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念的经》东风喵

4、四 奇人奇情

　　素还真轻轻一笑，她眸光透着清亮的光，她又一次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她在思索，思索着江宛陵的真正用意，以及他背后的主使者到底是谁？

　　江宛陵又开口道，“事情很急又需要隐秘，所以只能由素小姐亲自出面。”

　　面对江宛陵提出的行事策略，素还真颇不以为然。因为她本就不会采取昭告天下的办法去打探龙骨圣刀。更何况刀本来就在她的手上，又何须太过费神呢？所应当费神的是如何应付眼前这个人。她神情不变，只是露着淡淡矜持的笑容。

　　忽而她的丫鬟泪痕走到了门边，似有什么消息……江宛陵见此，便开口道，“素小姐事务繁忙，我就不再打扰了。”

　　“稍等……”素还真眉头轻蹙，“我该如何将消息传递给大人呢？”

　　江宛陵一笑道，“素小姐可以遣人来盐运使衙门，很好找也很方便。”说罢，他先抬步离开了。

　　泪痕见那人已经走得远了，便急匆匆步入室内，开口道，“小姐……有人来了堂口。”

　　“是谁？”素还真慢慢问道，她还在回味方才江宛陵的话，总觉得他的话有几分的不寻常。

　　泪痕轻声道，“是您的故人。他说您见了这手帕就晓得了。”语毕，泪痕将一方鲛绡手帕递到了素还真眼前。素还真目光落在手帕上，赫然回过了神，她伸手攥紧这方丝帕，心中是喜是忧，喜他来此，忧他来此。她面上的表情终于松动了，继而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回去吧。”

　　泪痕点头，又道，“刚才那个人来和小姐说什么事情？”

　　素还真知道她一片关心之情，只是淡淡道，“是一件小事。”

　　“是一件小事？”泪痕有些莫名，既然是一件小事，为何又显得特别神秘呢？

　　“是，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素还真的面孔似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这愁绪渐渐扰乱了她的思维，混乱了她的心情。或许这只是因为她又要再次与他见面了。

　　江宛陵与素还真会面一事做得很隐秘，知道内情的张长寿很疑惑，他疑惑江宛陵回来之后的行为。江宛陵回来之后，开始作画，画的是一位美人。张长寿站在他身边，不时眨眨眼，又不时努努嘴，小动作很多。江宛陵手里拈着笔，转过头看着他说道，“龄安，你觉得这幅画如何？”

　　张长寿本以为他要问“你觉得这女子如何？”他已经想好了溢美之词，可惜江宛陵不是这么问。张长寿叹了一口气，深思熟虑过后，只答道，“大人，您这个……是画皮吗？”

　　他一说完，江宛陵笑了起来。

　　“这女子的容貌您为何留白？”张长寿不解，所谓画龙点睛，既然是仕女图，当然应该露出女子的容貌，否则何以论及美丑。

　　“我想派你去盐帮做个书办。”江宛陵放下笔，开始认真的和张长寿谈起公事。张长寿一愣，去盐帮做书办？卧底？一网打尽？他心里立刻冒出这几个词。于是，他摆出悉听尊便的模样。江宛陵笑道，“这是和盐帮的话事人已经谈妥的事宜。你不必担心。今次运盐北上实为解决北边互市的缺项……那边去年还在打仗，今年互市刚开务必要一切办得顺利。”

　　张长寿自认为很得江宛陵的信任，某种程度来说，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位上官的心腹。可是，他有时候又觉得眼前的江大人到底在做什么，他还真的不清楚。比如，他与素还真的单独会面？会面完了，回来还画了一张美女图？虽说这美女图没画面容……难道是没看清？又或者是别的？种种猜想萦绕在张长寿的心头，他走神了。

　　江宛陵放下手里的茶盏，别有兴味的看着走神的张长寿，“龄安，你在想什么？”

　　“大人，盐帮的那位女子生得如何？”张长寿虽然只说了这一句话，但是却透露出无数的信息。譬如蚂蟥伺血而动。

　　江宛陵露出微微的笑意，“龄安去了盐帮不就能见到了吗？”

　　张长寿听了他的话，可不敢微微一笑，反而是微微一惊。他以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判断，眼前这位年轻的上官喜欢上了那位女子。这就是很有用的信息，非常的有价值。假如他把这条信息透露出去的话，一定有人会想办法替大人达成心愿。

　　既然如此，他去盐帮办差也就理所应当了。

　　素还真还不知道江宛陵即将来的动作，她的心思被另一个人缠绕着，剪不断理还乱。她撇开了随侍的众人，独自一人朝着自己的房间慢慢走去，虽然只是短短的几步路，可她竟是刻意的让自己走得慢一些，更慢一些。

　　她已经走到了门边，房门是大开着，似在等她。这本就是她自己的房间，任她行。只是她不知为何生出一丝胆颤犹疑……

　　“是我唐突了吗？”他的声音传来，令素还真一时只顾垂下眼帘。她还未来得及看清他，便在他的话音里先收敛起了情绪。说起唐突，也该是自己。犹记得初相逢再相逢，唐突之人倒是自己。
　　素还真抬起眼帘，却不看他，只是瞄向别处。

　　风采铃便想到了口是心非这词。他笑了起来走近她，“多日不曾见，你还好吗？”他的关心是显而易见。素还真微微点头，告诉他，自己很好。

　　“你愁眉不展，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吗？”这又是关心。

　　素还真走到桌边，才抬头看着他，“你……怎么识破了我的身份？”当初自己可不曾透露自己是来自江南盐帮。他竟然千里追踪至此，实在不简单。

　　“真是极为辛苦。”风采铃笑叹道，“一路行来颇多不适，不过为了你……便一切都能克服。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见到了你。”

　　素还真忽然轻轻一笑，而后便收了笑，只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在惆怅，偏偏是在此时此地。

　　“中原是极好的地方。”风采铃坐到她的面前说道，他亦为中原的风光倾倒。素还真侧过脸看着他兴致勃勃的说着中原的风土人情，她听得入迷，都忘记了自己该诘问他。

　　“你不怪我曾欺骗你，我亦不怨你从我手中拿走龙骨圣刀。”风采铃开口道，“我们是平等的互不相欠。”

　　“你追来此地就是为了与我说这句话么？”素还真问道。

　　风采铃笑道，“心言心声只为君。”

　　素还真看着他带笑的脸庞，心头早已经不再计较初相识时的种种情由，她忽然生出了一种倦怠，她有了一种对未来全新的热望。这是她从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可是她不愿在此刻对他讲。她情愿将这小小的热望埋藏心间。

　　“我的处境……”她要开口。

　　他却是轻轻摇头道，“来此的路上便听到了些许风声。”

　　“你？”素还真讶异的看着他。

　　风采铃叹道，“我晓得你的处境。独立支撑偌大的盐帮运转，应是极为辛苦。凑巧你们的副帮主还一脚踏入了别人的陷阱，因此陷你于被动……”

　　素还真苦笑，他竟然都知道了。

　　“对方是为了什么呢？”风采铃问道。

　　素还真只道，“是为了权为了名为了利。”

　　“哈！”风采铃发出轻笑声，“是你厌恶的人么？”

　　“是一个难以打交道的人。他是官，我是民。民不与官斗。”素还真淡淡道。

　　“那么你准备怎么做？”风采铃关心的问道，他知道素还真心中也许已有了对策，但他忍不住想要替她思虑的更周密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素还真说到此处，又想起江宛陵的话，她心中无来由的对他有了几分的厌恶。为什么偏偏安排这个人来到金陵？

　　风采铃注意到她说起这些庶务时眉宇间隐藏的烦闷，他还记得初次与她见面时，她面庞清丽，眉间只有一片疏朗，何曾有这些疲态呢？

　　“你既说民不与官斗，又心甘情愿的受他挟持吗？”风采铃追问道，说罢，他又一笑道，“此番我来，你便不好奇我的目的吗？”

　　素还真转过身看着他……

　　风采铃仍是一笑，“我已不再是什么军师了……既如此，你还愿意与我论交吗？”

　　素还真一怔，她不晓得他是这样的遭遇。原是她错了，自己既已拿走了龙骨圣刀，他定然不会为他的组织所见容，是自己害了他。可……到手的龙骨圣刀又被江宛陵所觊觎。难道自己真要双手奉上龙骨圣刀吗？

　　“我……”素还真想要开口说什么，但又怕失言了。风采铃是什么样的人呢？她深深知道，他身负惊世才华，有不凡傲骨，绝不能以怜悯的言辞辱没了他。思及此，她只是望着他，似在等待他的答案。

　　风采铃无奈笑道，“我只是想听你说出……留下我……”

　　他的话一出口，素还真的脸上登时染上了胭脂色。她有几分难为情了，虽然他们曾经是亲密无间，可是他的话还是让她露出了羞涩的神情。

　　他起身走近她身边，对她说道，“请不吝赐教。”

　　她仍是不开口。

　　他又道，“此地并无旁人。”

　　他在坚定她的信心。

　　素还真又非寻常闺阁女子，她气度大方，身为盐帮真正的主人，她智计无双，所以她从没有一丝忸怩的女儿情态。寻常的人见到她，都会为她的气度折服。可是在今日，她露出了女儿家的羞赧……

　　“我……”她开口说道，风采铃抬起手抚上她的肩头，这亲密的举止，令她一瞬间心绪沸腾。

　　“留下好吗？”她张口说道。

　　风采铃俯身抱住了她，他当然要回答她一个好字。这也是他一直的心愿，现在心愿达成，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