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天使的小丑》蓝麦梗

6、第六章

　　吸血魔兽实在是一只喜怒无常的数码宝贝。

　　譬如，迪路兽亲眼看到他让一只猛鬼兽灰飞烟灭，只因为猛鬼兽某一天打扫完城堡，忘了将窗帘放下，而那天外面不巧正好有极淡的阳光——他似乎极其厌恶阳光。以及另一只试图叛逃的怪蛙兽直接被他拧断了脖子。

　　迪路兽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对待同伴都能如此残暴。好像那些数码宝贝不是听命于他的手下，好像他其实并不喜欢那些数码宝贝。

　　但是，他偶尔也有十分开心的时候。当晚餐吃到一道很对胃口的菜，或者看到猛鬼兽又为他带回了新的数码宝贝——他似乎执着于扩充自己的阵营。

　　迪路兽不解:“你要那么多手下干什么呢？现在已经没有数码宝贝敢找你的麻烦了。”

　　“手下嘛，当然是越多越好。”吸血魔兽伸了个懒腰，将手臂枕在头后，眯起眼睛，似乎很满意她主动搭话。但是等到迪路兽转过头去，他面具下的眼瞳却神色复杂——

　　他太清楚自己的力量是从何而来。如果不是吸收了恶魔兽的数据，他很难进化成吸血魔兽。所谓手下，不过是他为自己养的数据储备库——当然，除了迪路兽。

　　快速的进化让他缺乏安全感。好像再次睡醒，他又会变成那只一无是处的小恶魔兽。除了哭泣，什么也留不住。

　　当然，这些打算他并不会告诉迪路兽。他能够猜测到她知道后的反应——震惊，或者厌恶。

　　为了不惹怒他，迪路兽愈发小心翼翼。她随时会检查窗帘有没有放下，跟随猛鬼兽一起镇压新来的数码宝贝，每天为吸血魔兽精心地摆好晚餐。

　　她能感觉到吸血魔兽越来越信任她，让她参加更多的事，允许她走得离黑塔更远。她已经弄清楚了吸血魔兽的队伍大致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负责为他召集更多的病毒种数码宝贝，另一部分负责夺取类似她的神圣尾戒之类的圣环。

　　——但是这还不够。吸血魔兽依旧没有提起神圣尾戒的事。

　　转眼之间，迪路兽已经来了很久。有一次，她在距黑塔较远的地方再一次遇见了天使兽。这一次，她再没有多话，只要天使兽耐心等待。天使兽也告诉了她他和其他伙伴居住的地方。

　　黑塔周围依旧是常日阴霾，很少有见得到阳光的时候。迪路兽也觉得自己渐渐习惯了。她和吸血魔兽的相处模式也温和了许多，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剑拔弩张。有几次，她甚至依稀从吸血魔兽身上看到了小恶魔兽的影子。她便问起吸血魔兽的进化历程，试图找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你怎么会进化得那么快？我们才分开没多久，你就成了完全体的数码宝贝。”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被怪蛙兽绑着，他们说要把我带到恶魔兽的城堡，我不愿意，拼命挣扎。他们一齐攻击我，然后……我就进化了。”吸血魔兽回忆起曾经的事，神情漠然。他本来不打算在迪路兽面前说起这些，他本能地觉得她不会喜欢他的进化经历。但是一旦她开口问，他又忍不住和盘托出，“后来，我杀了他们……”他觑一眼迪路兽，见她没有露出反感的神情，便继续道，“剩下的也很简单，我吸收了恶魔兽的数据，进化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和他战斗的时候，我差一点被反噬了……”他压低了声音，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仿佛某种受伤后祈求安慰的小兽。

　　迪路兽有霎时的恍惚，仿佛面前的还是曾经那个执拗而胆怯，轻易就能红了眼圈的小恶魔兽。

　　或许是为了彻底赢得吸血魔兽的信任，又或许她真的有几分触动，迪路兽轻轻一跃，用手臂环绕住吸血魔兽的脖子，将脸贴近他的脸颊:“还好最后赢的是你。”

　　吸血魔兽整个上半身都僵住了，半晌，他抬起手，环住迪路兽的背:“……嗯。”

　　迪路兽从他颈间抬起头，突然笑了笑:“这样太奇怪了吧！”

　　“什么？”吸血魔兽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现在太小了，就算是作为你的手下也很没有气势。”她半真半假地抱怨，不等吸血魔兽回应，又道，“不过等我进化就好了，我肯定会成为一只跟你一样，说不定比你还大的数码宝贝！”

　　吸血魔兽看着她，她眼中的期许是真实的。她的笑也是真实的，好像伸手就能触碰到。他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受，在这样的笑容面前，他头一回感觉到自己的卑劣。

　　“你打算进化成什么数码宝贝？”他问。

　　“妖女兽？丁香兽？”她歪头想了想，“这种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好。”吸血魔兽应了一声，慢慢地抚了抚她的头顶。

　　第二天，迪路兽走进餐厅，看到桌上一个小小的盒子时，她就知道她成功了——

　　盒子里是她丢失已久的神圣尾戒，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吸血魔兽倚在桌旁，清了清嗓子，傲慢地说:“我觉得你最近表现还说得过去，这个就当奖励还给你了——反正我拿着也没用。”

　　“谢谢你！”迪路兽将尾戒套回到尾巴上，冲他露出欣喜的笑，“我会努力进化的！”

　　她感觉到久违的力量，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但是她还不能走，其他数码宝贝的圣环还不知下落。不过，拿回了尾戒，一切都好办许多。

　　她已经知道是哪一只猛鬼兽掌管着圣环。次日，趁吸血魔兽还没起床，她借口大王有事吩咐，将猛鬼兽引到黑塔外边的角落。

　　她懒得废话，直接使出猫眼控制了对方。

　　“被你们抢回来的东西放在哪里？”

　　猛鬼兽早已神志不清，知无不言:“在……在城堡的塔顶，最高的房间。”

　　迪路兽将他打晕，三步并作两步地跃上去。房间是锁着的，她直接将锁击碎，推门而入。

　　——她太怀念这种拥有力量的感觉。

　　这间房的风格与其他房间并无二致。只是处于最高层，吸血魔兽从来没有带她来过。

　　她迅速地翻找着，结果不费吹飞之力就找到了——就在房间里最大的柜子的抽屉里，很多个圣环杂乱地堆放着，闪闪发光。

　　她正思索着要怎么把这些带走，房间门再次被推开了，她听见吸血魔兽嘲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低沉阴冷，仿佛压抑着极大的愤怒:

　　“你居然敢背叛我。”

　　迪路兽仓促回头，吸血魔兽正死死盯着她，手掌紧紧攥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发动攻击。

　　“猛鬼兽难道没有告诉你，这个抽屉被动了，我在房间里会第一个知道么？”他目光讥讽，似乎在嘲笑她的愚蠢和轻举妄动。

　　迪路兽迅速冷静下来，毫不畏惧地注视着他:“这些本来就不是你的东西，早就该物归原主了。”

　　“看来我昨天不该把尾戒还给你。”吸血魔兽一步步朝她走过来，语气不疾不徐，“来，把尾戒给我。不然，你知道后果——”

　　“绝对不可能！”迪路兽跳到一旁，做出防御的姿态，“我不会再害怕你，也绝对不会再受你差遣了！”

　　“原来你一直在害怕我啊。”吸血魔兽用手摸了摸下巴，轻笑一声，“我以为，我对你已经够优容了。”他用力一挥手臂，似乎终于不耐烦了，要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恶魔血鞭！”

　　他的速度太快了，迪路兽来不及躲闪，眼中只捕捉到红色的残影，腹部已经被狠狠抽中，栽倒在地。

　　“这都躲不过？实在是没用。”吸血魔兽嘲讽的声音越来越近。迪路兽躺在地上，肚子上是火辣辣的灼痛感。

　　不行！

　　好不容易找回的尾戒，她再也不能失去了！

　　迪路兽拼尽全力想要再站起来。但是实在是太痛了，她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耳畔是吸血魔兽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握紧了拳头，渐渐感受到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在涌动。

　　是一种温暖的力量，从尾巴上的尾戒传递到四肢百骸。

　　她的身体腾起金色的光芒，好像飞上了云端——

　　“迪路兽超进化——”

　　“天女兽！”

　　光芒褪去后，吸血魔兽看到眼前站着一只拥有四对洁白羽翼的大型天使。她金色的长发柔顺地垂落着，手臂上的紫色丝带轻轻飘动。

　　呵。

　　竟然是天女兽吗。

　　这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作为圣兽型数码宝贝，迪路兽进化为天女兽的可能性确实很大。吸血魔兽看着天女兽，她已经不再是稚气可爱的模样了，现在的她美丽，圣洁，好似能抵御一切黑暗的侵害。

　　——还说绝对不会离开。

　　吸血魔兽刻薄地嗤笑，撩起披风就要发起攻击。

　　“神圣之箭！”

　　天女兽手中凝出明亮的光箭，径直向他射来。

　　嗤——

　　光箭穿膛而过，吸血魔兽清晰地听到箭矢没入皮肉的声音。

　　他慢慢地向后倒下，却依然死死地盯着天女兽——

　　她戴着头盔，只露出嘴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头盔之下是怎样的眼神呢？他忍不住想。

　　吸血魔兽倒在地上，已经说不出话来。天使型数码宝贝对战病毒种，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天女兽看着他，觉得这么久以来的委曲求全都随着这一箭释放了。她收回弓，没有再补一箭。

　　“我不会杀你。希望你可以改过自新，不要再伤害其他数码宝贝，也不要再破坏数码世界的秩序。否则下一次，就不止一箭了。”

　　吸血魔兽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身形单薄得如同一道暗色的剪影。如果不是胸腔还在缓慢地起伏，天女兽当真要以为他已经死了。她走过去，他依旧一动不动，双眼紧闭着，黑色的披风裹住瘦削的肩。

　　他胸口是一长道几寸深的伤口，翻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伤口内侧原本应该是白色的皮肉。她有一瞬间的呆滞，她几乎要忘了他也是会受伤的。

　　她犹豫着蹲下身去，吸血魔兽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接近，轻咳一声，眼睛依然紧闭，但是眉头却微微蹙起，仿佛是经受着难捱的痛楚。金发黑袍中，他尖瘦的下巴苍白得没有一丝活气。

　　他这个样子，让她无法控制地想起他曾经是小恶魔兽时，被怪蛙兽带走的模样。

　　手突然被死死攥住，吸血魔兽用上了十二分的力道，腕骨几乎要被抓断了，哪怕在这样的状态下，他依旧能使上劲。

　　“你最好，再也不要被我找到。”他气若游丝，然而却是一字一顿，仿佛每一句话中都压抑着滔天的恨意。

　　“下次碰到你，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说完这句，天女兽手腕上的力量蓦地一松。吸血魔兽仿若被抽去了支撑物的编织袋一般垂下手，半晌都没有其他的动作。

　　天女兽终于站起身，收起心中最后一丝怜悯:“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知悔改。”她冷冷看着他:“你作恶多端，伤害我的朋友，杀戮其他数码宝贝，我今天饶你一命，是看在曾经小恶魔兽的份上。”

　　她将抽屉里的圣环拢在怀里，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