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润玉后传---伴龙记》雅笛

42、（大结局）真龙应天

　　天帝天后大婚，全天界狂欢三天。可大婚的第二天，天帝这个工作狂便带着邝露和太乙真人前去锁妖塔，说是有重要会谈。我只好自己回到花界跟基层群众们联欢了。

　　乐寻几个人赞助了戏班子，在百花宫广场上搭了个戏台。光看戏还不行，我让百花宫的工作人员在广场上布置了桌椅，添了茶水点心，让大家可以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看戏。看着看着，我不禁为花界的前途担心起来。谁会是下一个花神？谁又能守护那些灵树？正想着，我看到一高一矮两个熟悉的身影，那是锦觅和她儿子堂樾。

　　我放下手中的茶水，走了过去，跟她面对面坐着。锦觅穿的是简单的淡紫色对襟，略施粉黛，没戴什么珠宝首饰，只是头顶上别了一根葡萄藤的发簪。

　　“恭喜天帝天后。”

　　“谢谢。”

　　“重游故地，感慨万千。花界，。。。，更加热闹了。天后，费心了。”

　　“花界真是个灵秀之地，才养出锦觅这么灵秀的美女。我真是很喜欢这里。”

　　“美么？女人生了孩子，就什么都变了。我都很久没觉得自己美了。”

　　我心里的那个好不容易扶正的瓶子，一下子又被打翻了。各种过往的苦涩在脑海里蔓延开来，以至于我分不清自己是在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之前你的美，是爹妈给的。现在你拥有的，是成熟的美。这美，是你自己给的。”

　　“多谢夸奖，我想回到花界居住，就我跟堂樾。不知天后你可介意？”

　　“我已不是花神，只是在花神之位空缺时，暂时帮忙管着。我没有什么可介意的，这本来就是你的娘家。只是，此事仙子可曾与你家相公商议过？”

　　她并不说话。我明白了，命人将锦觅以前住过的小院打扫干净，带她和堂樾过去住下。

　　晚间我回到璇玑宫，彦佑正在跟我的心上人喝酒。

　　“你俩倒是有闲情逸致。也不叫上我。”我酸溜溜地说。

　　“姐姐，这你就不对了。我兄长过几日就要与你游山玩水去，到时候他就是你一个人的。这之前，你还不让我跟他好好叙一叙兄弟之情？对了，我听乐寻她们说，锦觅仙子今日也去花界了？”这八卦小子，说话间，还故意看了眼天帝。

　　只见天帝拿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看着我，笑盈盈地。我心花怒放，沐浴在这样的眼神中，那些过往又算得了什么？

　　“正是。她说要与儿子在花界住一阵，我安排人住到她原先的小院了。”

　　“你这一说，我倒要去看看她了。这么多年没见过，怪想她的。”

　　我狠狠戳了彦佑一记脑门，“人家有夫君有儿子的，你可要避避嫌。回头旭凤要来杀你，可没人救。”我又想起我的担忧，转向天帝，问道，“花神可有继任的人选了？”

　　“我为此与元君和帝君商量过了。还想听听你的意见。花神之位，要么找一位德高望重的芳主继位，要么看看天宫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你看，锦觅如何？”

　　“这个----“，天帝显然有些为难。

　　“锦觅延续了先花神和水神的法力，对花界很熟悉，之前人缘就很好。她若肯回归，自是最合适的人选。”

　　“姐姐，你真是心好。只是，锦觅若当了花神，那旭凤呢？他怎么办？不好不好！”彦佑拼命摇头。

　　“旭凤能力很强，肯定能够找到一个适合他的位置。”我不以为然。

　　“旭凤说过，永不回天宫。”天帝也摇摇头。

　　“永远不要说永远。这气头上的话，有什么好信的。你正好把军队交给他好好训练训练。帝君这几天看上去很憔悴。”我忽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对了，你的继任者搞定了么？”

　　“今后，天界将由帝君、元君和老君联合掌管，天帝之位将成虚位，让谁来当，都不重要。我走之后，会由这三人在各界各族甄选德高望重之士参与决策天界事宜。这些，之前我已与帝君和元君达成一致，只有老君还未签字。只怕，现在也由不得他了。我正想要让太乙真人取而代之。”

　　这便是要君主立宪了。看来，那位詹姆斯跟他聊的，还不只是科学技术。

　　“那今日，你们去锁妖塔，所为何事？”

　　“我说服了穷奇，他将会在开启虫洞之后，把灵核拱手送出。”

　　“怨灵与他魂魄分离之后，他不就恢复原状了？他是太昊之子，据说天性纯良，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为何还要让他让出灵核呢？”我很惊诧，今天真是爆炸式新闻一个接一个。

　　“再纯良的品行，也抵挡不住权力的诱惑。这个，亘古不变。这次，是唯一的机会。”

　　“穷奇为何愿意答应你？”

　　“我许他自由，我会为他昭告天下，过去所犯下的恶行，是怨灵所赐，而非穷奇所为。他向我求娶邝露，我许了。太乙也同意了这门婚事。”

　　我想起锁妖塔里太乙流露出来的企图。不禁有些担心。“那谁会接手这灵核？”

　　“灵核将被置于锁灵钟当中，不被任何人独占。它将被整个天界共有。使用时，需要元君、帝君、老君三人同时同意，方可。”

　　“我有些担心太乙---”正说到这里，有侍卫禀报，殿外瓢三郎求见。“让他进来。”天帝招了招手。

　　瓢三郎一见我就趴到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我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扶他起来。

　　“花神、哦不、天后殿下”，他狠狠咽了下口水，“我来是替我娘来向您道歉的。您对我们娘儿俩那么好，可她却做出那么伤天害理的事。”

　　“算了，”我摇摇头，给自己斟了一杯。我也不想再被人提起那些糟心事。

　　可那小子自顾自继续说，“那天花神、哦不、天后殿下被捕，是我向陛下报信的。我来的真正目的，是想告诉陛下、殿下，我娘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奸人，她也是被人逼的。那日，我娘闻到香味，便偷了一箱花界送往天宫的桃子。恰好被巡防的风行将军抓住了，关到牢里。我去牢里看她，碰到那将军正欲对我娘图谋不轨。我求他放了我娘，可他却说，‘别以为你有个屎壳郎主子罩着，我才不怕’，然后他丢下我娘，将我狠狠打了一顿，才罢手。我娘因盗窃犯错，我觉得很丢人，不敢再麻烦陛下和殿下。想不到第二天，她居然被放了出来，还去了殿下那里。我不放心，便在百花宫外偷偷看着，生怕我娘做出什么坏事来。结果，打了个盹儿，我娘消失不见，接着殿下就被抓走了。我只恳请陛下和殿下，对我娘开恩。她一生坎坷，好不容易盼来了好日子，我不想她一辈子在牢狱里度过。。。”他拼命磕头，直磕得前额鲜血淋漓。

　　我蹲在地上，好生安慰，却也无能为力。这案子是天帝自己在办，涉案的人员都交给了帝君关押着。我望向天帝。只见他负手而立，低头看着地面，眉间紧锁，仿佛在思考一桩疑案。这有点不寻常。“怎么了？”我问。

　　天帝猛地抬起头，对瓢三郎发问，“你刚才说到那个风行提到‘屎壳郎’？”

　　瓢三郎点点头。

　　“我在虫界化身蜣螂一事，只有彦佑、帝君、太乙真人和几位贴身侍卫知晓。此乃天机，不可泄漏。风行是怎么知道的？”他自言自语，眼光却犀利地盯住彦佑。彦佑一口酒喷了出来，拼命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来人！”天帝一声断喝。殿门外马上冲进来一大堆天兵侍卫。“给我传令、立即封锁整个天宫！不许任何东西飞出去！其余的，跟我去太乙真人府！”

　　太乙真人府离璇玑宫不远，可天帝依然用了瞬间挪移，彦佑拉着我和几名侍卫随后来到那里。搜遍了整座府，找到好几个密室，却没有找到太乙真人。“去上元仙子府上！”他一声令下，人群又光速来到了邝露的府上。之后，我们去了锁妖塔，又扑了个空。

　　天帝震怒，一脚踹开自己的宫门。只见邝露正站在门内院中等着他，看得出也是心急如焚。“我父亲不见了，我也在到处找他。”

　　我忽然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极可能就是太乙真人布的局，让我和太上老君两败俱伤。要不是风行漏了嘴，要不是瓢三郎无意间传了出来，他的阴谋就得逞了。

　　这时候，东华帝君和斗姆元君也赶到了。帝君淡淡地说了一句，“传令下去，关闭边界。虽然此举奈何不了太乙，至少为他的出逃制造一些麻烦。”

　　元君则关切地看向天帝，“那灵核的事，是不是缓一缓？”

　　天帝却是斩钉截铁地回答，“刻不容缓！摄魂术已到了最后一步，太乙现在随时有可能自己取出灵核！来人！随我去取镇魂鼎！我今晚要好好看着它。明日一早，本座便要亲自炼化穷奇，取出灵核！”过了几秒，他语气缓和了些，“我书写一封信，还请元君给老君送去。”他朝元君深深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这注定是一个难熬的不眠之夜。我不敢相信，整桩事件会有如此戏剧化的转折。我和他坐在床边，一起望着那绿莹莹阴森森的镇魂鼎。

　　“你怕么？”他问我。

　　“我怕，我怕死，我怕明天万一有什么闪失，我怕失去你。”我紧紧攥住他的手。

　　“不怕，有我在。所有都交给我来扛。没事的，”他亲了亲我的额头，“明天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越是这样说，我越是害怕。我就这样靠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听了一晚，都没听够，也不觉得厌烦。

　　天空慢慢亮了起来。那个时刻就要到来了。

　　天帝的桌案上，放了几样东西：那枚开启虫洞的戒指、詹姆斯的《相对论》、人鱼泪、龙鳞和一沓信笺。

　　他指着《相对论》和那沓信笺对我说，“这些，是留给后人的。”他拿起龙鳞，来到我跟前。我一瞧，却见他用龙鳞为吊坠，做成了一根项链。“这个，送给你。算是彩礼吧。”我湿了眼眶，“你先收好了，到了地球再送给我。”

　　他没理我，继续给我戴上，笑着说，“还挺别致。”

　　当我们来到偏殿的院中，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天帝跟众臣宣读了一长串官员任免，接着是老君刚签过字的《天界宪章》，最后是他的退位诏书。

　　等到惊愕的众臣退下后，院子里只留下三位常委、邝露和彦佑，陪着我们。

　　“开始吧。”天帝说道，声音有些颤抖。他见所有人都很关切地看着他，又添了一句，“若是我有任何闪失，让穷奇或者怨灵占了元神，你们就一起上，不用顾及我。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独占这灵核。锁灵钟准备好了么？”

　　帝君点点头。

　　只见天帝站在放置御魂鼎的石桌前，手掌覆在鼎的上方。一缕绿烟从鼎内缓缓升起，顺着天帝的手臂，来到他的前胸。天帝停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一丝不确定的意味。这时，御魂鼎内穷奇的声音响起，“陛下，穷奇已准备就绪，请放心炼化。”

　　天帝一抬掌，那缕绿烟转眼全部注入到了天帝的心房。天帝忽然露出惊恐的痛苦神色，“我中计了！快用赤霄剑！”

　　顷刻间，帝君的赤霄剑刺透天帝胸口，老君手持陨魔杵也在念念有词。可是那绿烟却还弥漫在天帝的心房附近，丝毫未有减少。

　　“哈哈！”一个邪恶的尖锐声音在天帝胸口响起，“没想到吧。你们想跟我斗，却心不齐。有人大公无私，有人却想独吞。这个太乙，骗我帮他做事，暗地里害我，还想独得灵核。想得美！你不信？我刚刚吞下了太乙的元神，法力大增。”我听到邝露一声惊呼，“爹爹！”那声音越发得意，“你看！连赤霄剑和陨魔杵也不能奈我何。天帝，你既已行将就木，还不如与我合二为一，一起拥有永生和最强大的力量、独霸六界。你难道不想续命、不想成为最强大的神吗？”

　　天帝一手撑着御魂鼎，另一只手捂住胸口的伤口，眼眶中泛着绿色的泪光，说道：“我再不会被权力蛊惑！也不会让任何人将来有可乘之机！”

　　我被彦佑布下的结界困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挣扎。

　　“你---去---死！”天帝仰天长啸，银色巨龙离开他的身体，腾空而起。天空忽然暗淡下来，乌云翻滚，无数晶莹的水滴升腾起来。那邪恶的声音变得恐慌，“你怎么、这是应劫之光华万丈？你这是要应劫？啊----”

　　一声惨叫后，那些空中漂浮着的水滴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有绿色、黑色、还有银白色的。然后他们都逐渐凝结，变成雪花飘落。一旁的邝露发出一声绝望的哭喊，“穷奇！”我只见她伏在地上，拼命收集飘落在地面的绿色雪花。

　　巨龙消失不见，却见天帝全身散发出淡淡的银白色光辉，然后这光辉慢慢散去，天帝自己也瘫倒在地。他的手拂过自己的胸口，掌心呈现一粒绿色的小球。“帝君！”他低声喊道。

　　帝君走过来，将这小球放入锁灵钟之中。从此，动用这锁灵钟需要常委三人同时解锁才能打开。

　　“彦佑，”天帝又唤道，“让玫儿过来。”他坚持自己扶着石桌站了起来，伸出了那只戴着神秘戒指的手。在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蓝莹莹的洞口。“快，玫儿，快过去！”

　　我冲到他跟前，握着他的肩膀，用尽我的力气哭喊，“你为什么要应劫？为什么！”

　　他的身体开始渐渐散开，“对不起，玫儿。如果我的应劫，能够让所爱之人回到她的孩子身边，能够造福整个天界与四海八荒，也是值得的。与你共度的这些时日，是我此生最快活的时光。我无怨无悔。玫儿，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彦佑，快！”

　　那洞口开始吸入那些飘落在地面的各色雪花，我不顾一切地吻着他，幻想给他一些我的气息，幻想我们还能再多呆一秒。

　　可是，一股神奇力量让我忽然腾空飞起，直直地飞入那蓝色的洞中。

　　下一秒，睁开眼睛，我看到了灰蒙蒙的天空。热。蚊子在我耳旁嗡叫。我看到不远处小情侣在热吻。远处高架桥上的车辆来回穿梭。这里是我家附近的一个小公园。我踉踉跄跄地回到家。儿子睡眼惺忪来开门，“妈，你去哪里了？怎么穿成这样？”我强颜欢笑。

　　打开电脑，距离我离开的那一天，不过才两天。两天，又如何？我已永失我爱。他要我好好活下去，可是这真的很难。

　　为什么我找到一个真正爱我灵魂的男人，又生生将他的生命拿走？我日日夜夜都在悲痛和绝望中摸着那龙鳞蹉跎时光。

　　时光，又是什么鬼东西？蹉跎了，又如何？我嘲笑自己以往精确到一分钟的日程表。孩子去上学时，我就装病在家喝酒，喝醉了就躺在床上，祈望再出现一个虫洞，能够让我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曾经爱过的世界。

　　终究，我还得养活自己，养活两个娃。我不得不回到公司，继续出卖我的脑力。

　　这是个黄梅天。外面下着雨。雨水顺着楼下倾斜的遮阳棚滴落，形成了一道水帘。遮阳棚变成了避雨棚，挤满了下班等候顺风车的人。来晚的人只能从包里抽出仍旧湿漉漉的伞，加入站在街边撑伞等候的人群。各式的雨伞密集地重叠着。忽然有一把挣扎着脱离这群体，收了起来。伞下的女子面露得意神色，匆匆踏入没过脚踝的积水，穿过几辆停在路边正在上客的轿车，来到一辆鲜黄色跑车跟前。那跑车跑车关上门，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噌地一下驶离这片聚集了众多视线的领域。

　　我约的司机又取消了订单。我深深叹了口气，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好又叫了部车。是辆白车，五分钟后到。晃了下神，眼睛看着前方，却没有聚焦。恍惚中，他仿佛就在街对面朝我微笑，却被一辆白车挡住了视线，该死的白车！我暗自骂道。

　　白车！是我叫的车！我赶紧收了伞冲了过去，这辆车弧线优美却带着霸气，与其它车很不一样。我刚一走近，车的右前灯闪了一下。不会是在眨眼吧，我想。遂即，车门像翅膀一样张开。居然是辆特斯拉！

　　我迈入车门。司机和我的目光相聚在后视镜上。那是一双我永远无法忘记的眸子，带着那个世界特有的星光。

　　车子到了我家楼下猛地停下。我颤抖着声音给孩子打电话，“你们下楼了，今天有车子接”。两个男孩对这部车赞不绝口。将他们送到网球场后，我跟他坐在场外的茶座休息。他看到了我别在头顶上的发簪，又看了一眼我的项链，笑了。“玫儿，过来”，他说。我不顾旁人的目光，走过去扯开他的衬衫领口，验明正身。他又笑了，“你对陌生人就这么粗野”？

　　我没理他，一把将他拽入怀中。握住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我的一丝魂魄留在穷奇元神里，被邝露寻得，交还予我。这一缕魂魄，虽不能改变应劫，但至少还能给我一世。仅此一生，足矣。我们其实就跟在你身后，到达了这里。”

　　“穷奇呢？”

　　“邝露拾起了他的魂魄，凭她的法力，应该能够重铸元神。”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在此居无定所，可否借贵地一宿？”

　　我笑了。孩子们的球课已经结束。儿子们很好奇地打量这位帅蜀黍。走到门外，白车趴在那里等我们。我们靠近了，所有车门自动打开。上车前，我忽然想起他说过“我们”。“我们？还有谁跟你一起来了？莫非---”

　　“扑----“，魇兽在车里放了一个响屁。一阵哄笑声后，它噌地一下出发了。

　　“魇兽不得无礼！”我俩同时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