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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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坐在上位的皇帝隐约听到了几句话，挥手让表演歌舞的舞姬们退下。身旁的皇后瞅准了机会，说了几句吉利的话，建议众人举杯敬皇上与周泽楷。一番推杯换盏之后，皇后余光看到了四公主，笑吟吟扭头跟皇上说道：
“皇上，此次周将军回朝，儿时的婚约是否也该履行，四公主与周将军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先皇既定下两人的娃娃亲，现二人也已经是待婚配的年纪，皇上也该挑选个黄道吉日，让他们早日成亲才好。”
孙翔手中的杯子没有拿稳，“啪”一声掉到了地上。旁边的丫鬟口中说着些吉利话，忙招手让人过来收拾。皇后意味深长看了看孙翔，又看了看一旁端坐的周泽楷，望向皇上的笑容又甜美了几分。
皇上笑呵呵地搭上了皇后的话：“朕觉得皇后此建议甚好，周爱卿，你觉得如何呢？”
周泽楷似是思考了几秒钟，随后站起身来行礼：“臣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孙翔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喉咙被什么东西扼住了。
2、
感觉到孙翔投过来的，略显愤怒的眼神，周泽楷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皇帝见周泽楷配合，十分满意，皇后望着四公主，更是笑的合不拢嘴，“那接下来的繁文缛节就由臣妾来操办，还望两位能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四公主被说的有些害羞，早已离席。孙翔咬了咬牙，狠狠把自己手里的筷子撂下，起身行了个礼，匆匆出了宫门。
3、
周泽楷出现在孙翔府上的时候，孙翔正在书房生闷气，那些曾经自己视为珍宝的兵书和周泽楷带回来的礼物，也都通通变得不顺眼起来。孙翔顺手拿起一个砚台就想砸下去，却被一只手扯住了袖子。
“别砸，很难得的。”周泽楷用略无辜的眼神看着那方砚台。孙翔见状更生气：“我就偏要砸，怎么，不过是方砚台，本王爷还砸不起了不成？任它多难得，也不是这世界唯一，我还非它不可了吗？”
周泽楷知道孙翔话里有话，却不知要从何解释，索性别着孙翔的胳膊就是不让他砸砚台，也不说话。
孙翔更火大了。从小到大他就很看不惯周泽楷这副总是淡然事外的态度，任他多生气多跳脚的事情，周泽楷都能淡然处之。不过孙翔也知道，这是周泽楷还未上心的事情，若他真的在乎，绝不会这么漠然。
想到这里，孙翔有些颓然。连砚台被周泽楷夺了去都未曾察觉。
周泽楷将砚台放到原处，擦了擦手指粘上的墨迹。见孙翔的眼神里依旧是愤怒居多，思考了一阵子，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句子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4、
孙翔本不是扭扭捏捏的人，看到周泽楷这犹豫的态度，心里的爱意也便淡了几分：“周将军深夜来我这破宅子，不知道所为何事。本王爷这里没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你还是趁早回府，准备迎接四姐过门吧。”
说到四公主，孙翔的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酸意，“她是位温柔贤淑的人，定会跟你相濡以沫，敬你爱你，还会跟你生儿育女，子孙满堂。”最后的几个字几乎是从孙翔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忍住不让周泽楷看到自己早已有些湿润的眼角，伸手扶住了桌角。
“孙翔，我…”
“你住嘴！我什么都不想听你说！”孙翔咆哮起来，指着自己书房的门口不择言：“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现在。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我很烦。我烦你，我更烦我自己！”
周泽楷向前跨了一步，伸手扶住了孙翔的肩膀，孙翔刚刚嚣张的气焰顿时去了大半，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你想干嘛！”
“我是臣，那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周泽楷慢慢说了这句话。
如果说听到周泽楷答应了婚事时孙翔恨不得周泽楷去死，那他现在听到这句话，就是生不如死。
这么多年来，自己未曾对周泽楷有过明示，但暗地里帮助他，扶持他，为他奔前跑后，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没有功劳也算有苦劳吧。
但是这个人，怎么就能将绝情的话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呢。
周泽楷，是你让我爱上你的。
5、
那夜二人不欢而散。周泽楷也未能按时与四公主成亲，因为边疆战时告急，敌军不接受求和物资，坚持要战，周泽楷只能紧急再出征。
临别的时候，孙翔来送行，照理带上了自己新琢磨的方阵战术。周泽楷手中经过改良的□□正是孙翔的杰作，他接过孙翔递过来的纸卷，点头致谢。孙翔的言语中没有了往日的亲近，但难掩关心：“早日归来。”
周泽楷点点头，戴好了头盔，转身上马。孙翔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周泽楷只留给了他一个远远的背影。
6、
“周泽楷！周泽楷！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孙翔晃动着自己被捆仙索困住的胳膊。周泽楷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抱歉地冲孙翔笑了笑。
孙翔扁了扁嘴，“想啥呢，跟我说说呗。咱们现在又逃不出去，被这样捆着也很无聊。”
周泽楷低头想了想，“我在想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看上去有些自闭症的黑无常居然在想故事，孙翔一下子来了精神。
“几百年前的一个故事。”
“哦，那是真实发生的了？”
“嗯。”
“那说说呗。”
周泽楷似乎在思考要从哪里说起，他动了动身子，找到了一个相对比较舒服的角度靠稳，“从前有个孩子，他是当朝大将军的儿子，从小被教育要好好报效自己的国家。但是在他五岁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孙翔当听众的资质非常高：“什么人？”
“皇帝的第十三个儿子，十三皇子。”
7、
听到“十三”这个字眼，孙翔隐隐觉得有什么从自己的脑海中一飘而过，很熟悉的感觉，但是抓不住。周泽楷看了孙翔一眼，继续说道：“这个孩子看到十三皇子的第一眼起，就觉得很投缘。他大十三皇子几岁，便喜欢将十三皇子当做自己的弟弟一样爱护。十三皇子有什么爱吃的爱玩的，这个孩子通通都想尽办法搜罗来给他，被这些东西所吸引，十三皇子渐渐变得愿意跟他相处。”
“然后呢？”那股熟悉的感觉飘啊飘，孙翔竭尽调动着自己的记忆，想要抓住一些实体。
“他们渐渐长大了。十三皇子变成了十三王爷，而这个孩子开始跟随父亲行军打仗。十三王爷喜欢摆弄兵器和兵法，两个人志趣相投，经常秉烛夜谈。”
“有一天，两个人小酌了几杯，聊的晚了，十三王爷便邀请他住下歇一晚。”周泽楷眼中闪动着回忆的光芒，“他心里怀着不可言说的秘密，厚着脸皮表达了想要跟十三王爷同塌而眠的想法。十三王爷虽惊讶，但少年既相知，便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孙翔动了动手指，“他喜欢十三王爷。”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周泽楷略诧异，迎上孙翔清明了然的目光，孙翔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便缓和了口吻：“或者他贪图十三王爷什么。”
周泽楷默认般点点头，“没错，他就是贪图十三王爷什么。”
“贪图那一颗真心。”
8、
孙翔脑海中有些破碎的片段浮现了上来，曾经被某种力量压抑住的记忆正在慢慢挣脱束缚，周泽楷讲的故事让他觉得陌生而又熟悉。
他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然后呢？”
周泽楷低头想了几秒钟。
“十三王爷那会对于男女之事还不尽知，出于信任，无条件全盘接收了他灌输的某些思想。但是其实，这个人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泽楷说的委婉，但是孙翔还是明白了这句话的隐藏含义。
孙翔握紧了拳头，又放开了，感慨道：“这个人很混蛋啊。”
周泽楷眼睛黯了黯，“没错。这个人此时还跟当朝四公主有婚约，并且心里明白自己不可能拒绝掉这桩由先皇定下来的婚事。所以他选择了逃避，多年找尽理由出征在外。”
孙翔突兀地问了句：“能直接说故事的结局吗？”
周泽楷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水底，他没有回答孙翔的话，反而问道：“如果你是十三王爷，你会选择原谅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吗？”
孙翔盯着捆着自己的捆仙索，“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个人真的在乎十三王爷吗？”
“在乎。”
“那他为什么还要故意去伤害十三王爷呢？”孙翔有些忿忿，“犹豫本身，不做选择本身就是在伤害爱他的人，既然有婚约，就应该一心一意对自己未来的妻子；如果不能承诺什么，就不要去撩拨十三王爷的真心。”
孙翔的眼睛中有格外的认真：“只要真心才能换真心。半吊子的决心，害人又害己。”
9、
周泽楷苦笑一声，“嗯，你说得对，可惜那个人，他不懂。或者说，他当时不懂。”
孙翔挑眉，“那故事中的十三王爷，原谅这个人了吗？”
周泽楷摇了摇头，“这个人不知道。因为他先于十三王爷死掉了。”
孙翔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趣的故事。”
周泽楷表示认同：“没错，有些无趣。”
上辈子，我们还真的是，度过了无趣的一生啊。
10、
孙翔后来又继续梦到了那故事的后半段。
那是一个关于忠臣被诬陷，挚爱之人将上刑场，自己却无能而力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