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世界末日了？》方舒

1、怪狗

　　2039年10月8日周六，寒露，晚十二点。
　　事情发生的时候，崔凉正站在十字路口，此时距离目的地梧桐鬼市仅有一百米。

　　一辆大型货车摇摇晃晃地撞上了一辆黑色宾利。
　　绿灯亮了。

　　黑猫晃荡着尾巴，黑爪踩在斑马线上，迈着猫步优哉游哉地过马路。
　　深夜，事故现场渐渐围了几个人，有打电话的，有拍视频的，崔凉蹙眉看了眼，朝猫喊了声“黑胖”，挠挠头走过去，没有比周末死人更让他烦心的事了。

　　“喵？”黑猫停住爪子，扭头看崔凉走远了，四爪交替跑过去顺着崔凉裤腿爬到他肩膀上，爪子拍着崔凉脑袋“喵喵”叫。

　　崔凉食指戳开它的爪子，抱怨：“我也不想加班的。”他们死神大小也是体制内的，混的还不如“人间非自然科学事件处理员”俗称“神棍”，赚得没人家多，也没加班费，再这样下去，他都想辞职不干了。
　　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一旦成为死神，到死都是死神，而对于已经死过一次的死神来说，死亡意味着魂飞魄散。

　　大好的周末还要死人，简直没天理！

　　崔凉边走边抬手盯着腕表，非常普通的黑色石英手表，但在崔凉眼中，指针下面是密密麻麻变幻的数字，繁乱又没有规律，应该是看不懂的，崔凉却能自动了解到每个数字的含义。这是他辖区内所有生命体的死亡点。

　　人一出生，命运线已定，人所做的，不过是努力生存，在有限的几条中选出一条走完，或早死几年，或多挣扎求存几年，终归要化为一抹黄土。
　　比如崔凉，再比如崔凉所有的亲人。

　　死亡点不断变化，大部分是暗的，也有微微发光的点，一旦变成红色，将会在倒计时结束时死亡，他就要前去收割灵魂，至于是暗是红，听说是规则根据一切算出的概率。

　　到点，崔凉上前趴在车窗上，盯着趴在方向盘满脸血的西装男看了两秒，确定身份，握住黑猫尾巴一拽，“喵！”一把一人多高的大镰刀出现在他手中。

　　崔凉又看了看表，距离鬼市开市还有五分钟，算上路程他刚刚能赶到。崔凉松了口气，举起魂镰朝男人身上一划——无事发生。

　　崔凉蹙眉，再划——岁月静好……劈砍戳绞，直到救护车赶来又拉着男人远走，崔凉也没勾出魂来。

　　崔凉头挠成鸡窝，比周末死人更烦的是死人是“逃犯”，崔凉在追救护车和去鬼市之间犹豫。

　　见没工作了，魂镰自动变成黑猫跳到崔凉头顶，“喵喵”两爪交替拍崔凉脑门。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走。”加班恶习必须改！崔凉最后看了眼救护车的方向，转身朝鬼市走去，四天内处理完就不会造成“规则偏差值”，还有时间。

　　鬼市每月一开，地点随机，只要有路引，此处阴阳两界皆可进入。这月正巧开在崔凉辖区内，辖区死神管理秩序，同时有七折优惠，每到这时候，崔凉都要疯狂存货一波。

　　总算赶在开市进入鬼市，门口的魅鬼扭着水蛇腰上前，一张隐息符拍他脑门，眯眼捂嘴看着跟她一般高的死神大人笑，“嘻嘻嘻嘻”，银铃般的笑声入耳，崔凉打个寒颤，按理说魅鬼笑声是最诱人的，崔凉只觉得像是炎炎夏日里忽然冒来的一团冷气，渗人，也渗鬼……

　　“谢谢，咳。”崔凉尴尬道声谢，加快步伐逃离魅妖的笑声摧残。虽说长得嫩了些，他一米七三的个头很正常的，只怪魅鬼走性感风长的高，要是走萝莉范哪里会有这种情况。

　　无论人鬼入市必贴隐息符，如此才可人鬼不分，减少纷争。算是免费福利，死神界掏腰包。
　　崔凉是从东头进的，说是鬼市，只是从东到西的一条街。

　　后面魅鬼还跟旁边另一只魅鬼说呢：“咱们排位一百的死神大人依然是个孩子，真可爱，嘻嘻嘻嘻——”
　　“不知道大人需不需要红颜知己。”
　　“大人可能不懂什么是红颜知己，嘻嘻嘻——”

　　都怪他刚做死神的时候是个矮豆丁，第一次参加鬼市客气地说“谢谢魅鬼姐姐”，到现在每次门口的魅鬼都要调笑他，崔凉羞红了脸，加快步伐，怪他死的太早？兢兢业业做死神二十多年，他能以鬼力长成少年的样子已经很了不起了！

　　进了东市口，终于将两只魅鬼甩在身后，崔凉回头看了一眼，松了口气，黑胖蹲在他头顶，黑爪捂着嘴“喵喵”笑弯了大眼。

　　“再喊矮子就剃光你的毛！”崔凉愤怒地向上看，一条黑色/猫尾巴顺着他鼻尖耷拉下来，尾巴尖划过一抹灵光，在空中写下“矮子”两个大字，停留了三秒才化作点点灵光消散开。

　　“你完了。”崔凉两手向上抓猫，黑胖倾身，后腿准确蹬到崔凉眼睛，“喵”的蹿了出去，停在不远处转头看他，“喵喵”黑爪捂嘴邪恶地笑弯了猫眼。
　　“啊！崔黑胖！”崔凉捂着眼，奋力睁开一只，咬牙找猫的位置，红彤彤的眼睛酸酸的，流下一道名为“愤怒”的酸楚泪水

　　“喵~”
　　猫叫忽然转甜，崔凉耳朵抖抖，勾起一抹冷笑朝声源看去，一双黑色运动鞋闯入他的视线，果然——这只阴险的猫，又开始表演！

　　“崔命鬼，又欺负黑胖。”
　　“喵喵！”黑猫小爪爪拍来人的胸口，仰头橘黄色的大眼睛盯着他。
　　“好，是尼古拉斯·应垂死听·崔·黑胖……”
　　“喵~”

　　崔凉捂着右眼，左眼挣扎地睁开：“蒋门神，别喊我外号。”
　　蒋军瞪他：“那你喊我的！”

　　“不知道有个词叫双标吗？”崔凉眨眨眼，挤出两滴泪，红彤彤的眼眶，水汪汪的眼睛，配上少年略显稚嫩的脸，格外楚楚可怜，崔凉自以为凶狠的怒视崔黑胖，蠢猫后蹄子绝对故意用力了！
　　黑猫笑唇上勾，倚靠在蒋军身上：“喵~”含糖量五个＋
　　崔凉捏拳头，好气！
　　蒋军啧啧摇头：“论不要脸我还是最服你崔凉。”

　　“咩——”蒋军身边的白色绵羊几乎胖成了球，羊毛梳理的一丝不苟，脸被羊毛挤的只剩巴掌大，叼着手绢慢腾腾走过来塞进崔凉手中。
　　崔凉感动地再次落泪，蹲下一把抱住绵羊，脸直接埋进羊毛里：“暖心天使小咩！好，不难过！”

　　“咩——”
　　“哇，太贴心了，心领了，蓬蓬草你留着吃好了。”崔凉抬头看蒋军，内心蠢蠢欲动，“要不……我拿黑胖跟你换小咩？”
　　“太过分了！”蒋军捂住黑猫耳朵，“怎么能在黑胖面前说这些！”
　　“喵——”黑猫扑进蒋军怀里。
　　崔凉怒指崔黑胖：“他先整天叨叨要换死神的！”

　　蒋军低头看猫。
　　“喵~”崔黑胖仰头看他，蒋军立刻得出结论：“黑胖这么可爱怎么会犯错。萌即正义，你这么不要脸竟然都不懂这个词吗？”

　　天哪！真是没法活了！崔凉仰头深吸口气，呼出，平复心情，转身道：“再不逛就闭市了，听说有阴间限量版卷卷草卖，咩咩要不要？”
　　“咩！”

　　在崔凉的背后，蒋军低头和猫对视一眼，崔黑胖黑爪捂嘴露出个阴险的笑容，哪里还有甜度五个＋的样子，蒋军挑眉给他个你懂我懂的眼神，才抱着猫追上去朝崔凉喊：“等等我！”

　　日常玩弄自家死神结束，崔黑胖钻出蒋军怀抱，跳到小咩背上。
　　“咩——”小咩放缓脚步，免得崔黑胖掉下来，崔黑胖四爪大开陷进毛里，猫脸蹭蹭羊毛，“喵”声拐了三道弯，含糖量十个＋。

　　蒋军没管猫，手抄进口袋问崔凉：“快到排位赛了，你有什么目标没？”
　　崔凉打量着附近的摊子，大多是卖增长修为的阴物的，看来看去一个卖零食的都没，随口答道：“当然！今年也要稳坐倒数第一的宝座！”
　　“真是相当大的志向，多亏了你我才不用担心掉到末位。”
　　崔凉拍拍他肩膀：“不用客气，这就是吊车尾的友谊。”

　　“你是脸大还是心大，近百年最弱死神/的/名头拿的心安理得。”
　　“两者兼有，要不然怎么能分到最平安的两条街做辖区。”崔凉指指在羊毛里打滚的崔黑胖，“再说那只胖子这么弱，我也没办法。”
　　“太没追求了吧。”
　　崔凉在卖鱼干的摊位前停下，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你不是知道吗？死神也好杀人也罢，做什么都无所谓，我只想找人。”

　　蒋军沉默，叹气：“我才真是拿你没办法，我今年一定得升一位。”
　　“好志向！老板这条阴梭鱼干怎么卖？”
　　蒋军：……

　　“下周开会，收到通知没？”
　　“集体死神会？”
　　“听说规则偏差值忽然多了百分之一，所以要各死神报备偏差情况，你那里没事吧？”

　　崔凉翻鱼的手顿住。
　　蒋军摸摸下巴：“死神最安全辖区偏差值最大，有点丢人，不过没关系，以你的脸皮一定能抗住的。”

　　崔凉挠头：“不是，是来这的路上正巧碰上了个‘逃犯’，糟心。”
　　蒋军揽住他肩膀：“加班是死神界的糟粕传统，少年，请持之以恒。”

　　听到“少年”两个字，崔凉很想打人，他是成人！崔凉捏紧拳头，考虑付诸行动。
　　“嘭嘭——”附近一家小摊的大锣敲响，崔凉塞住耳朵，朦胧中传来几声叫卖：“最新纯阴犬！阳间独一无二，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带回家镇宅卜卦增加修为皆可啦！”

　　“走！瞧热闹去！”蒋军拉住崔凉小跑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笼子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不知道是人是鬼，蒋军借着高个头从缝隙里看，崔凉看到的只有背影，只好开了阴阳眼，忽略掉隐息符，透过他们的魂体去看。

　　笼子里是一只大黑狗，与普通狗不同的是，它的背上长出了两个肉疙瘩，尖利的牙齿缝隙间滴答着口水，“呜呜”威胁低叫着，像是要择鬼而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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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无cp听说是在冷冻室建立起的频道，希望有兴趣的亲收藏留言，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