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同人——明月会将照清源》淡酒清欢

6、第六章：时间消磨

　　杨戬一向浅眠，这次也不例外，再累，他也只安睡了一个时辰。他醒来，看见近在咫尺的嫦娥，只觉得在梦里。
　　嫦娥睡得也浅，杨戬醒来就该把她惊醒。然而，在无间地狱时，她的灵力消耗得太多，又失了一半的修为，亏损太多，身体自动进入休眠状态。
　　杨戬见嫦娥还在沉睡，便轻轻地将嫦娥抱起，放到榻上，盖上被子。嫦娥沾床，换了姿势，并没醒来。
　　杨戬坐在塌边，望着嫦娥恬静的睡颜。看了半晌，他终是没忍住诱惑，伸手去触碰，白里透红芙蓉面，弯弯两道柳叶眉，纤纤扇羽睫，小巧琼玉鼻，娇嫩桃瓣唇。
　　杨戬心志也坚定。任凭美人如何千娇百媚，楚楚可怜，他也能坦然视之为无物，不动如山。可是，若美人是嫦娥，就另当别论了。
　　杨戬极尽温柔地描摹着嫦娥眉眼，另一只手在嫦娥的枕边，紧握成了拳。
　　“你是我的。”杨戬凑在嫦娥耳边宣布道。
　　嫦娥的身体在补损盈亏，自动封闭了知觉。
　　杨戬压着嫦娥的下颌，嫦娥嘴巴微张，杨戬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亲吻下去，是他无法构想出的美好滋味。
　　饕足之后，杨戬用锁定猎物的眼神，盯着嫦娥，势在必得。
　　他是谁，杨戬！只要他想要，这世上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他最想要的，便是眼前这个女人，身和心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眼看着嫦娥嫁给别人，或是投入别人的怀抱，这样的噩梦，不会再上演一次了。杨戬暗暗发誓，那滋味真是太憋屈了。
　　“主人，东西，我弄回来了。”
　　温顺的嫦娥更是秀色可餐，杨戬还想再继续做点什么。哮天犬的突然闯进。
　　内殿是杨戬处理公务的地方，里厢竖了道屏风，屏风里面是杨戬休息的地方。
　　哮天犬使劲探头朝屏风里面望。他很想知道，嫦娥是不是就睡在里面。
　　杨戬从屏风后走出来，狠瞪了哮天犬一眼。哮天犬老实地埋下了头。
　　“东西？”杨戬睬了哮天犬一眼，问。
　　哮天犬将杨戬所要之物，呈上去，是一个淡青色汝窑瓷盆。瓷盆里装满了土，黝黑的土里混着碎冰块和雪渣。哮天犬傻笑邀功，“刚从广寒宫里挖的。这土真冻手，我的十根指头都不是自己的了！”哮天犬竖起他十个通红的指头，不住地呵气。
　　他这么可怜了，哪知杨戬看都没看一眼，冷冷地道：“放下，出去。”
　　“哦！”哮天犬垂下脑袋，语带委屈。走了几步，哮天犬突然回过头来，“主人，后羿在广寒宫。”
　　杨戬从屏风后走出来，他手里端着装了广寒宫冻土的瓷盆，此刻里面多了一根仙草。茎为深绿色，茎的两侧各长了一片叶子，一叶冰蓝，一叶淡紫，叶脉清晰可见。根上方两三寸的位置，有个刚愈合的伤口。整株仙草半透明，在月光下，淡着淡淡幽光，美丽而又神秘。犬狼本有对月狂哮之习，哮天犬此刻见到月华精炼的仙草，骨子里野性被激发了出来。
　　杨戬打开的窗户，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其下正好是他的书案。此处朝西正对广寒宫，打开窗户便是明月，他最爱在此处想心事了。
　　杨戬将仙草放在桌案上，在月辉映照下，泛着五色荧光，看起来奇异极了。
　　哮天犬把一切收在眼底，知道这是个宝贝。杨戬放置好瓷盆就急匆匆出门了，完全没注意到哮天犬眼神里的蠢蠢欲动。
　　……
　　杨戬走后，哮天犬就站在桌案边，死死地盯着仙草，根本挪不开眼。那仙草吐纳月华，把越来越多的月华牵拉了过来，越来越亮，最终竟成了一轮硕大圆月，呈在书案上，照亮了晦暗内室。
　　哮天犬终于按捺不住血液里嗜血狂暴的野性，变身黑色巨犬，对月长啸。
　　梅山兄弟都听到这狼啸声，赶过来察看，只见，屋内桌椅摆设之类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碎纸满地，一片狼藉。而罪魁祸首，红着双眼，立在书案上，对着来人狂吠。
　　书案下，一只淡青色的花盆四分五裂，掺杂着白雪的土洒了一地。
　　“哮天犬疯了。”梅山兄弟不约而同地道。怎么办？老办法，梅山老大施捆仙索，将黑犬捆得严严实实，然后地丢进一间黑屋子里，让哮天犬好好冷静冷静。
　　发落完哮天犬，梅山兄弟就着手收拾屋子，给哮天犬善后。老四将桌椅扶正，老六将碎纸屑都扫走，而老二将桌案下的碎瓷，泥土都清除了。
　　梅山兄弟掩门出去，屋内整洁如初。
　　……
　　杨戬到广寒宫，不惊动守宫的玉兔，径去广寒宫的地宫。嫦娥的灵柩停在此处，地宫以冰绡隔出一方单独的空间，摆放灵柩。
　　冰棺四角各摆一盏长明灯，烛火摇曳，周围堆了一圈圈寒宫琼花，由四面八方赶来吊唁嫦娥的神仙，捧至灵柩前。
　　嫦娥躺在冰柩里，面容如生时一般，手腕上的是西岳美玉，发间是东海明珠，耳际是紫莹泪晶，手上捧的是昆仑玉笏。雪白纱裙上，点缀着十二种时花，红的梅，粉的桃花，白的山茶花，淡黄的桂花，朵朵鲜妍。
　　旁人，或喜，或哀，或怒，或憾，来返这地下洞府不下千百遭。
　　杨戬却是第一次来。美人如旧，杨戬望了许久，才大步走上去，推开棺盖，爱怜的目光，拂过嫦娥的柳眉，杏眼，琼鼻，桃花般的粉嫩的唇。面如芙蓉，杨戬忍不住伸出手去摩挲，入手温热，怎么也不像一个再无生机的亡者。
　　嫦娥躺在哪里，只如熟睡了一般，好像只要唤她名，便能醒来。这叫他如何接受，嫦娥魂灵已逝的事实。
　　杨戬默默叹息一声，覆上冰棺。
　　“杨戬。”
　　后羿掀起冰绡垂帘进来，看到杨戬，颇为意外。他以为，杨戬不会来。
　　“你要对嫦娥做什么？”杨戬紧握手中折扇，警惕地看着后羿。
　　后羿睨杨戬一眼，走上前来，道：“取一样东西。”理直气壮得叫人惊讶。
　　杨戬移步，挡在后羿身前，不让他靠近嫦娥。
　　杨戬对嫦娥是如何的执着，后羿看得明白。他一定不希望，心目中的女神，烟消云散。
　　他理解杨戬的心情，拿出十二分耐心来劝说：“我知道，你对嫦娥一片真心，我又何尝不是呢？可是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无论嫦娥生前如何，都只是过去。现在，躺在这里的只是具皮囊，与土石无异。”
　　“好一个与土石无异！”杨戬冷笑一声，沉痛道：“古语有言，死者为大。而你……连她最后的体面，都要剥夺。”
　　后羿凝视，嫦娥那美得无与伦比，倾倒众生的皮相，啧舌道：“确实挺可惜。嫦娥不仅美丽，而且聪明，她用仙丹，不仅长生，还永葆青春。只要她美丽依旧，身边就不乏爱慕者，曾经的天蓬，月宫伐了五百年桂树的吴刚，还有你二郎神杨戬，一个接一个，个个都对她死心塌地。我后羿又算得了什么？
　　嫦娥可曾把天蓬元帅，吴刚，甚至你杨戬放在眼里？她从来不乏爱慕者。
　　其实，我们都一样，不过是她的垫脚石，她玩弄于掌心的棋子。”
　　后羿的话，杨戬听听，只当做一个笑话。
　　第一次听嫦娥奔月的故事，他也和大哥杨蛟一样，仰慕后羿英雄。如果不是，有一天，他突发奇想，多问了瑶姬一句，后羿既然能射下太阳，为何不把月亮也射下来，接回妻子嫦娥？
　　瑶姬开玩笑地说：“要是让后羿把月亮射下来，天上可就没有月亮了。所以，天上的神仙把后羿的箭给截了下来，便是娘手里这支。”瑶姬递给他一支冰箭，半开玩笑道。
　　“后羿没有了神箭，就没有了法力，无法接回嫦娥仙子。”瑶姬进一步补充。
　　他很不理解，后羿没有神箭，还有一张神弓，还有一身的神力，他能射下九个太阳，能上昆仑山把不死药求回来，偏偏去不得月宫。
　　“换做是我，一定会把嫦娥从月亮上接回来，无论用什么办法。”他冷哼道。对后羿失望，为嫦娥心疼。
　　……
　　“只要她回到我身边，这一切，我可以不怪她。结果，她是怎么对我的？既然，我得不到她。那她从我这里拿走的，是不是该还回来？”后羿越发坚信，他的所作所为是对的，抬眸去看杨戬。杨戬始终古井无波，看他的眼神，似有嘲讽之意。
　　后羿心里一虚，色厉内荏道： “我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在她选择长眠，无知无觉的情况下。”
　　“只要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嫦娥。”杨戬直接把玄扇，幻化成三尖两刃，做出保护的姿态。
　　后羿亦提起赤焰枪。
　　眼看，这一战，避无可避。
　　“后羿。”后羿突然听到嫦娥的声音，以为嫦娥复活，绕过杨戬，推开冰棺，欣喜唤道。
　　一道水蓝色的光穿垂帘而过，杨戬施法，把光拘过来。光到他手掌心，变成一株淡蓝仙草，趁后羿还未发觉，杨戬把仙草藏进了宽大衣袖，将手负在身后，不动声色。
　　他走前，明明把她种在广寒宫的冻土里，还设了好几层结界，是谁把她放出来的？杨戬暗自恼怒。
　　冰棺里的嫦娥没有回应，后羿回头，向杨戬确认：“我刚才听到嫦娥的声音了。”
　　杨戬突然气行一滞，周身都不能动弹，瞬间又恢复如常。就在这短暂的一瞬，被嫦娥走脱出去。
　　一名女子自杨戬身后走出来，她青丝未绾，着一袭水蓝色衣裙，面容和嫦娥一般无二，清丽出尘，世间无二。
　　杨戬见嫦娥向后羿走去，攥紧拳头。
　　“你是嫦娥？”后羿覆上冰棺，走近问眼前人，面沉如水。
　　女子把遮眼的青丝撩到耳后，眸中秋水如泓，妩媚一笑：“你觉得呢？”
　　后羿的心猛地一跳，趋步上前：“你是嫦娥。”
　　女子慵懒一笑，附和后羿：“是啊！我是嫦娥。”
　　“嫦娥。”后羿深情地唤朝思暮想之人的名，张开双臂，欲把人纳入怀抱。哪知，人影一晃，转眼，嫦娥依偎在杨戬怀里。
　　“你在做什么？” 后羿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幕。
　　眼看两人旧情复燃，杨戬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嫦娥回到他身边，他无疑惊喜。
　　“虽然，你我有婚约，但我和杨戬已经是夫妻了……”嫦娥的话还没说完。“杨戬！”后羿大喝一声，挥枪攻过来。
　　杨戬从嫦娥的话里回过神来，嫦娥已经眼疾手快，以白绫缠住后羿赤焰枪，挡在杨戬身前。
　　“你做什么？”嫦娥柳眉倒竖。
　　“他占你便宜，该死！”后羿恨道。
　　嫦娥收紧手中白绫，横道：“古往今来，嫦娥的爱慕者多如繁星，可不只有杨戬一人。”
　　嫦娥恼怒后羿，什么话都敢说，杨戬已经不放在心上，暗自思量嫦娥到底要做什么。
　　后羿虽听出嫦娥在与他置气，可杨戬媚惑勾引嫦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后羿一心要与杨戬决个高低，挑衅道：“杨戬，你这算什么？”
　　杨戬握住嫦娥执白绫的手，嫦娥回头看他，摇摇头，：“我一时口不择言，把你牵扯进来，已然十分不对，你且置身事外。”
　　杨戬摇摇头，对嫦娥道 ：“放心，有杨戬在，你不想做的事，无人可以逼你。”
　　嫦娥看了眼后羿，后羿鹰目直逼杨戬，杀意大盛。嫦娥又看了眼杨戬，杨戬给了嫦娥一个安心的眼神，嫦娥不太情愿地收起白绫，退到角落。
　　杨戬迎上来，三尖两刃突至后羿眼前，后羿忙退，避过锋芒，杨戬执枪乘胜追击，后羿亦不示弱，瞅准时机，反手挥枪攻向杨戬。两柄神兵交锋，火光四溅，杀气震天。
　　一个是上古神将，神力无匹，势不可挡，一个是不败战神，智计无双，纵横世间。两虎相遇，必有一争。
　　嫦娥心惊胆战地张望着，长明灯灭，寒光明灭，琼花倒，冰绡四落，两道人影同时落下，足踏冰棺，眼里寒芒一闪，同时递枪，枪指心尖，刃割喉管。
　　相持不下，鹰瞵虎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杨戬冷觑后羿，道： “执法天神今非昔比，手上有得是灵丹妙药，为什么偏要广寒宫这一颗？”
　　后羿爽快直言： “我来广寒宫，取回仙丹，就是为了让宓妃放心。”
　　“讨另一个女人欢心，不惜让嫦娥化为乌有？”杨戬冷声质问。
　　后羿亦不输架势，吼回去：“ 她早就死了。”
　　杨戬紧逼着问：“那害死她的到底是谁？”
　　后羿下意识逃避杨戬的眼神，枪尖晃了晃。
　　杨戬瞅准一个破绽，偏身一让，手抓枪杆奋力一拽。后羿不防，连枪带人向前倾，眼前寒光一闪，杨戬的三尖两刃向他的脖子挥过来。
　　电光火石间，嫦娥大喝一声：“住手。”飞身过来，手里月刃，银光暴涨，险险刹住杨戬的枪势，救下后羿。
　　嫦娥果然心软，杨戬扯扯嘴角，收起三尖两刃。
　　后羿看着眼前的嫦娥，感动道：“嫦娥!”
　　嫦娥没理会他，走回杨戬身边。
　　后羿立在冰棺的一头，而嫦娥和杨戬贴身立在冰棺的另一头。
　　“你逃婚，就为了他？”后羿问。杨戬亦看向嫦娥，等她的答案，虽然，他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嫦娥冷静下来，上前一步，对后羿道：“你知道吗？最寒冷的不是广寒宫，而是人心的凉薄。最寂寞的不是广寒宫，而是，世间无人愿意相信你，就连曾经的至亲至爱都用怀疑的眼光看你。”
　　后羿沮丧地垂下了头：“我大错特错。”
　　嫦娥狠绝道：“我不会去到你的身边，因为，那是个比广寒宫，还冷，还寂寞的所在。”
　　后羿沉痛地闭上了双目。“如果，当时我信你，何至于此？” 他不是没有机会走到嫦娥心里。
　　杨戬和嫦娥同时给了后羿一个漠然的眼神。
　　后羿跳下冰棺，杨戬拥抱嫦娥，飞身而起，落到地面。
　　后羿深深望着，棺中嫦娥宁静的睡颜，几多唏嘘。
　　嫦娥走到冰棺前，从美人发梢取下四公主的东海明珠，插于发间，从腕上取下三圣母玉镯，戴于腕间，将百花仙子十二时花纳入一只兰色香囊之中，佩于腰间。最后，嫦娥的视线在紫晶耳坠上停留瞬息，将它们纳入手心，收起来。杨戬面上无波，眼里已有柔情流转。
　　而后，嫦娥看杨戬一眼，杨戬知道嫦娥要做什么，转身不忍心再看。嫦娥自棺中之人腹中取出了一枚红色丹丸。丹丸离体，棺中之人瞬间苍白，全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起了一层薄霜。
　　嫦娥回头看后羿，见他面上亦有不忍，嫦娥狠狠心，一掌击在美人身上，美人迅速粉碎为冰晶。
　　后羿眼看着，曾经心底的人，在眼前分崩离析，痛彻心扉。
　　“从此，世间再无嫦娥。”嫦娥却是决绝道。
　　嫦娥的决绝，无疑让后羿震惊。后羿亦明白了，他的猜忌和怀疑，已经彻底让嫦娥寒了心。她宁愿死，宁愿自此从世间消失，也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
　　后羿悲哀地发现，这一切不过一场闹剧，他有什么理由留下嫦娥，嫦娥从来没有受过他的恩惠，更不曾欠他什么。
　　后羿轰然跪在冰棺下，默然磕了三个响头。是他，他欠嫦娥。
　　磕完头，后羿从嫦娥手上接过仙丹。后羿紧握丹丸，头也不回地离开。
　　……
　　后羿走后，嫦娥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双目一闭，倒向地面。杨戬闪到嫦娥面前，让嫦娥倒在自己的怀里。
　　久久，嫦娥才恢复力气。
　　一棺的碎冰晶，满目的血色，煞是触目惊心。杨戬忙捂住嫦娥眼睛，召来三昧真火，丢进冰棺。顿时，棺中火光跳跃。冰与火相加，分外妖娆。
　　嫦娥眼前再见光时，冰棺已空，杨戬抱着一个瓷罐，问嫦娥。“何往？”
　　“故土。”嫦娥遥望远方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