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子鉴定师》温时九

19、云在水

　　太阳缓缓升起，有一两寸贪玩的日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得以窥见床上女子裸.露在被外的莹白肌肤。

　　吴桐辗转醒来时，已经不见于汝琪的踪影。火急火燎换上衣服，拿出手机一看，已经八点三十五。
　　汝琪去哪儿了？！手机闹钟为什么没响啊！
　　她冲出卧室，林景淮已换上西装，正坐在沙发削苹果。听到有人走过来，头都没抬，只淡淡道：“醒了。”

　　量身定制的Coppley西装裁剪得当、一丝不苟，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里握着银色水果刀，有光通过落地阳台洒落进来，让人有种近在咫尺却难以触碰的距离感。

　　“所长，您有没有看到我妹妹？”
　　“走了。”
　　“走了？”
　　“放心吧，她回家了，丢不了的。”
　　“都怪我，不小心睡过头了，”吴桐一巴掌呼在脑门，“不知道怎么回事，手机定的闹钟也没响。”

　　苹果皮在林景淮手中削成长长一条，他用刀的手谨慎、娴熟：“我让你妹给关了。”
　　“不是吧，”吴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所长我上班都迟到了。”她说完便往玄关冲。
　　“回来，已经帮你跟老白请过假了。”
　　“所长，您帮我请假？”
　　“不行？”他终于舍得抬头，“吴桐你搞清楚，谁是你老板。”

　　老板帮她给她上级请假，这属于什么骚操作？？？

　　“你……”
　　“啪叽”一声，整个苹果皮掉进垃圾桶，林景淮食指一转，把刀扣上：“坐下。”
　　吴桐挨着沙发沿，如坐针毡。
　　“洗漱了么。”
　　“洗、洗好了。”
　　他抬手，削好的苹果递到她跟前。

　　这是什么情况啊，吴桐心七上八下的，所长给她削苹果？
　　她迟迟不接，拿苹果的人似乎不耐烦了，眼中一黯。
　　“没手了？”

　　吴桐吓得一哆嗦，赶紧接过。

　　“昨晚你给我枕的什么？”
　　啃苹果的一噎，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没、没什么啊……”
　　“怎么记得软绵绵的东西。”

　　林景淮向来笃定、果决，脸上很少出现费解、质疑的神色。此情此景，吴桐有种迫害大神跌落凡间的感觉，心虚地抬不起头。
　　“所长，您肯定是太累，记错了吧……”
　　“真的？”
　　“嗯嗯嗯嗯！”撒谎的人点头如捣蒜，“比我们所里的鉴定结果都真。”

　　两人吃过早饭，“被请假”了的吴桐由林景淮送到小姑家，后者驱车回所里。

　　于汝莫昨天就已办好出院手续，今天一早，于俊就接她回家。吴桐赶到的时候，于俊、吴美云以及于俊母亲于老太太都坐在客厅里，气氛诡异。
　　瞧见吴桐进来了，于俊和吴美云都没说话，倒是于老太太点了点头：“桐桐来了。”

　　吴桐按下心里的不快，只关心道：“汝琪和汝莫呢？”
　　“都让我赶到楼上去了。”于老太太轻叹一口气，“桐桐啊，你也劝劝你姑，这好端端的，说离婚就离婚。”
　　姑姑打算离婚了？
　　“我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一个成熟的大人，想做什么决定，都是自由的。”

　　于老太太听吴桐如此说，吃惊道：“你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现在她犯糊涂了，你不说拉她一把，还说自由？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
　　“犯糊涂？”一直沉默的吴美云突然开口，她眼下一片乌青，大概整夜未眠，冷笑道，“你怎么不问问你儿子，干了什么好事？”

　　“不管做了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吗，上来就说离婚……”
　　“汝莫是他学生生的，抱回家里来你是知道的吧？”吴美云开口便又要落泪，声音都拔高好几个分贝，“那你知不知道，他在我刨腹没醒的时候，把汝莫汝琪调换了？汝莫才是我孩子！”

　　于老太太张开嘴，惊讶地久久说不出话来，看来她以前也不知道这件事。
　　“他背叛我，当时我忍了，那么多年一直没翻过旧账，他怎么回报我的，你儿子怎么回报我的，把孩子调包，亏他能想的出来。想想这些年我怎么对汝莫的，这是在诛我的心啊！”
　　“这这……这的确是他做的不对，不过吧，凡事都有两面性，你看现在那么多要二胎的，白得一个闺女也有好处嘛，不用多受一次罪。”

　　“照您这么说，”吴桐忍不住插嘴，“您很乐意帮别人养孩子啊，反正就当是不受生产的罪，白得的。”
　　“你也不用给我犟，”于老太太道不疾不徐道，“你姑父是你姑的丈夫，他也不是别人啊。”
　　吴美云早不是第一天领略婆婆的神奇逻辑，她放弃理论，直接专向沙发另一端低头的男人：“说吧，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把手续办了，现在就可以。”

　　于俊抵在太阳穴上的手拂过额头，开口问：“美云，你知道你今年多大了吗？”
　　这是什么蠢问题？
　　“你要是忘了，我提醒你一下，你今年四十六了，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六，大半辈子都这么过来了，现在说离婚？”
　　“四十六怎么了？就算我今年九十六，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也要离！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就想和你结束这恶心的婚姻关系！于俊，我现在看见你就恶心，恶心，你知道什么感觉吗？”

　　“就因为过去一个错，十六年都这么过来了，犯得着离婚？”于俊调整坐姿，两只小臂搭在大腿上，“这些暂且都不提，你有想过离婚所面临的问题吗？先不说大家的眼光，就说说我们的财产、房子，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两个孩子都还未成年，两人肯定是一人跟一个，你选谁？汝琪？十六年来付出全部心血、寄托所有母爱的女儿？还是汝莫，你的亲生女儿？告诉我，你选谁？”

　　“我……”
　　“两个都想要？”于俊摇头轻笑，“想都不要想。”

　　吴桐设身处地想，可拿她与吴美云作为例子，假设有一天知道吴美云并不是她亲姑姑，她就会因此收回从小到大对姑姑的感情吗？不，做不到的。
　　同理，假设突然有人告诉你，你的父母、子女和你并未有血缘关系，哪怕事实的确如此，你能做到收回感情吗？
　　不，不能，大概没人能做到。

　　一场失败的婚姻结束时，男人往往更在乎、担心财产分配，而女人的关注点都在孩子。
　　现代社会不同了，不会像十几二十几年前，离婚会影响个人事业。是以，十六年前，于俊苦苦哀求妻子原谅，是为了事业上不留下任何一个把柄；而现在，若离婚，财产要被分走一半。
　　而且，作为任何行业的上流人士，都离不开“太太外交”。男人在外拼搏事业，很多事情，都需要美丽得体的太太出面。
　　于俊若离婚，不乏年轻漂亮的女孩一拥而上，但哪有如何，其实用功能，哪里比得上翻译官吴美云？

　　“这话不假，汝琪汝莫都姓于，都是我们于家的孩子，你想带走她们？不可能。”于老太太语气一转，忽而又温柔道，“再说了，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于字来，姐妹两人分开，她俩也不一定愿意呢。”
　　于俊虽有自己的算计，但是他说的没错，于家不可能把两个孩子都给吴美云，哪怕让法院判决，也不可能。若是离了，到底选择哪个孩子呢？

　　吴美云陷入铺天盖地的痛苦和迷茫中，双手抱头，无声哭泣。

　　吴桐最看不得姑姑难受，当即便红了眼，紧紧揽住她的肩膀，说道：“姑，汝琪和汝莫都那么大了，甚再过两年就要成年，其实抚养权，对于她们这个年龄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对于大孩子来说，抚养权的作用已微乎其微，毕竟孩子已有自己的想法，哪怕判给了爸爸，孩子若想跟妈妈过，谁也管不了。

　　吴美云摇头：“桐桐，你不懂，人活一口气。”
　　多少恩爱夫妻离婚时，因孩子的抚养权问题，闹得鸡犬不宁，甚至大打出手，毫不在乎一丝体面。争得只是抚养权吗？争的是一口气，争的是名正言顺，争得是对孩子毫无隔离的爱与陪伴——要让我的孩子，除非结婚嫁娶，不然，永远和我在一个户口本上。

　　两边争执不下，谁都不肯让步，吴美云吵累了，擦干净眼泪上楼。
　　楼梯口是汝莫的房间，吴美云敲门，进去。
　　于汝莫正在背单词，她注意力全在课本上，好像楼下的争吵声对她没有任何影响，见吴美云木讷地站在门口，问道：“有事？”

　　吴美云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吞吞吐吐道：“没、没有，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哦。”于汝莫收回目光，继续专心致志背单词。
　　于汝莫虽说和于汝琪同一天出生，但她显然更瘦弱些，脸上永远一副淡淡的神色，也只有英文演讲时，眉眼间有丝丝神采。

　　吴美云站了不知多久，缓缓挪开步，她刚转动门把手，后面的人道了声“你”。
　　她欣喜地转过身。
　　于汝莫依旧盯着书本：“别忘了关门。”

　　窗外又是一个晴天，朱阳灿如涂丹，室内空调温度开得低，凉风阵阵。
　　于汝琪正在哭，从林景淮家里回来后，就一直在哭。
　　等到吴美云推开房间门，她哭得就更凶了：“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要敢爱，更要保持理性，要知道，男人永远比你理性现实的多~~~
马上虐渣了!绝对是你们想象不到的方式~~~
求收藏，求评论，求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