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濯（梁山\副夏同人）》梁悦知

2、第 2 章

　　齐铁嘴拿出两个方案本是算计好让顾老爷掏两份钱，偏偏张日山杀出半路，这会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端起放在桌上的茶细细品起来，不参与他们之间的对话。顾老爷见张日山不是在说客套话，赶紧解释：“副官，人活一辈子，不争馒头给争口气。他迟家是名门大户，我顾家亦不差半分，他单方面毁了婚约，我带你去苦苦解释，岂不是自降身价？”

　　张日山同张启山走南闯北多年，可对这名门望族之间的恩怨是半点儿都不了解，此时只好看向齐铁嘴。齐铁嘴接话：“那顾老爷您的意思很明显了，迟家少爷的那道符我就撤了。”顾老爷赶紧拦下：“这面子是面子，求符是求符。”正中齐铁嘴下怀，拦下想要询问原因的张日山，将怀中放着的两道符纸拿出递给顾老爷：“让小姐把它们放到枕头下，所求之事自然会来。”

　　顾老爷收下，又吩咐佣人端来上面盖着红布的银元，“不过是件小事就麻烦齐先生和张副官跑一趟，这是老朽的一点儿心意。”齐铁嘴佯装推脱，收下银元后同张日山拜别顾老爷。“去请小姐过来。”顾老爷吩咐。廊道上，齐铁嘴端着托盘，心道这顾小姐不愧是顾老爷独苗，两道符就能换来六百大洋，这买卖是真好。

　　管家看齐铁嘴拿着托盘实在惹眼，走到一个亭子处招待齐铁嘴和张日山坐下，吩咐佣人赶紧去备一个结实钱袋，好让他们出府后不被那偷抢之徒惦记上。齐铁嘴安然坐下，拦住要去给他们端茶的管家，笑呵呵道：“早就听闻顾家是知理懂礼大家，可还是百闻不如一见，齐某佩服佩服。”

　　张日山顺着齐铁嘴说了些客套话，突然注意到对面廊道上走来的顾知夏。同那日灰头土脸的模样判若两人，一身绿白相间锦衣罗裳，长发整齐地披在身后，耳旁编着几缕辫子，更显几分娇俏。顾知夏远远地也看到了张日山，只是今日他穿着军服，她一时没认出来，又仔细观察了几秒才确定。他来家里做什么？顾知夏心中疑惑，又不能跑到他面前去问，只好低头曲身行了礼数，而后急急走了。

　　这是齐铁嘴第一次见到顾知夏，心中连连感叹，他本以为新月饭店大小姐尹新月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如今看来这顾小姐同她不分伯仲。管家将银元放进钱袋，齐铁嘴将钱袋放好，拉着张日山走出顾家。这会身边再无碍事之人，张日山开损：“八爷，您做这卜卦问道之事本就损阴折寿，这些年不注意也就罢了，怎么做事愈发缺德起来？”

　　齐铁嘴没忍住，哈哈笑起来，“我权当你这话是在心疼八爷我。”张日山一副嫌弃的表情，齐铁嘴又道：“芸芸众生，想要逆天看命、改命的人能有多少？大部分普通老百姓求签请符不过是图个心安。尤其是他们这种大户人家，破财免灾，要少了，人还觉着你这算命的水平不行。你八爷我也是真心同情顾小姐遭了这事可怜，我揽下来总比让他们父女被江湖术士骗了要好。”

　　张日山又问：“八爷，迟家那样无情无义，顾老爷怎么还是求了两道符？”齐铁嘴对着张日山翻了一个白眼，又看日头高挂时值正午，便道：“想知道啊，那就请你八爷吃饭。”张日山无奈，“八爷，您这算盘都打到我身上了？真没天理啊。”齐铁嘴回道：“你小子天生脑子缺筋少弦，是半点都不懂这人情世故，一顿饭权当交学费，八爷在你身上做的那可是赔钱买卖。”

　　顾知夏走到顾老爷身边，一双灵动的眼时不时偷看父亲的表情变化，偏偏顾老爷就是坐在那里不说话，让顾知夏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该怎么起这个话题。顾老爷声音威严：“知错了吗？”顾知夏无奈，同样的问题父亲到底要问几遍？“爸爸…”顾知夏拿出小女儿撒娇之态，“我们能不能跳过这个问题？”说完，将手放在顾老爷肩上，细致地按捏起来。

　　顾老爷同顾知夏相依为命多年，虽早就对女儿这种故意撒娇的小把戏见怪不怪，可仍旧十分受用。“你对刚刚出去那个年轻人了解多少？”顾老爷突然问，顾知夏不知父亲所指何人，“您问的是哪个？”顾老爷补充：“穿军服的。”顾知夏如实回答：“那日是他救了我，只是我除了知道他是张大佛爷的副官，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顾老爷刚刚燃起的希望被生生浇上了半盆冷水，他自认为女儿顾知夏是个完人，哪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看见就算不一见钟情也给多上心几分，怎么那个叫张日山的年轻人就那么例外？“爸爸？”顾知夏小声唤着，将顾老爷从思考中拉回现实，“他是同爸爸说了些什么吗？”顾老爷没有回答顾知夏的问题，而是问：“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顾知夏的手停了一下，然后接着给顾老爷按肩，语气风轻云淡地说：“有什么怎么办的？日子该怎么过便怎么过。家里面差事这么多，您随便给我几件，保管我白天忙完夜里忙，只怕是晚上做梦都闲不下来。”顾老爷叹息一声，“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个杂事。”顾知夏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回答：“那也不是个什么要命的事，没了就没了。”

　　顾老爷知道女儿虽语气轻快，可心里面不比他好受多少。迟家在这节骨眼退婚，无疑是坐实了那些流言蜚语，再去同长沙城里其他有头有脸的人家攀亲只怕是难上加难。他又不想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嫁去普通人家受苦，现如今只好琢磨着从商会里招一个家世清白，为人上进聪明的小伙子入赘，也算是了却他最大的一桩心事。

　　顾知夏抱住顾老爷的脖子，语气轻柔地说：“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我都是清白的。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女儿只求爸爸不再为这件事烦心。”顾老爷拍拍顾知夏的胳膊，示意她走到前面，管家机灵地搬来一个圆凳，顾知夏坐下，一双澄明的眼看向顾老爷。顾老爷问：“你对张日山张副官怎么看？”

　　顾知夏这才知道他叫张日山，想了想，回答：“年纪轻轻就成了佛爷的副官，说明他聪明有作为，模样好，功夫好，总体来说是个不错的人。”顾老爷问：“那你对他？”顾知夏听出顾老爷的言下之意，噗嗤一笑，“爸爸，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不兴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桥段啦。再说了，人救你一命，你返回去赖上，不道德吧？”

　　“你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不开窍！”顾老爷心急道，“这事情又不是买卖东西，定了就定了，不定就走人。爸爸是说你要是觉得他好，又有这层关系，多去接触接触，倘若他对你也有意思，这不就是一桩好姻缘。”顾知夏有些不开心，“好姻缘，好姻缘，您就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顾老爷回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当自己还是小孩子呢？”

　　顾知夏小表情一堆，全是不开心和不满意，“您在教我管事上可从没这么上心过。您就不能当是生了个儿子，教我持家立业，等我老了从宗族过继来个孩子，也算是对得起祖宗家业。”顾老爷一怔，回想是不是近些日子他对女儿过分严厉，竟让她萌生这种想法。顾老爷再开口时，声音温和许多，“知夏，人活一世，切不可妄自菲薄。”

　　顾知夏笑得尴尬，“哪有。只是这世道对女人太不公平，女儿堵不住悠悠之口，但也绝不会把自己埋在贞节牌坊之下。”顾老爷握住顾知夏的手，天气明明还十分暖和，她的手却异常冰冷，指尖泛白，顾老爷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自家儿女还给自家疼。顾老爷轻轻拍拍顾知夏的手，“这些日子在家里好好休息几日，过段时间爸爸教你如何做生意，如何管事。”

　　“嗯。”顾知夏应下，声音中明显带着哭腔，眼眶也红了一圈。不料顾老爷从怀中掏出那两道符，把顾知夏正欲流下的眼泪生生推了回去，“爸爸！”顾知夏语气不满，“您说，求的这是什么符？”顾老爷递过一个眼神，“这俩件事又不冲突，你做你的，他来他的。”

　　顾知夏被顾老爷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又想着顾老爷这些日子因为她的事操劳过度，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便不再执拗顶嘴，乖乖接下两道符纸，而后夹在手心双手合十，“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您要是真赐我一个好夫婿，我便再不说您是封建迷信、残余糟粕，逢年过节还去庙里多上三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