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亲手奶大的徒弟一剑刺死之后》阿诀

41、第四十一章

　　见我不回应他，阿洄便一直揪着我，说了不下两回：“不要收徒弟了。”

　　只是我哪里可能理会他的这些个无理要求。

　　他见我仍不回应，终于不再提。

　　我觉得较之以前，阿洄有一点变了，从前在清屿山上时，阿洄若是想要个什么或是要我答应他什么，便会一直缠着我，直到我点头为止。

　　而现在，只要我一回两回三回不理他，他就不再敢说什么了，撒娇缠人这种行为更是做不出来的，大约是因为经过了那么些个事，他也觉得自己没那个底气了。

　　他的这个变化，是好是坏，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不过有一点，现如今，我与他待在一处时总是觉得怪异得很，不论是相处还是交谈，都极其地不自然。

　　起初在阿洄觉察出来我还活着，一路跟着我回到全真派的那一两日内，我与他互不提起他杀我一事，因而关系异常微妙，后我忍耐不了，故意挑起那个话题，戳了戳他的心窝子，逼他表态，而阿洄的反应确也叫我惊讶。

　　经过那番试探，最终我也解了心结，决心原谅他，我以为事情到此就该结束了，哪知之后的事态并未有任何改变。

　　我与阿洄回不到从前亲密且毫无罅隙的师徒关系这是必然，我也从不曾指望过，只想着与他相处时能够轻松自如些，哪曾想就这也不能够实现得了。

　　大概有的事情发生了，纵使有心想把它当作没发生过，也是不可能的了，然再纠结这些也无多少意义，要紧的是着眼于当下。

　　我问阿洄：“你来做什么？”

　　阿洄嘴唇动了动，似要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他一对上我的目光，眼神立刻躲了躲，肩膀也缩了缩，低着头不敢吭声了，这模样，就像只可怜的大狗。

　　我一见他这样，便也猜出来了他的来意。

　　……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些什么。

　　桥生便也算了，他不知我没死，对阿洄怀有心结，一心想早日了结此等恩怨，但阿洄又是怎么回事？明知桥生欲取他性命以报师仇，他还硬是要一个劲儿地凑过来，若是因为自责愧疚倒也罢，现如今也知我不曾死还活得好好的，再这么做又是何必？

　　我恨不得当场就揪着他的耳朵骂上几句，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了，只是最后问了阿洄一句：“你真要跟桥生打一场？”

　　说是什么打一场，其实与决斗也差不离了。

　　我问完，阿洄便点头，语气坚定，倔呼呼的：“要打的。”

　　“……”这真是没事找事，只怕是嫌命太长。

　　我已懒得与他说什么，心想还是再劝劝桥生好了，实在不行，也只能试着同桥生解释清楚，总之不能叫什么他们两个真的打起来。

　　我正这么想着，却又听阿洄喏喏地道：“你不要跟二师兄说什么，我不会伤了他的。”

　　“……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眨眨眼：“就是什么都不要同二师兄说。”

　　“没问你这个。你说你不会伤他是何意？”

　　他不吱声了。

　　我自己猜测着：“你要去白白地让他打？”

　　还是不吭声。

　　“说话！”

　　他一惊，急忙回应：“大约……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你不伤他，他却会伤你，甚至于杀了你，到那时你又当如何？”

　　阿洄垂下眼眸：“那是我该得的。”

　　我觉得我此时若是再说些什么“我都说了不再怪你”这些话，他定然也是不会听的，既然铁了心去找死，还拦他做什么？

　　我索性不再多说什么，弯下腰一把抱起小道童就往别处走了。

　　小道童一个不妨被我抱了起来，先是扭动了两下，随后便乖乖不动了，他低头看看我，眼睛眨了眨，忽然一下凑近了来，香了我一口，糯声糯气地道：“江道友，你不要生气啦。”

　　我笑着问他：“我哪里生气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歪着头想了一阵儿，摇了摇头，不过眼睛一直在我面孔上打转，看了须臾，那双眼睛弯了弯，小道童忽而笑起来，肯定道：“就是生气了。”

　　我忽然心情大好，连连亲了他好几口：“就你最聪明。”

　　他乖乖地让我亲完，然后问：“江道友现在还生气么？”

　　“你猜。”

　　他嘻嘻地笑：“不生气了是不是？我知道的。”

　　那表情得意极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得出这么可人的娃娃来哟，我光是看着小道童那傻兮兮的笑容，这心都要化了。

　　唉，徒弟什么的，都去见鬼罢。

　　我前一刻还这么想着，后一刻就被打了脸，而且这脸还是我自己打的。

　　我走到一处人少之地，本是想与小道童一块儿挨着坐下来说说话，可正好这时候有风从头顶掠过，抬头一看，正是桥生与罗朝法打到了我们这边，这之后，我的头便一直不曾再低下来。

　　真要是不管他们，怎么可能哟？

　　我摸摸小道童头顶，有感而发：“以后一定要听你师父的话，知不知道？”

　　小道童点点头，又道：“我一直很听话的。”

　　我撇撇嘴，想当初我那四个徒弟有哪个不听话的？所谓儿大不由娘，这徒弟大了，也就不由师了，再乖的徒弟也都是这样。

　　如此一想，我顿生警觉之心，不由得再次叮嘱了小道童一番，一再与他诉说做师父的艰难与辛劳，试图给他灌输听话听话还要更听话的意识，他只顾点头，也不知到底听没听得进去。

　　我兀自说了会儿，又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像那惊弓之鸟了，状态不太对。

　　听话的人比比皆是，只是光听话又有什么用？我这教育得着实太没水准了，难怪教出来的一个两个都是烦人精，若是再将小道童教成个只懂得听话的呆子，王春阳还不得提剑来找我拼命？

　　我于是赶紧闭上了嘴，不再误人子弟了，王春阳的徒弟留着他自个儿去教罢。

　　头顶上，桥生与罗朝法打得正酣，直至此时，二人依旧不分高下，不过从我这仰视的角度，能明显看出桥生出手很稳，一面应对着罗朝法的攻击，防御自身，一面又能不慌不乱地使出招式，给予还击。

　　再反观那罗朝法，他却是有些沉不住气了，自身防御不到位，只顾攻击桥生，几回合下来，便露出了一处破绽，桥生看准时机，手腕一挑，手中寒剑便如青光一般立刻循着那破绽而去。

　　罗朝法一个后仰，险险避过，而同一时候，他提气不成，体内真气泄出，维持不住在半空中的身形，整个人直直往下坠去，桥生趁胜追击，再次攻来，罗朝法却借地而起，一跃而上，抵挡住了桥生的攻击。

　　只是此前罗朝法沉不下气，破绽已露，败势已显，他这会儿必然已是乱了心绪，再做多挣扎，也已没多大用处了，若是他能飞快调整好心情，稳下来，那么倒还能再撑上会儿，若是不能，桥生打败他也就是这几回合之内的事了。

　　但不论如何，他终是挽不回这败局的。

　　我是这么想的，而后续的发展也正如我所料，自罗朝法露出了破绽后，先前高下不分的情形便开始急转而下，桥生势如破竹，一剑一剑攻过去，攻势较原先迅猛许多，而他攻击的同时，依旧不曾忘了防御。

　　而罗朝法，虽是又一次腾地而起，却在桥生快如骤雨的攻势之下，只留防御的余地，他一步步后仰，无力回击，渐渐被桥生逼近地面。

　　此时，桥生与罗朝法便在我跟前不远处打斗，我所站的位置正对着罗朝法，于是能清楚地瞧见他那张通红喘息的面孔。忽而，那张面孔现出了几分狰狞，随即我便看见罗朝法一下扔了手中的剑，那没了兵器的右掌弯曲成爪，猛然往桥生胸膛袭去！

　　这时候便显现出防御的重要性了。

　　幸而桥生攻击的同时不曾忘了防御，于是罗朝法这一掌，最终只虚虚擦过桥生的胳膊，并不曾命中桥生的要害，而较为有意思的是，罗朝法在出其不意地使出那一掌之后，似是停在原地愣怔了片刻，随后立即瞥着头往四下看去，桥生便趁此机会，彻底将他击落。

　　胜负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