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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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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妖殊途……”陆千歌若有所思地跟着默念了一遍。
那,总该没有人剑殊途这种说法吧?
!
疯了。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后,定了定心神,陆千歌才道:“并非所有事情都可以一概而论的。”
“是啊。”宋忠往后靠了靠,找到了一个支撑点,接着道,“我不止一次后悔过,也没想过因为这件事丞儿能和我闹成这幅样子。”
“唉。”
陆千歌清楚地看到,宋忠脸上的倦意和疲惫。这种神色倒不像是睡眠不足或是太过劳累而引起的,更像是心中郁结难以疏解造成的。
“先不说过去了吧。”陆千歌道,“此去阴间得知,玉集死后因夙愿未了,不肯转世,请求阴君允许他的魂魄留于世间,直到再无牵挂。”
“玉集本为妖,再加上怨念太深,死后法力大增,又不知从何处得来这实人心愿方可召人魂魄的法术,后来,便给自己封了个河神的/名号。”
宋忠问:“阴君为何肯放任他的魂魄不管?更何况他在人间这般作害……”
陆千歌有点头疼。
其实这个问题在阴君大殿他是问过的。当时阴君只是轻描淡写了句“我从不强人所难。而且冤有头债有主”,除此之外,就件事情,任凭陆千歌再怎么问,他都是惜字如金了。
后来印月说,玉集身为魂魄,不可能亲自去找段丞,他只能在云河苦守十几年,等一个叫段丞的人自己过来,再许一个“可不可以让那人活过来”的心愿。
却始终没等到。
陆千歌是赞同这段话的,他甚至无理由的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说清楚来龙去脉后,陆千歌又问道:“段丞为何不去许愿呢?人人都说云河河神灵验的很。”
这的确很匪夷所思。
既然为了玉集的死能和父亲断绝关系,那为什么不直接许个让他回来的心愿呢?
宋忠摇了摇头,叹道:“他的心思我从来都捉摸不透,无论是孩童时期还是……离家以后。”
“好吧。”陆千歌无奈道,“那我只好再去寻一寻段丞了,把这件事和他说清楚。”
“说清楚?”宋忠面露难色,没控制好语气,显得有些愠怒,“难道真的要让丞儿去找河神?那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陆千歌不再说话,他有点累,告辞过后,就直接去了段铺。他走得急,还没来得及询问宋忠段铺的具体位置,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温泉山庄。
一路上堵了不少路人才寻到。
段铺今天的生意非常好,客人大多非富即贵,买下的丝绸都是上乘极品。
“陆阁主?”段丞放下手中的账本,走到上前来,随即笑开,“今日也是来找段某说书的么?”
陆千歌也回以一笑,笑中带点无奈:“并非。”
段丞愣了片刻,随即“哈哈”了两声,道:“先随我去庄子吧。这里人多眼杂,若是陆兄找我有事商讨,也不便说话。”
从“陆阁主”到“陆兄”,关系被拉近了几分,陆千歌也不再拘谨,便跟着段丞出了丝绸铺,朝庄子去了。
临走的时候,段丞对店里的下人摆摆手:“好生照看着,少一分钱拿你是问。”
陆千歌:“……”
毕竟是宋忠的儿子,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段庄离商铺并不远,不过一盏茶的时辰便到了。
这座庄子虽然没有温泉山庄的华美,却也没有逊色几分。
段丞本想邀陆千歌进里屋喝杯茶,却被陆千歌拒绝了。
段丞:“?”
“段兄……”陆千歌不再迈步,“今日前来是想和你说说玉集的事情。”
听到“玉集”这两个字,段丞的脚步猛地一滞,目光也暗淡了下去。
“怎么了?”声音也有点喑哑。
“云河河神,就是玉集。”陆千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缓和一点,他怕段丞一时难以接受昔日的爱人成了如今的活在传说里的怪物。
“他夙愿未了,化为河神,只为等你。却没曾想,走了弯路,害了不少人的性命。”
“啊……”段丞应了一声。
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惊讶,目光里也尽是坦率而和决然。
“我去找他。”
段丞觉得,自己可能只是在等这样一个契机——有个人,哪怕是一个陌生人也好,来告诉他一件事情。
“他也在等你。”
*
河神消失了,这天夜里,云河镇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因为亡魂归阴。
陆千歌正立在窗边,给瓷瓶里的梅修剪枝桠——傍晚时分落了一场大雪,窗边那几根梅枝被雪压得欲断未断,他想着花开堪折直须折,便取了来。也算是给方寸大的房间添了点不一样的风景。
他一向对花花草草的有种莫名的喜爱,无论是或者说,是依赖。
那种芬芳和颜色,能让你暂时沉浸在一个不太一样的世界里。
方才段丞来找过他,神色似是忧伤,又似是解脱。
“所以这么多年,你一直在逃避吗?”陆千歌问他。
“算是吧。”段丞叹了一口气。
“我曾经猜测过多次,河神应该就是玉集,我千百次想要去问清楚,可终究是……迈不过心里这道坎。”
“我明知父亲对他……那日,他说过让我和他一起离开,离开这个善意缺失的镇子。我却还是执意要将他带回庄里。他陪了我很多年,最后却因为我的一时顽固,失了性命。我以为,他很恨我。”
最后的几个字,带着点哭腔。但唯一有点不同的,段丞没有再直名“宋忠”,而是改为了“父亲”。
陆千歌有些力不从心道:“你知道的,此事并不怪你……”
“怪我的。只是,他不怪我罢了。”
“他变了很多。”段丞徐徐说着,“我去见他的时候,他就像一抹幻影,浮在缥缈云雾之间,很不真实。我说对不起,他不语,只是过来……抱了我一下。”
“他说,‘我很想你,你怎么现在才来’,我……”
“我能说的,却只有对不起。”
“后来呢?”陆千歌问。
“我们聊了很多,他说他犯了的错,会有人来惩罚他,他也愿意偿还。”
后来陆千歌才知道,所谓的偿还,便是解除对云河里群魂的束缚,让他们去自己该去的地方。而玉集自己,则再无投胎为人的权利,更无修炼成妖的机遇,也就是说无论转世轮回多少次,他都只能是不会言语,没有情/欲的活物罢了。
这对心有牵挂之人,无疑是最为残酷的。
但是段丞当时说的一段话,即便过了十年,二十年,陆千歌也忘却不了。
“倘若他下辈子成了飞鸟,我便在林间筑一小屋;下下辈子成了游鱼,我便在于江河间乘一孤舟……”
“哈哈。”陆千歌一笑,“世间生灵千千万,段兄又怎知哪只飞鸟,哪条游鱼是你所寻之人呢?”
“因为是他,所以我一定能找到他。”
段丞说。
*
黑子落下的一瞬间,印月往后靠了靠,松了口气道:“你赢了。”
“运气好罢了。”洛潇川道,“下完这盘棋我就得回去了,这边的事安顿好了你们两也尽快回凌峰山罢。”
“行了,这儿又没外人,你何必佯装如此?”印月眉宇间都是呼之欲出的烦躁……却又仿佛被什么限制了一般在忍耐着。
“哈哈哈,说的是。”洛潇川笑着,眼里却无半分笑意,好好调养身体,没你不行。”
“若是可以的话,被河神召去的那夜,我真他娘的希望你别救我。”
“我想救便救了。”洛潇川道,“没利用完的东西怎样让它这么快就陨灭?”
“呵。”
印月轻笑了一声,眼角几乎要溢出血来。
*
李步“去世”不过几天,他的魂魄并未归阴,而是归元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因为之前在鬼门关晃了一圈,所以必须要好好的静养几天。
这几日里照料他的,是阿梨。
两人仿佛回到了初相识的那段时光,只不过照顾人的和被照顾的角色互换了下而已。
“对、对不起。”李步道,声音微弱,脸色还很是苍白。
阿梨将药汤放置好后,拂好裙摆后坐在了床沿,拉起了李步的一只手,贴在自己的光洁无瑕的面上。
“没事,我已经是你妻子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阿梨的目光温柔似水。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阿梨一直以为自己和李步之间不过是冲动酿出祸端,并不存在什么真正的感情的。但李步“死”了的那几天,看着铜镜里日益消瘦的自己,阿梨仿佛明白了什么。这个样貌俊朗却心思淳朴的男子,她无论如何,都是逃不开的。
几日后,李步也差不多痊愈了。他做了个决定,自己必须要提上聘礼,去花灯镇拜访岳父岳母,再把这位姑娘明媒正娶地带回家。
“我爹娘会打断我的腿的。”阿梨晃着李步的胳膊,神色却真实透露出焦灼。
从小父母都教导她要自洁自爱,守身如玉,这回倒好,不仅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段时间,竟相识了个陌生男子,而且连……连女子最重要的东西也不复存在了。
她甚至已经能想到父亲操着竹棍朝自己飞奔过来的情形了。
“没事。”李步将这人拥入怀里,“真要打,我替你挡着。”
阿梨脸红着笑了一阵。
“哎!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先闻其声,后见其人。
一白一红的两人映入眼帘。
“阿步,这是陆千歌,清尘阁的阁主,旁边这位,是他的……兄长?印月。”
“啊!”李步深深作揖道,“谢二位公子救命之恩!”
“啊哈哈哈哈,我们并没有帮到什么的。”陆千歌有些不知所措,“阿步你没事就好。”
印月在一旁嗤了一声。
明明还是很享受这种状态的吧?
“对了陆公子。”阿梨忽然道,“阿步他准备去我家提亲……再加上明日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了,你们二人可有意愿一同前往?”
陆千歌一听到“花灯节”三个字,浑身上下又充满了活力。
“去!”
话音刚落,又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瞅了瞅印月。
印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抱臂道:“一切都看你。想去,就去。”
看着这二人,李步和阿梨相视过后,都不禁笑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