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他不好男风》付与疏

19、花宴（二）

　　秦婉柔虽在宴上与姐妹们叙话，心思却不在话上。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一面假意赏花，一面暗暗张望。

　　待要寻的人一入眼帘，她的目光便有了居所，满心欢喜地只容得下他一人。今日他虽未着红色官袍，眉宇间的冷厉随之减了几分，可仍教人亲近不得。那双眸子深不见底，不常有笑意，却是极好看的。

　　满上霖城的公子爷，有几个人如他一般，尚未成家立业，就已身居高位，常伴于皇帝身边。想到这里，秦婉柔心中满腔的崇敬，几乎要溢出来。

　　楚恪正与几位朋友闲叙，面上带了些客套礼貌的笑容，那笑因不常见，倒愈发显得他熠熠生辉。直觉让他感到不舒服，于是，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想看看是谁这么放肆。

　　秦婉柔慌忙地偏过头去，将脸对着各家的小姐们。等她再偷偷去看，却见楚恪正定定看着自己，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却礼貌地朝她点头。

　　她瞬间乱了心绪，心中如有小鹿乱撞，脸上发烫，不知怎么掩饰才好。

　　抿嘴一笑，对姐妹们推脱道：“我去瞧瞧我二姐，一会儿就回来。”

　　“婉柔，你二姐姐如今有世子大人陪，哪里需要你。”

　　“是啊是啊，方才我看世子还坐在她身边呢。”

　　“真是想不到啊，平日里看你二姐不爱言语，仿佛莫大的委屈都能吞下去一样，可这手段却极高明。”

　　“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让世子在人前这般给她面子呢。你既然过去，不防问问，让我们也学上一学。”

　　若在平时，秦婉柔绝对上顺着这话好一番添油加醋的，可现在她心里纷乱，笑骂了一句：“说什么呢，也不嫌害臊。”

　　说罢便退了出来，她有意走得慢，等脸上的热气消散，心中的悸动平复了些，才朝秦莅柔那边走去。

　　“参见公主殿下。”

　　昭璟抬起头，见是秦婉柔，笑吟吟地拍拍身旁的空位：“今日姑母的花宴，本就不谈身份的，三表姐何须行礼，快坐下吧。”

　　秦婉柔应声坐下，见都不说话了，跟昭璟对视了眼，笑问：“公主可觉得奇怪？”

　　昭璟偏着头反问：“奇怪什么？”

　　“从前二姐姐从来不坐在这里，哪次不是与世子隔的远远的才好，今日两人竟相临而坐。公主难道不觉得奇怪？”秦婉柔眨着眼睛，笑靥如花，仿佛只是闲谈一般。

　　感觉到慕颜庭在矮桌下捏住自己的手，昭璟心领神会，但仍不忘装傻笑说：“这有什么奇怪，从前一定是害羞。如今不一样了，再过大半月，他们是要天天挨在一起的。”

　　慕颜庭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笑道：“是啊，人家都知羞，哪像你。”

　　昭璟皱皱鼻子，甜甜一笑，“璟儿才不管那么多。”

　　昭璟与慕颜庭旁若无人地谈笑，秦婉柔不甘被冷落，转了个话题继续道：“公主出来必定不少人跟着吧，与慕二公子如此亲近，难道不怕皇后姑母多想吗？”

　　昭璟想起之前郑氏和秦婉柔进宫后，母后便责骂她在宫外没规矩，说是除了此次花宴，再不可随意出宫。她原本还奇怪，此下心里立即了然，不开心地沉默起来。

　　慕颜庭好似没听见这话，看都没看秦婉柔一眼，只问昭璟还想吃什么。昭璟甜甜地指着一盘不知谁送来的蜜饯，他便替她端过来。

　　秦婉柔一时陷入尴尬境地，不知今日怎么如此沉寂，绞着手帕，又将目光投向秦莅柔：“二姐姐这披风，不是自己的吧，看着倒像是世子的？”

　　“是。”秦莅柔点头。

　　“姐姐真是聪明，自己的故意丢在家里，反倒向世子讨来穿。”秦婉柔把话说的很是俏皮。

　　秦莅柔敷衍笑了笑，替她倒了杯茶：“话说多了，易口干舌燥。这茶现在温度将好，三妹妹润润喉罢。”

　　"多谢姐姐。"秦莅柔最爱装傻，秦婉柔也只好忍下，笑着端起茶，“这紫尖茶是陛下御赐，爹爹说喝不惯，便全部送到二姐姐那了，半点也没想到婉柔。若不是今日长公主花宴，婉柔还喝不上呢。”

　　“三小姐若是喜欢紫尖，我府上多的是，回头让人送一些去就是了。”昭珩刚好回来，听到这话便接了一句。

　　秦婉柔脸上的笑一滞，一口回绝：“不过是说着玩，世子不必当真。我喝惯了旁的，也不大喜欢这味道。”

　　“我就说嘛，堂堂相府嫡女，什么好茶喝不得，难不成连姐姐得了这点茶叶，都想要不成，未免太小家子气。”昭珩笑着道，调整到舒服的坐姿，慵懒随意。

　　秦莅柔不声不响地替他也倒了杯茶，他笑眯眯地端过：“多谢”。

　　“昭珩哥哥想多了，舅母只三表姐这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委屈她的。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来的小家子气。”昭璟也笑，如孩子般甜甜询问：“是不是呀？”

　　秦婉柔被这么一堵，心里十分不快，却只得回笑躲避道：“公主说的是，可二姐姐也是母亲的女儿，母亲向来是一视同仁的。”

　　秦莅柔不愿意接这话，看向昭珩：“二哥呢？”

　　“被谢家的公子们拖去喝酒了。”

　　“世子怎么回来了？”

　　“我怕某两人你侬我侬，忘乎所以，你一人待着无聊。”

　　秦莅柔没有再说话，看到昭璟有些害羞，忍不住也笑了一番。

　　“世子的意思，倒像我不存在似的。”秦婉柔不大高兴。

　　“绝非此意，若是早知道三小姐在，我也不回来了。”昭珩客套回答。

　　“这话听着又像是故意躲我了。”

　　“哈哈，哪里是这个意思，昭珩最不会说话的，三小姐何必寻我的麻烦呢。”昭珩心里不耐烦，面上却不能发作，抬头见昭璟挨着慕颜庭，正吃桃花糕吃得津津有味，笑劝道：“歇歇吧，过一会午宴，当心吃不下。”

　　“哦。”昭璟乖巧地拍拍两只小手上的糕粉，“但是真的好好吃呀。”

　　“下次我叫人多做一些，带进宫给你吃。”

　　“真的吗，那一言为定！”昭璟弯起眼睛。

　　“一言为定。”

　　秦莅柔被冷在一旁，想到除了秦莅柔替她倒了杯茶外，甚至没人招呼她吃些东西，便气不打一处来。

　　昭珩也不再管她，与秦莅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越发刺到了秦婉柔的眼睛。她恶狠狠地盯着杯中的茶叶，又想到父亲自小到大的偏心。

　　秦莅柔，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咱们且看以后。

　　……

　　午膳摆在了外面，长公主坐北朝南，东西两边几排矮案，众人席地而坐，其乐融融。侍女们步伐款款地端上菜，为众人斟满酒。

　　不远处隔着湖水，琴师乐女清奏缓唱，背景音乐恰到好处。粉白花瓣漱漱落下，像是风邀来的一场雨。

　　誉阳长公主看了一圈年轻的脸庞，心情畅快：“咱们吃饭喝酒，说会话就好。本宫最烦宴席之上，不是写诗就是作画，非要较个高低上下不可。”

　　秦臣宽一拍大腿，无比赞同：“臣宽也最烦那等写诗作画的宴会，实在是扫兴，所以一概推了不去。只长公主您的宴会，大家都抢着来。”

　　众人大笑，自然附和说“是”。

　　长公主笑得愈发欢快：“你们这群孩子，就是嘴甜。”

　　昭珩与秦莅柔挨着坐，尝了一口杯中的酒，虽是难得的上品，却因此少了些味道。于是小声对秦莅柔道：“还不如表哥带的桃花酒好喝。”

　　秦莅柔便端起杯盏，小口抿了抿。放下杯子，看了眼昭珩期待认可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点了头。

　　昭珩开心笑了，满足地继续吃起来。几次相处下来，他心里有些底了。秦莅柔对他冷漠，更多的是性格使然，换句话说，她对谁都一个模样，并没有他原先设想的那般反感自己。自己以一个现代人的想法去揣测古代女子，是极不正确的。

　　誉阳长公主见昭珩的偏着头与秦莅柔说话，就没转过来过，故意出言调侃：“世子只顾着自己将来的夫人，这好一会了，连姑母都不愿理睬。说到底，男儿大了也不中留。”

　　一番话把众人讲的都笑了，纷纷看向昭珩秦莅柔。

　　绕是秦莅柔向来淡然，也不得不低下头去。昭珩厚着脸皮回：“姑母平日最疼昭珩，今天却来打趣。”

　　“怎是打趣，看你们和睦，本宫也高兴。”

　　“从前侄儿荒唐不懂事，让姑母操心了，日后与莅柔怎么也要如我父王母妃那般。”

　　“若像你父王母妃那还得了！”长公主惊呼，众人会意，更是跟着哄笑。陈王与陈王妃伉俪情深是出了名的，常常在公开场合旁若无人地四目传情。

　　昭珩当众表明态度，一部分人叹服世子爷果真转了性，另一部分则觉得冠冕堂皇显得甚假，比如楚恪。

　　他坐在昭珩对面，不屑地勾了勾唇，眼里却无半分笑意。

　　昭珩自然不肯放过他，故意道：“楚大人似乎不以为意，也是，昭珩毕竟不能像楚大人一般，年轻有为。”

　　当着长公主的面，楚恪只得虚伪回：“岂敢岂敢，世子爷风流潇洒，楚恪羡慕不已，才该效仿。”

　　“不不不，楚大人英姿飒爽，高风亮节，办事能力强，实在是楷模。”

　　“世子爷玉树临风，淡泊名利，我等皆仰望。”

　　“楚大人说的是。”

　　“亏你说的出口。”长公主见昭珩突然不客套地应下，又看到楚恪冷着脸，想到两人一向不对付，便出口打断。她笑着喝了口酒，看向楚恪：“等北央使团入京后，楚大人怕是有的忙了。”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应尽之责。”楚恪恭谨道。

　　北央使团？昭珩一头雾水，但看众人的神情，好似除了他，人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