不是自己想看到的，手心手背都是肉，顾鸾漪不知道自己该更心疼谁一些。
　　“娘是鲜卑族的？难怪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问我是否有鲜卑族的亲人。”君影枕着顾鸾漪的肩膀轻轻说道。
　　“是这样，你笑起来很像娘，我们姐妹俩长得应该更像爹爹一切，但是眼睛却很像娘。我们姐妹俩的性子却都不像娘，但是爱笑这点，还是你更像她。”顾鸾漪一边回忆着遥远记忆里的娘亲一边说道。“我师父与爹娘相识，所以爹娘才会将我与翾飞托付给他，娘是长歌门的人，所以琴技绝佳。”
　　“我师父小时候跟我说学乐器能静心，七秀坊姐妹能歌善舞，而我却只会一个师父硬要我学的琵琶，这点却不像娘亲了。”君影说道。
　　“我的那时候在万花谷，你跟我说过你娘教过你弹琴，因为你娘是长歌门的所以琴曲才弹得那么好？”孙徵谦说道。
　　“是，可我只学了个皮毛，只能弹来自己听着开心罢了。”顾鸾漪似乎是有些遗憾地说道。
　　“你若想学，等南诏执行结束了，我带你去长歌门学便是。”孙徵谦说，年少之时长歌门门主杨逸飞时常带着相知与莫问来万花谷求医，裴元亦经常带着自己去长歌门给相知看哑病，因为自己与莫问自小便十分要好。
　　“也不用呀，你说过琴曲无需精通，有感情便足以，我弹来只是抒发感情罢了，无需弹得像相知妹妹那样好。”顾鸾漪轻轻笑着说道。
　　“哦？相知妹妹？”君影抢在孙徵谦之前说道，说罢唇角便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姐夫你这还有别的妹妹可不行，欺负我姐姐我可不答应。”
　　“我……相知真的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孙徵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君影话中的玩笑，“不信你问鸾漪。”
　　“你怎么现在就改口叫他姐夫了？”顾鸾漪倒未听出“相知”有哪里不对，反而对这个称呼格外敏感，情爱之事若只他们二人倒也没什么，可偏偏当着弟弟妹妹就有些尴尬了。
　　“君影你快别开姐姐和孙大哥玩笑了。”顾翾飞看着姐姐的脸从脖子红到耳朵，便只能连忙拦着君影说道。
　　“相知是杨先生的妹妹，徵谦与杨先生自幼要好。”顾鸾漪缓缓说道，她看向远处桌子旁边的自己的恋人正在深情凝视自己，忽然感觉脸颊又像是起了火一般，连忙转过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妹妹的发顶。
　　“翾飞和鸾漪，应该也不是你们的本名？”君影忽然问道。
　　“我叫顾瑾珩，姐姐叫顾瑾瑶。”顾翾飞觉得，这个遥远的只属于过去在家中的岁月的名字，在此时知道了一切之后，变得更加遥远，好像从来未属于过自己。
　　“我师父前几日告诉我，我叫顾瑾瑜，”君影喃喃的说，君影本是师父取得名字，是取自君影草，一簇簇小小的像是铃铛一样的小花朵，象征守望幸福，可是自己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守望幸福？君影曾经无数次这么想过，只是此时忽然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了守望幸福的期望。
　　“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本来叫裴徵。”孙徵谦笑得有些凄然，这名字是他刚出生的时候裴毅峰为他取的，却也只有那几日属于他，随后便被娘亲改了名字。“我们每个人原来都不应该如此活着，只可惜……”
　　“可是若非这样，我们也未必会相遇。”顾翾飞轻轻说道，顾翾飞从不愿意做无用的假设，想这些不仅没用意义反而会伤神费时。
　　孙徵谦却不想这样活着，他希望自己活在正常的家庭中，他的娘亲没有死，师叔也不会因为他丧命，他不懂命运算不算给过他选择的机会，他却无视了每一次捷径，走了最艰难险阻的道路，哪怕这条路上的荆棘让他痛苦不堪。
　　“若有缘应是怎么都会相遇。”顾鸾漪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她看着远处的孙徵谦的手有覆上他胸前的伤口，才微微皱眉担忧的说道，“徵谦你的伤可是又痛了？”
　　孙徵谦怔了一下，才开口回答道：“我的伤已经开始长新肉了，只是有些痒，别担心。”他轻轻微笑。
　　顾翾飞凝眉，若非因为他身陷裴府，他们也不会因为救他而只身闯裴府，身受重伤。
　　“你们纯阳的人是不是都是一个样？喜欢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我和君影本身便是有任务在身，没有你也会去刺杀裴毅峰，我受伤与你们姐弟俩都没关系。”孙徵谦觉得好笑，昨日安慰完一直歉疚的姐姐，才发现弟弟也因为这个愧疚，他们纯阳宫的人怎么回事？
　　顾鸾漪被孙徵谦的说法逗笑了，有歪头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肩上的少女，才发现她原来已经沉沉地睡过去。顾鸾漪一时间不敢动身体，只能抬头轻声说道：“小影怎么会突然睡了？”
　　孙徵谦缓步走过去，蹲在床边手指轻轻搭在君影的手腕上，沉吟片刻说：“无事，她的身体还有些虚弱，睡着了罢了。”孙徵谦站起身，“我们也说了一晚上话了，都各自回去休息吧。”
　　“姐姐，我照顾君影，你回去休息吧。”顾翾飞走过来从顾鸾漪的怀里接过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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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顾鸾漪的娘是长歌，但是他爹不是，他爹只是在长歌读过几年书。然后裴毅峰真的不是天策。武则天当政以后其实神策军才是正统军队……爸爸妈妈们的故事就很凌乱（就是一个悲剧套着一个悲剧在套着一个悲剧，不如他们几个怎么会都无父无母……唉惨啊
那个花间cw我想把这篇里的裴洛写个番外了qaq裴洛是我最喜欢的剑三西皮了。
大概就是一个朴素的裴元游历江湖的时候遇到了少年时候出来找师父的洛风，俩人相识相知，相爱是朦胧的感觉然后后来宫中神武遗迹裴元把洛风缝回去，其中会出场几只本文里提到过的咩和本文的男主和他师兄这样吧……
望天我有时间我就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