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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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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四】
明明是想好了,救完人我就走的。
纸条才递出去,又反悔了叫住她。
我说:“算了,我自己送过去。”
又想好了丢到什么显眼的地方就走,可惜抬起了窗户,腿就不听使唤地迈不开了。
哪有人能拒绝一只蜷起来睡着的罗浮生呢?
并不是气他丢下我一个人走,不如说,其实我更怕在他身边,会分了他的心。
我得承认七年前那块心病还没好。
但我又想时时刻刻确认他是否安全,有没有受伤。
几经转手的消息总没有自己亲眼看见来得踏实。
我现在看见他了。
受伤当然是无可避免的。
有随军护士,但受伤的士兵很多,罗浮生肯定没有去。
男人处理起自己的伤口来总是简单粗暴。
罗浮生就更简单。
喷两口白酒扎起来就完事儿了。
这么多年竟然没发生过伤口感染。
罗阿福,你可真是福大命大。
……让我怎么放心离开东江。
【一百二十五】
第二天晚上,陆又来了。
这次她背了个大药箱,倒挂在窗外,敲窗玻璃。
罗浮生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她。
那边又敲了一会儿,没了声音。
罗浮生已经打算继续睡了。
背后一凉,再回头时——
窗就只剩个框了。
夜风中,金面具黑风衣的姑娘将卸下的玻璃倚在了墙角。
还拍了拍手上的灰。
有没有王法了?!
罗浮生一下子翻身坐起来,磨牙道:“林——”
“嘘——”陆竖起一根手指,“林见笙,你这个王八蛋。对吗?林小姐说,先生说是,她就是,但请先生配合一点,先把伤口处理好。”
罗浮生:“……她人呢?”
陆一边观察他身上的大小伤口,一边在大药箱里翻找:“南林陆宅。”
罗浮生:“她是不是在屋顶。”
陆:“……”
屋顶的林见笙:“……”
陆:“罗二当家,您说笑了。”
罗浮生面无表情道:“你看我在笑吗?”
陆:“……您没有。”
罗浮生看着陆。
陆看着罗浮生。
突然,罗浮生动了!
说时迟,那时快,罗浮生“噔噔噔”地奔向了窗户。
绷带打着卷儿被他拉扯出去,只留下最后一小截还在陆的手里。
罗浮生趴在窗口,半个身子往外探,冲上边喊:“林见笙,我知道你在上面,你下来!”
林见笙往后退了退:“……”
罗浮生接着喊:“你下不下来?不下来?好,你不下来,我上去!”
说完,一撸袖子,就要翻窗。
正往他这收绷带收到一半的陆,只来得及“诶”了一声,就看见罗浮生被那条收紧的绷带一绊,勾掉了一只拖鞋,整个人翻了出去。
她连忙扑过去伸手——
林见笙已经快她一步,跳下来接住了罗浮生,一个旋身落在了房顶。
罗浮生看着她。
她看着罗浮生。
随罗浮生飘出去的绷带,打着旋儿慢慢落下。
罗浮生终于移开视线,伸出圆手,一抓,抓住了绷带的尾巴。
林见笙被他逗笑了,说:“生哥,你……”
但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罗浮生已经转回头来,左手拉着绷带尾,迅速绕着林见笙的左手缠了两圈,一扯,又将她的右手也缠了进去。
林见笙:?
罗浮生乱七八糟地缠了好几圈,打了个死结,把林见笙的手跟自己的右臂捆了个结实,道:“让你跑!”
说完,还炫耀似的一举右手,林见笙整个人就被带着往上一拎,靠了过去。
罗浮生左手一扶她的腰,将额头贴上那块冰冷的金面具,笑道:“天子娘娘,你跑不掉了。”
夜太静了。
是连心跳声与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这样近的距离,林见笙只一抬下巴,就能吻到罗浮生的嘴唇。
这拥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
金色面具应声而落,夏风吹起,发丝彼此牵扯交缠,一如呼吸。
是月高悬,连打下的影子都缠绵。
不远处的窗口,金面具黑风衣的姑娘无言地看了看手里的拖鞋。
警察局那张告示还算数么?
狗比天子娘娘,谈恋爱不管手下死活,举报了。
【一百二十六】
是怎么从屋顶上亲回房,又怎么从房里亲上床,我是一点也记不清了。
爱情大概比酒更能让我神志不清一点。
罗浮生倒很神清气爽,一大早地就要下去练兵了。
临走前,还嘀嘀咕咕地找了一阵拖鞋。
他有一只拖鞋怎么也找不着了。
还问我:“看没看见?”
我往床底摸了摸,摸到一只扔给他,说:“不是在这么?”
罗浮生说:“不是这只脚,是另一只。”
我把他的枕头往脑袋上一蒙,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
罗浮生爬过来,拎开枕头,道:“别蒙着脑袋,闷坏了!”
我把被子拉起来蒙住头。
罗浮生一边把被子拉下来,一边结结巴巴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我是不是太、太努力了?”
我睁眼看他。
半晌,叹了口气,说:“我想再睡会。”
他眨了下眼,说:“哦。”
顿了顿,他挠挠头,红着脸道:“那、那今晚,你还、还等我么……”
我:“……”
我挣扎着爬起来。
罗浮生:“你干什么?”
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南林。”
罗浮生:“……夫人,你冷静一点。”
【一百二十七】
然而当日,林见笙却没能等到罗浮生回家。
日军主帅再易,数日僵持后,战况在日军第四批援军到达第二日,急转直下。
所有人都在等应山铁路的修复,在等电示承诺的援军。
林见笙却明白,援军不会到了。
非但援军,内陆各地捐献物资,也以运送不便为由,扣押在应山。
时已入秋,季晏咳得话也难说连贯,林见笙便又代他参议。
种种证据下,十九路军参谋长仍还想等国/民/政/府对他“继续作战”的回应,林见笙在片刻沉默后,说:“陆家已决定撤军。”
陆向天山一样地坐在她身边,道:“撤军。”
罗浮生仍在外参战,空缺的席位,就在她的对面。
这场会议后,十九路军与陆家军各自为战。
三日后,陆家军已开始陆续撤军。
林见笙在战壕里找到连战三天三夜的罗浮生,说:“生哥,不能再等了,援军不会来了。”
罗浮生说:“我还不能走。”
林见笙捧着他的脸,与他贴着额头沉默半晌,直到罗浮生反身继续参战前,两人什么也没说。
无计可施。
日军增援不断,留守东江的十九路军腹背受敌,最终没能撑得更久,两日后,也被迫撤离。
而截止九月中签署停战协议,应山铁路早已修缮完成,六支各地援军……
一支也未到。
【一百二十八】
协议签署后,东江近乎重新洗牌。
许星程明升暗贬,做了东江市的傀儡市长;林道山迁官去了南京;兴隆馆易主,勾结日本,抢占码头;洪帮则渡洋,去与香港致公堂汇合。
临行前最后一趟聚会,几位家长各自告别,我们小辈则自己坐了一桌。
许星程喝得脸全红了,说:“联姻有什么好的,看你们一个个拆得七零八落。”
我说:“是不比许二哥,你都没什么好拆的。”
许星程瞪着眼睛看我半天,往旁边人肩上一趴,哭得很伤心。
那不凑巧坐在他旁边的,正是林若梦,颇为嫌弃地推了推他脑袋,却怎么也没能推动,也就随他去了。
大家都很给面子地笑起来。
只有洪澜仍旧被他那句“拆得七零八落”气到,起身去找洪正葆了。
林启凯推推眼镜,无奈道:“我真的很怕她随时反悔,告诉我她不跟我走了,要去香港。”
我说:“我就不一样了,死刑早早判完,一点回旋余地也没有的。”
罗浮生:“见笙,我……”
我打断他,笑道:“小别胜新婚,一别三年,胜金婚。”
然后举起酒杯,说:“所以,提前祝贺我与罗先生金婚快乐。”
【一百二十九】
大家都喝翻了,也只有罗浮生一人还在一杯一杯接着灌。
林见笙本来趴着在看他喝,看了会,拎起酒瓶,一步三晃地走出去了。
罗浮生坐在那,又喝了三杯酒。
才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似的,走了出去。
林见笙趴在栏杆上,一动不动。
她喝了一杯半。
罗浮生此刻,倒宁愿她已经喝足两杯。
他那三杯酒的勇气,就在看见她的瞬间,消失殆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不说话,林见笙倒是动了动。
她在风衣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枚金面具,丢在地上,丢在他脚边。
罗浮生就蹲下来,把面具捡起,拿在手里。
是月高悬,两团影子离得远远的。
林见笙说:“其实也没什么,七年过得很快。”
罗浮生说:“不会这么长的。”
林见笙说:“其实,还要比七年更长一点。”
罗浮生说:“那、那我努力让它短一点。”
林见笙才回过身来,看着他。
罗浮生又看见她的眼泪了。
林见笙说:“笨蛋,你努力有什么用啊。”
罗浮生站起来,朝她走过去。
他每走近一步,林见笙眼眶里的眼泪,就蓄得更多一点。
砸在地上,像下雨时擦过屋檐,绽开的一朵无色的花。
罗浮生抬手将面具扣到她脸上,说:“天子娘娘,你今天一点也不威风。”
林见笙把面具拿下来,伸手擦了擦眼泪,说:“你记得、记得给我写信。”
罗浮生伸手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脑袋上,温柔地蹭了蹭。
他说:“我一定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林见笙:生哥,我觉得你爹的名字,一样也很适合你的(-ι_- )
考前摸鱼,快乐似神仙。
顺便:我教资笔试过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