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夜色》芙拉赫萨

25、第二十五章

　　我挡在润玉身前，不准暮辞再伤他，也不去管自己肩上的伤。

　　殿上静默良久，润玉在后面喊了一声：“旭凤，大婚前一天，你曾问我真的一点都不顾及养育之恩、兄弟之情吗？我说若非如此，我如何才能留住我在乎的人。我在乎的不是锦觅，我在乎的是半城。她恨我们的父帝，恨不得亲手杀了父帝。我也不想父帝死，也不想见你去死，但我从不后悔那日的兵变。”

　　从那一日起，他真的将我留在了身边。

　　只是，我没有办法千年、万年的陪他了。

　　润玉笑了笑：“我这一生无论如何都逃不掉被人鄙弃的命运。”我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就落在我的身上，“有她，够了。”

　　暮辞惊恐的表情，让我回了头去望润玉。只见青龙升腾，润玉绿了一双眼眸，一掌击落在地，龙吟兽啸，十方俱灭。

　　不愿染是与非，只是事与愿违。

　　心中的花枯萎，时光一去不回。

　　左手拿起你，右手放下你。

　　愿只愿，余生无悔。

　　旭凤同锦觅成婚那日，我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彦佑，他将我来来回回、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望了又望：“谁家二八女子，出落得越来越来标志了？”

　　我妖瞳一斜，不谢他的恭维。

　　他又啧啧两声：“你这真要释了所有的妖力，那绝对就是一个妖孽啊！”

　　说完，他一巴掌拍上自己的嘴，不好意思地瞅了瞅我。

　　我垂了一下眼，很快便笑了问：“彦佑君可是嫌弃我做了妖就不入眼了？”

　　他凑过来道：“放眼望去，除了盖头下的那位，在场的还有哪一位女子能如尊上这般妖而不媚，美而不俗的？”

　　我完全不想理他，我不过是多了一双妖瞳罢了，相貌并未有所大变。

　　彦佑没有带鲤儿来，他定是怕我见了鲤儿，又想起润玉。

　　三年了，一切和润玉有关的事情，乃至和天界有关的消息，再无一人敢在我的面前轻易提起。如今无论我走到哪里，身边总是跟着一群人，叔父绝对不让我独自出离城宫。没了万妖之力，我只是修为平平的妖。

　　三年前，润玉用血灵子之术救下了我。

　　他立下上神之誓，有生之年，再不踏入离城宫半步。

　　血灵子，逆天改命。凡是逆天之术，皆要代价。血灵子的代价，便是润玉一半的天命仙寿。没有人告诉我这些，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真正不知道的是他们，梦陀经上写的清清楚楚，我没有忘记。

　　但我只能选择忘记。忘记是谁的泪落在我的脸上，是谁的唇吻在我的唇上。是谁说的那句，对不起，我爱你。那一刻，我宁愿醒来，又宁愿再也不醒。

　　叔父得知后，雷霆大怒。润玉当众立了上神之誓。随后不久，他将锦觅和花界都放了。

　　穗禾杀害先水神同风神一事被揭穿，带领鸟族又叛出魔界。废天后早将一身修为传于穗禾，这才令她可以用琉璃净火杀人嫁祸。旭凤念及穗禾曾用一身灵力护他形魄，竟散去了半身修为规诫穗禾，并颁下王令日后在魔界再见穗禾，若她改邪归正，不得为难，若她怙恶不改，格杀勿论。

　　婚礼上，我多喝了两杯，旭凤留我宿在九城王府。叔父说，最多三日，他便来接我。我有些哭笑不得，却只能从了。彦佑也留了下来，美名曰新人成双，我有他陪着正好。

　　凉风吹散酒意，我难得孤身一人，坐在廊上望天。

　　一方丝帕递来，是彦佑。

　　我赶紧抹了抹脸，这才笑着接过了他的丝帕。

　　他叹了口气，就坐在我的身旁：“若是不想笑，何苦要笑呢？”

　　我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像锦觅那般率真、洒脱地活，你也会很快乐。你比任何人都明白，他一点都不比旭凤差！”

　　他是润玉。

　　可锦觅能做到的，我终究做不到。

　　彦佑憋了许久，憋不住地问：“你可知道三年前他是用了什么法子来救你的？”

　　彦佑以为我不知道，我说：“血灵子。”

　　彦佑一愣，然后笑了道：“明明是个聪明人，偏偏就是要想不开。”

　　我起身就走：“夜深了，我先回去了。”

　　“这三年来，他过的一点都不好！”

　　我将丝帕捏成了团：“与我无关。”

　　三年的时间不长，也许再长一些，润玉就真的与我无关了。

　　旭凤将我留在王府，无非是想借机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也识趣，不去扰人家新婚燕尔，更是避了彦佑不见。既然选择了忘记，就不要自己往上撞。

　　除非，被撞上。

　　他估计是将我当成了府里的侍婢：“太巳仙人求见九城王，不知姑娘可否引路？”

　　我一眼便认出了太巳仙人手中拿的是赤霄剑。润玉是不是打算要将这剑送给旭凤做贺礼？我倒没听说他们兄弟二人已经冰释前嫌了。

　　旭凤一向坦荡，没有设下丝毫的禁制，我站在窗外听得一清二楚。

　　“二殿下。”

　　旭凤说：“我早已经入魔，与天界再无瓜葛，这声二殿下，当不起。”

　　太巳仙人还是称旭凤：“启禀二殿下，今日不请自来，叨扰殿下乃是有要事相商。”

　　当初润玉追到离城宫中，那般的收场，旭凤是亲眼所见：“天魔不两立，话不投机，免了吧。”

　　“实不相瞒，此番前来是奉了天帝陛下的旨意，恳请二殿下重回天界，主持大局。”

　　旭凤一笑：“难道天界还缺主事之人吗？”

　　须臾之后，只听太巳仙人叹道：“天帝修炼禁术，与穷奇立下血誓，眼看时日无多。穷奇之力反噬凶猛，陛下早已写下罪己诏，并将自己锁在璇玑宫中，数日不出。只盼二殿下亲执赤霄剑，斩杀了，斩杀穷奇才是。”

　　我扶在墙上的手一颤，一口咬在手指上。

　　难怪当日润玉能冲破我的妖气，他竟然吞了穷奇之力！

　　立下血誓？那斩杀穷奇，就是要杀了润玉。

　　太巳仙人留下赤霄剑便走了。

　　我二话不说，推了门进去，望了望旭凤，又望了望他手上的那把剑。赤霄剑诛仙戮神，斩妖屠魔。

　　我还没有开口，旭凤却先说道：“你果然还是放不下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