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夜色》芙拉赫萨

12、第十二章

　　妹妹变成了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头上却簪着弟弟送的寰谛凤翎。

　　润玉说：“我从未这样开心过，但也从未这样忐忑过。”

　　我坐在布星台上，鸡蛋里挑骨头：“同你有婚约的是水神和风神的长女。没错，锦觅是水神的女儿，但又不是风神生的。”

　　太微私下提了锦觅的元神，在太虚幻境中渡了她五千年灵力，却差点要了锦觅的命。水神出手救了锦觅，确认了她就是自己与先花神的女儿。润玉与我在窗外听得真切，也听了大半日的时间。日落西山，我自个儿幻了装扮，一路跟着润玉上了九重天来。

　　润玉望着我，一时语塞。

　　其实只要风神大度，认了锦觅。锦觅便是水神长女，依照天界四千年前的约定，她就是润玉未过门的妻子。

　　不容置疑。

　　我是故意气润玉的。

　　我不气他，我难受：“还有先花神之死，你也听见了是天后逼死她的，只怕水神不愿意轻易兑现上神誓盟，将锦觅嫁给你。”

　　润玉却说：“旭凤也心仪于锦觅，他的心思或许能瞒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我实在不忍心伤他。”

　　这下我是真的难受了，脱口就问：“那你就忍心放弃锦觅吗？”

　　我是该说他太善良，还是太傻？太微不是一个好父亲，他却愿意做一个好儿子，父债子尝。我那般蛮横无礼，他却这般以礼相待，毫无怨言。旭凤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他不争不抢，甘愿屈居人下，甚至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也要让出去吗？

　　润玉默了半天，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我站起来，提醒他：“这纸婚约是你的。”

　　他还是不说话。

　　我冷笑：“你别说你不喜欢锦觅。”

　　润玉爱笑，可每一次他的笑，总是那么的自持守礼。唯独今晚，他不再墨守成规，眉眼舒展。我看得出来，他的确很开心。他的心孤寂了太久，一朝得知有人相伴，难免忘我。

　　可锦觅喜欢他吗？

　　旭凤的寰谛凤翎只此一支，锦觅既然收了，润玉也看到了。

　　我懒得再去瞧他的那双眉眼：“我走了。”

　　他敛了敛心神：“我送你。”

　　我哼道：“不必。”

　　再三确认润玉没有跟来，我在偌大的天界找到了省经阁。这会儿润玉的心思全在锦觅那里，我赌的便是他不来。

　　省经阁藏书数万册，我总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离城宫，夜夜笙歌，一夜更甚一夜。

　　我每夜总要喝到醉了，才肯让暮辞扶我回去。我不懂，他是如何做到能让一个无爱之人答应嫁给他的？水神当众认了锦觅为女，与润玉签下了婚书。

　　润玉，终于不再相让了。

　　他同旭凤争得越厉害，我越应该高兴。

　　父子离心，兄弟阋墙。我算计来算计去，竟不如锦觅的一句话而已。

　　我算来算去，竟连自己都算了进去。

　　接过鎏英送上的烈酒，我一饮而尽。

　　绛珠草毒发的时候，我以为我能忍得住，却没想到会是这般撕心裂肺的痛！

　　固城王率人入内，立即过河拆桥：“来人啊，卞城公主毒杀魔尊，将她拿下。”

　　鎏英揭穿他：“固城王，这绛珠草可是你给我的。”

　　我忍着一口气撑在案上：“固城王，我还没有死。”

　　固城王阴鸷一笑，飞身而来。

　　“鎏英！”

　　刹那间，是鎏英替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击，固城王使了全力。我只能不顾绛珠草的毒性，用妖力将固城王逼开，同鎏英一起跌落在地。鎏英昏厥，我吐出大量的黑色浓血。

　　我站起来，任毒行体内，运了万妖之力。

　　擎城王现身，点住了我周身各大穴，止了我运功。他急红了眼：“你不要命了？”

　　运功只会加速绛珠草的毒入我五脏六腑。

　　暮辞将鎏英从地上抱起来，卞城王的剑已经架在了固城王的颈上。

　　固城王震惊：“不可能，你们怎么会来？”

　　卞城王制住他道：“你以为我们当真不知你做的这些事吗？”

　　在擎城王的搀扶下，我指向固城王：“是他，当初就是他出卖我父王，勾结太微屠了离城！”

　　暮辞亦恨道：“他还替太微灭了我灭灵一族！”

　　擎城王大怒：“固城王。”

　　当初天魔大战，固城王被太微以魔尊之位劝诱，私下交出魔界的布防图，导致我父王一战而死。固城王竟然暗中还将罪名推给离城众人，诬陷离城叛族，一日屠了整个离城。我哥为了能让我活下去，不得不以色侍人。哥哥不堪凌/辱，被迫带我跳下虞渊，求我杀了他。

　　往事重现，固城王的阴谋大白天下，他索性翻脸无情：“那又如何？半城，你不是想要报仇吗？现在你身中绛珠草之毒，剧毒无解。本王活不了，你也活不了了。”

　　其他人全部望向我：“绛珠草？”

　　固城王疯狂大笑：“想我一世雄心，却被太微一再利用。最后败在一个丫头的手里，可笑，可笑至极！”

　　我厉声呵斥：“你根本不配雄心二字，你纯属是私心！”

　　我一口黑血喷出，痛入四肢百骸。

　　擎城王接住我，朝固城王要道：“解药！解药呢？”

　　固城王甚是轻蔑地嘲讽：“大长老糊涂，绛珠草何来的解药？”

　　我乱了气息，妖瞳渐生：“固城王放心，半城不会死。正是绛珠草无解，你才会中计。可你知道不知道，我在虞渊里的那一万年，尝尽世间妖毒，早已魔不是魔，妖不是妖了。绛珠草能耐我何？”

　　固城王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擎城王凌空一掌击倒在地，震碎了浑身经脉。

　　擎城王扶我坐下，用灵力为我镇了痛。他立在殿上，身如劲松：“固城王谋害魔尊，诬陷离城，屠灭灵族，当如何惩处？”

　　卞城王与暮辞领众人答：“磔百骸，浸忘川。”

　　擎城王道：“暮辞，你便如此做吧。”

　　暮辞将鎏英交于卞城王，上前来一拜：“暮辞遵命！”

　　我亲眼看着固城王被沉忘川，遭河底千魂撕扯。仿佛那些幽魂就是离城人的冤魂，灭灵族的怨灵。我冷眼望向彼岸，眼中痛色更甚。固城王死有余辜，太微是始作俑者。

　　擎城王在身侧道：“下次不许这般任性了，要不是暮辞前来相告，你真的打算要与固城王同归于尽吗？”

　　我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叔父拉过我的手，搭在腕上。

　　他也叹了叹：“你啊，最近切不可再动真气了，要好生调养才是。”

　　说完，叔父干脆趁机封了我的万妖之力。

　　我一跺脚：“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