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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花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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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烟花,也是一如以往的美丽呢。”

      “是的,主上。”

      在犹如浓墨不曾晕开的夜空里,一簇簇烟火炸裂开,无数细碎的光芒划过轨迹,组成绽放的姿态。

      黑暗中,花火照亮了她的侧脸,他看得到,他能看清楚,她脸上安然的表情。

      他往她的方向坐进了些。她抬头看着他笑,配上合身的淡蓝色浴衣,浅插于发间的白色花饰,她在他的眼中比天上的花火还要炫目。

      指尖轻触,从她身上穿来的气息让他心如擂鼓。温馨的气氛,他整个人就像浮在了一罐蜜糖上,幸福得让他找不着北。

      但是,脚下的悬空也时刻提醒着他,这是很快就会消失的幸福。

      绽放过的花火,光芒的轨迹逐渐拉长,然后变得灰暗,最后消散在风中。所谓的美丽,也不过是一时的。

      所以,他下了一个决定。

      ——神啊,如果您存在的话,请原谅我的任性。

      让这样的时光,永不落幕吧。

      1

      加州清光很喜欢他的主上,他的主上也同样很喜欢他。

      至少表现上是这样的。

      自从他睁开双眼的一刹那,他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她欣喜若狂的脸。那副神情,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世界上最为珍贵的宝藏;他第一个接触到的,就是她温暖的怀抱,带着令他心动不已的温度;他第一次听到的声音,就是她激动得带上了哭腔的颤抖嗓音:

      “清光……!”

      用那样饱含真情实意的声音呼唤,无论是谁都会动容的吧。加州清光也不例外。

      那时的他在想,自己是不是遇上了一个一定会真心疼爱自己的主人呢?

      她确实很“疼爱”他。他从没出击过,因为她会担心他受伤;他从未被吩咐过任何事务,只需要呆在她的身边。她每个行为都带着浓浓的占有欲。无论去到哪里都要与他一起,不允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过分紧张关于他的一切,给人感觉就是,这个审神者,没有他就不行了。

      “那么主上,晚安。”

      “晚安,清光。”

      熄灭了烛火,他刚窝入被褥,她立刻就像八爪鱼一样扑上来紧紧地缠住他,将自己的脑袋执拗地往他胸膛钻。待到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她才终于满意,渐渐地呼吸变得均匀而深长。

      同床共寝从很早就开始了,他也从一开始地不知所措到现在的逐渐习惯。她似乎非常需要他,孩童一般地依赖他。他轻抚着她的背,亲了亲她的发顶。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美好得太过不真实的美梦。

      他在这场美梦中理所应当地沦陷了。这个人,会全心全意地对待他,让他哪里有招架的理由?

      2

      由于和审神者的过分亲昵,加州清光与本丸里的其他付丧神的关系就显得有些疏离。他不与他们一同行动,加上她寸步不离的跟随,他与其他人单独谈话的机会都几乎没有。

      他并不觉得这样的状况有什么不对的。毕竟,他从一来到这个本丸开始,过上的就是三步不离审神者的生活,那么这些都是理所应当。

      直到某天,审神者生病了,发烧发得有些迷迷糊糊,他去到厨房为她熬粥时,难得有了和烛台切光忠独处的时间。

      “清光君,主上她,真的是很喜欢你呢。”

      加州清光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尝了尝,听到烛台切冷不丁地开口,差点被烫到了嘴,半张脸都红得滚烫。

      “别……别直接这样说啊……!”

      烛台切挂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低下头继续切菜,莫名其妙的态度让加州清光摸不着头脑。

      直到把做好的粥端到她面前,他也依然在思考,烛台切那句话所蕴含的真正意义。

      那句话背后的意思,是羡慕吗……还是嫉妒?

      无论如何,烛台切给他的笑容都让他浑身不自在。就好像是在他身上窥探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加州清光本人自己都不清楚。

      自己的这份幸福,在别人眼里是不应该存在的吗?

      3

      压切长谷部又来了。

      明明加州清光才是近侍,长谷部却时不时地往审神者的办公间跑,把本丸的大小情况汇报给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加州清光的近侍位置,只是挂名的,实际上,他只用陪在审神者身边给她端茶倒水揉肩就行了。这导致加州清光很长一段时间都误会了近侍这一职位的真正义务。

      长谷部是忠心耿耿的侍奉着审神者的,忠诚中带着虔诚一般,无论是什么情况发生都能不急不缓地面对,再用最恰当的方式处理。加州清光时常在想,明明长谷部才更适合自己现在的这个位置。

      “……我明白了。那么我现在就去安排。”

      做完报告,得到了她的指示,长谷部微微屈身,踏着端正的步子离开了。他目不斜视,哪怕是经过加州清光身边也未曾向他投去一丝视线,就如同加州清光不存在一般。

      “哦,清光。”

      审神者拿起一份文件,“我忘记把这个给长谷部了,麻烦你帮我叫他回来。”

      加州清光立刻走到门边。

      “长谷部君!”

      行走在走廊上的端正背影顿了顿,随即跟头一起缓缓转过来的,是一双冰冷到极点的双瞳。

      加州清光仿佛能从那样的目光里接触到冷意一般,打了个寒噤。

      长谷部回来拿了文件,再次快速地离开了。这期间也依然视加州清光如空气,刚刚的冰冷目光就像错觉一样从未出现过。

      但是加州清光清晰地感受到了,压切长谷部对他的敌意。

      是在为自己霸占了这个位置而感到不满吗?

      他正这么思考着,一片柔软的触感碰了碰他的脸颊。审神者不满他的走神,搂着他的脖子不停地撒娇,他连忙把注意力放回到她的身上。

      不满又如何?

      加州清光俯下头,轻笑着与她耳厮鬓磨。

      总之她的身边,他是绝对不会让出来的。

      长谷部对加州清光的态度近乎冷淡,但表面上也不会撕破脸皮。加州清光也受到了他那天异样眼神的刺激,开始主动要求帮忙工作。

      审神者虽然答应了,但每天给他的工作都非常轻松,也就整理资料接递物件一类的,跟以前的状态没什么大的区别。不过加州清光乐在其中,尤其是,当长谷部在附近时,他做得就格外带劲。

      长谷部也没给出特别的反应,由此相安无事。

      某天,加州清光从办公间隔壁的资料室要取以往的刀账,由于资料放得太高,他不得不踮着脚取。好不容易要拿下来了,审神者在隔壁叫了他一声,他一时分神,取到半空中的资料从手中脱落,纸片洋洋洒洒地飘了一地。

      他口上回应着她,一边着急地收拾着文件。文件上大大小小的字从面前飘过,加州清光随意地瞟了几眼,突然看到了一块让他在意的内容。

      “x月x日,出阵……”

      “地点……敌方……”

      “获得刀剑男士:萤丸、加州清光。”

      同样的刀,一个本文只能驱使一把。简单来说,这间本丸只会有一个加州清光活跃,当出阵或者锻造再获得加州清光时,这把多出来的加州清光会自动转换为灵力被已有的加州清光吸收。并且,按照刀账记录的习惯,多出来的刀是不会加入记录的。

      那么,他应该是与萤丸一同来到本丸的。

      同时来到本丸,自己却从没见过那个萤丸,看来还是自己比较受疼爱啊。

      加州清光小小地得意了一下,抬头就看见长谷部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

      他愣了一下,长谷部就已经蹲下身来,利落地把全部文件收了起来,然后拿回审神者的办公室。全部动作一气呵成,依然无视了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跟在他身后,关上了资料室的门。

      既然他不待见自己,那么自己也无需费心与他打好关系。

      加州清光自认不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只不过现在他的世界被她填满了,其他人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是的,他的世界只要有她就行了。

      她也是一样。

      加州清光削好苹果,仔细地切成块状,然后用牙签戳着,当着长谷部的面喂进了她的嘴中。她回以一个甜美的笑容,他用余光悄悄看向长谷部。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4

      陪在她身边的安稳日子过了没多久,加州清光终于还是要出阵了。

      并不是出现了意味,只不过战线上出现了特别情况,要求审神者必须与付丧神一同出阵。

      除去加州清光化身为付丧神之后的作战经验为0,上场只有拖后腿的份之外,审神者也是一万个不愿意加州清光出阵的。但是出战队伍有刀种要求,除了加州清光之外的打刀都安排好了任务,审神者纠结再纠结,最后把清光放在了任务相对最为轻松的队伍。

      加州清光内心既是激动又是紧张,但他想上战场也已经很久了,为此,他还在本丸内与人手合了一星期,审神者想拦都拦不住。本丸里的其他付丧神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在点到为止的界限之上把他从头到脚教训了一遍,加州清光都要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们。

      临出阵的最后一天,结束了今天的手合,在审神者经由长谷部传达的催促下,加州清光连忙收拾好了自己准备回到审神者身边去。

      今天的手合对象是大和守安定。作为加州清光曾经的伙伴,加州清光却对他一点熟悉感都没有。这或许是因为俩人变成付丧神后接触并不多吧。大和守安定的态度不冷不热,公式化地对待他,俩人就像毫无交情的陌生人。

      大和守安定在手合结束后也没有多做停留,加州清光见他要离开不知为何脱口而出:

      “等等,我和你一起走!”

      大和守安定脸上有一丝惊讶,但没有拒绝。等加州清光与他并肩,他便迈出步子向前走去。

      加州清光感觉内心痒痒的。好歹他们也是旧识,但是这个气氛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管低头思考,跟着大和守安定,连自己已经偏离了去办公室的路线都不知道。直到大和守安定停下,加州清光才发现他跟着大和守安定一起走回了大和守安定的房间。

      本丸里的每个付丧神都有独立的小房间,除了加州清光,他一直都是和审神者一起住的。

      停在门外,大和守安定点头向他致意,然后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加州清光有些无趣,草草地点头转身就要离开,却突然留意到了旁边的另一个房间。

      房门的油漆脱落,把手也锈迹斑斑,看起来是个很久没有人住了的房间。窗户上爬满灰尘,原本透明的玻璃朦朦胧胧,看不清房里的物件。

      加州清光正欲上前看个仔细,大和守安定却出声阻止。

      “你不能进去。那个房间,谁都不能进入。”

      5

      如果不是那天手合后的小插曲,加州清光都不知道本丸里还有“禁地”这样的存在。

      但这是小事。不进去便不进去,加州清光没有放在心上,为了第二天的出阵,他早早就洗漱完毕,抱着审神者进入了梦乡。

      是的,除了她之外的事情,都是小事。

      随她一同去到战场,战斗的残酷瞬间就把他的精神拉到崩直。虽然为了照顾加州清光,队伍里的其他付丧神都让他只用照顾审神者,然后连同审神者一起保护他,但加州清光还是不敢怠慢,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审神者却好像比加州清光还要紧张,一直紧紧拉住加州清光的手不放,颤抖不已的指尖冰凉。

      加州清光温言温语地安抚她,却始终不起作用。

      战况超出了审神者的预料,敌人的猛扑险些让付丧神们招架不住,原本一直不用动手只需旁观的加州清光都不得不拔刀出鞘,护着怀里的审神者后退。

      审神者在他拔刀之时惊呼了一声,好像见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茶色的瞳孔扩张到了极限,用手死死抓住了清光拿刀的手,硬要他放下来。

      “主上……?”

      加州清光一头雾水,但审神者不给解释,只是拼命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挥刀。怕伤到她,加州清光只得收起了刀。

      “——主上!小心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等加州清光反应过来,敌打刀已经出现在了他和审神者身后。来不及重新拔刀,只凭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射神经,加州清光抱着审神者向一边躲去。

      “呀——!”

      刺耳到极点的尖利惨叫声,并不是加州清光发出的。他躲避及时,敌方的刀只堪堪划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其他付丧神迅速赶到,在敌人再次动作之前消灭了它。

      但是,审神者却在看到加州清光受伤后,却发出了那样极其恐惧的尖叫声。

      加州清光自己都还未感觉到疼痛,她的反应就已经将他吓得不轻,以为她哪里受了伤。可她全身上下被他护得极好,只有衣角被地上的泥土弄脏了呀。

      “清光!清光!……”

      她歇斯底里地大叫,将他一把拉过,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他,像是不这么做他就会凭空消失。加州清光还没弄明白她哪来那么大力气,她的双臂突然脱力,头一歪,就这样晕死在他怀里。

      他受到极大的震撼。有人将他从地上拉起,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

      她的那副神情,就好像自己并不是受伤……

      而是已经,死在了她面前一样。

      6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了本丸,簇拥着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的审神者。长谷部闻讯迅速赶来,出现在房间里,不由分说地先给了加州清光一个重重的耳光。

      “——啪!”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屋内,屋里虽然站满了人,但是没有一人出声,噤若寒蝉。

      加州清光没有躲闪,硬生生地接受了。他的头被打到一边,嘴角破了,渗出丝丝血迹。

      “你,根本不配陪在她身边。”

      加州清光瞬间火起,长谷部打他的时候他都甘愿接受,可对方话语里刺却狠狠地扎疼了他。

      他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你再说一次?”

      眼看着冲突将起,俩边的人连忙把他们分开。加州清光还不服气,挣扎着还想冲上去。

      “当啷。”

      长谷部从兜中掏出了一把钥匙,丢到了加州清光面前的地板上。

      长谷部突然笑了,在加州清光眼中格外嘲讽。

      “不服气的话,就去那个房间看看吧。”

      不需要任何人提示,加州清光立刻就想到了那个房间,被禁止进入的房间。

      长谷部丢下那句话就走了,其他人也零零散散地离开,最后只剩加州清光和审神者二人呆在屋里。

      审神者还在昏睡中。加州清光替她掖好被角,吻了吻她的嘴唇。

      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让她收到那么大的刺激,是自己的责任。长谷部的护主心切,他理解,所以他愿意承受他的怒火。

      可是长谷部接下来的话也未免太过可笑。如果自己不配留在她身边,那么谁有这个资格?

      加州清光握紧了手中的钥匙。

      夜幕降临,本丸里走动的人越变越少,加州清光一个人走到那扇门前,用钥匙打开了门锁。

      房间里和房间外一样黑暗,浓浓的灰尘呛得他直咳嗽。好不容易摸索到了灯的位置,将灯点明,加州清光看到了,以后无数次回想起来,都不想再次看到的一幕。

      昏暗的烛火摇曳,透着那微弱的光芒,空旷的房间里,只有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桌子。

      桌子铺着红布,上面放着一个巨大的金属盒子。

      而盒子里,装的是一把红色的刀鞘,和破碎的刀块。

      7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美好又非常可怕的噩梦。

      她梦见和他一起去看烟花大会。烟花很美,身边的人很可爱,他们依偎在一起,说着永远都说不完的情话,然后,他们在最大的花火下接吻了。

      她梦见他陪在她的身边,开着无关紧要的玩笑,穿过走廊,小心翼翼地躲着长谷部的监视,就好像进行着一场大逃亡,最后逃到无人的角落里紧紧拥抱在一起。

      她梦见每天晚上,他在她的注视下吹灭烛火,然后抚摸着她的头,牵着她的手给她唱歌,直到她沉入梦乡,那份手心的温暖也从未离开。

      她梦见他们牵着手一起去看日出,望着远处的地平线,看那金色的光辉一点点爬上来,铺满整片视线,而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就跟朝阳一样耀眼。

      她梦见……

      她梦见……

      无数细碎的片段如走马观花一般闪过,她想抓住,最后只抓住了那一段。

      她梦见他与她一同出阵,在形势无法逆转的情况下,他为她挡下的最后一击。

      世界,就在那一刻随之倾塌。

      痛苦吗?怨恨吗?后悔吗?

      没有,其实这些都没有。

      因为她已经感受不到了。

      她只知道机械地出阵,出阵,再出阵,似乎在战场上,她就可以逆转那样的结局,让时间溯行军把他还回来。

      本丸的付丧神默默接受了了她几近神经质的一切行为。陪她一同出阵,不停歇地出阵,受伤了也继续出阵。她半夜惊醒,梦游一般在本丸四处游荡,口中不停呓语着他的名字,他们安抚她回去直到黎明才安睡。她脾气喜怒无常,或哭或笑,都用力得像个疯子,打碎手边能碰到的一切东西,伤害他人也伤害自己,精疲力尽之后,他们也只是安静地帮她收拾。

      没有一个付丧神胆敢接近她的伤口,所以,他们只是陪着她。因为他们也清楚,除了他之外,谁都无法成为治愈她的药。

      那样高度压抑的环境下,以某位付丧神的重伤,结束了。

      她安静地为那位付丧神处理了伤口,直到痊愈。之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整整三天没有出过房门。

      从房门出来后,她继续带领大家出阵,只不过温和了许多,不再那样拼命了。

      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去关心或者在意了。

      直到那一天——

      在徇烂的樱吹雪中,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花雨之中。

      那是他吗?还是说不是他?

      她已经分不清楚了。

      也不想分清楚。

      就让这个梦,一直延续下去吧。

      8

      审神者从梦中醒来时,加州清光就坐在她身边,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额头。

      啊,是他。

      是我的,清光。

      尽管虚弱,但她依然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他与她对视,脸上也是平静的微笑。

      然而下一秒,他挪开了手,正坐起来。

      “主上。”

      她从他脸上看出了前所未有的陌生神情。

      “我,只是一个替代品吗?”

      咔啷——

      梦,终究是要醒的。

      她没有回答,笑容僵在那里,可这些,已经是对他最准确而又最残酷的回答。

      他在那一刻,无比地无地自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跳梁小丑,所有的观众都在底下给他喝倒彩,只有他一人不知所以地沉浸在所谓的幸福里,直到摔下来,他才知道有多痛。

      他站起身来,如此大的动作惊到了她,她马上挣扎着拉住了他的裤脚。

      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指,一步步地后退。她眼眶唰地红了,一颗颗泪珠从眼角滑落在枕头上,落下一块又一块阴影。

      “清光……”

      “闭嘴……”

      “不要走……”

      “闭嘴。”

      “不要再离开我了……”

      “闭嘴!!!”

      她摇摇晃晃地爬起,站起身来,晕乎乎的脑袋让她的步伐不稳,随时都要倒下一般。他的腿在颤抖,想要挪步却又舍不得。

      他的喝止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她依然向他靠近,就像溺水的人将要抓住的那最后一根稻草。他一步步退到门边,终于退无可退。

      他的心备受煎熬。只要看着她,他就时刻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冷冷地嘲笑。

      替代品。

      她只是拿你做他的替代品。

      她根本就不爱你。

      你根本不配留在她身边!

      “不要——”

      加州清光捂住自己的耳朵,无法忍受地夺门而出。

      “清光!清光——”

      急切呼声之后,传来了一声震得人心尖发颤的巨响。

      加州清光回过头,看见她倒在地上,额头装在桌角上,殷红的鲜血如水流一般淌出。

      9

      等审神者清醒之后,一切不可思议地回到了正常。

      加州清光躲了起来,整日在那个曾经上锁的房间里不愿出去。后来的某一天,长谷部前来通知他。

      “主上醒了,她要见你。”

      加州清光还没决定好以什么姿态去面对她,她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向他露出了,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清光。”

      她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虽然依旧喜欢缠着他,但却不再以往一般束缚着他,那样病态地需要他。她会询问他的想法,他的意见,然后与他一起去施行。他还是她的近侍,但不再和以往一样无所事事,她郑重而又放心地将本丸的重要事务交给他,相信着他的能力。

      他们依旧亲密无间,但这份亲密,变得自然,变得不再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绝口不提发生的事,他也无从提起。不只是他,本丸的其他付丧神也惊讶于她的改变,但也不清楚这份转变的原因。

      加州清光又一次沦陷了。他自始至终都渴望着她的爱,虽然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她这之后的表现已经说明,她是真正把所有的心交给他了。

      为了她,他愿意装作遗忘。

      直到后来某一天他陪在她在本丸散步,见到了那把与他一同来到本丸的萤丸。

      他看着她带着疑惑地歪了歪头,不解地问他:

      “我们什么时候接到了萤丸回来的?我完全没有印象欸。”

      就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再次击溃了加州清光的内心。

      原来遗忘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无人的黑暗中,他一个人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大笑。笑得眼泪都挤了出来,笑得肺都痛了起来,笑到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哭。

      ——

      ————

      加州清光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召集了所有的付丧神来到锻刀室。

      熊熊火焰将黑炭烧得通红,散发着惊人的热度。

      他当着所有付丧神的面,将金属盒子中的红色刀鞘和刀块一同倒进了炉子之中。

      血色的双瞳在火光的照亮下发着光,他勾起了嘴角。

      “这件事,再不许任何人提起。”

      他们都不做声,听着他轻笑着又加了一句。

      “否则,炉子里的那些就是你们的下场。”

      0

      “今年的烟花,也是一如以往的美丽呢。”

      “是的,主上。”

      在犹如浓墨不曾晕开的夜空里,一簇簇烟火炸裂开,无数细碎的光芒划过轨迹,组成绽放的姿态。

      黑暗中,花火照亮了她的侧脸,他看得到,他能看清楚,她脸上安然的表情。

      他往她的方向坐进了些。她抬头看着他笑,配上合身的淡蓝色浴衣,浅插于发间的白色花饰,她在他的眼中比天上的花火还要炫目。

      指尖轻触,从她身上穿来的气息让他心如擂鼓。温馨的气氛,他整个人就像浮在了一罐蜜糖上,幸福得让他找不着北。

      但是,脚下的悬空也时刻提醒着他,这是很快就会消失的幸福。

      绽放过的花火,光芒的轨迹逐渐拉长,然后变得灰暗,最后消散在风中。所谓的美丽,都是残酷而短暂的。

      所以,他下了一个决定。

      ——神啊,如果您存在的话,请原谅我的任性。

      让这样的时光,永不落幕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碎/刀情节和私设。短篇,开放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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