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师父的正确姿势》锥子

3、一日为师（三）

　　有人问：“外面咋了？”等不及的干脆跑去自己看，人群外的褚师瑜第一个冲到窗前，伴随着“有怪物”的回答，放眼一看，触目所及全是落汤盆那只同款的翼肢鲎，只是这密密麻麻占据操场的一大群反科学物种，最小的体长也得超过一米，且一只只就跟趋光的扑棱蛾子似的，面朝他们所在食堂方向，蠢蠢欲动。

　　先前嚷嚷“宰就宰了”的粗嘎男声再次发话：“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物儿，咋满院子都是？长得跟成年扬子鳄一般大，都往这边凑是要干啥，吃人么？”

　　那位喜欢抬杠的中年人嘴唇颤抖着：“不说有什么东西吃鸡吃狗，还把一个根雕师的脚脖子给撸秃噜皮了？”

　　褚师瑜又从前窗跑到后窗，亲眼确定房后的空地也没闲着，心说他此刻手头要有一架无人机，往上空一放，随便拍摄出来的画面，都管保能让密恐患者抓狂。

　　“刺啦啦、刺啦啦——”吊顶上再次出现异响，且比之先前，节奏乱而杂，应该是几只同时行动搞出的效果。

　　像这样的老房子，棚顶加盖的那层厚锯末中混杂许多陈年老灰，被它们一搅合，锯末从被宋立峰捅出的破洞口簌簌落下，老灰散开，四下飞扬，呛得人直咳嗽。

　　耳听“我们被包围了”的吵嚷声，褚师瑜抬眼去看朱淼——好家伙，换个地方继续吃！当然，猪吗，除了能吃能睡之外，还很乐观，哪怕是断头饭，它们也吃得毫无心理压力……

　　声称看见猫头鹰的青年纳闷地说：“怎么跟捅了马蜂窝似的，一下子全跑出来了？”

　　中年人讷讷：“不对，这不符合常理，咱们搁这蹲了这么多天，一无所获，咋捅下来一个，嘀哩咕噜地全出来了，不说这么多大家伙吃吃喝喝得多少东西，单说藏身，它们先前都躲在哪儿了？难道是凭空冒出来的？”

　　“呯当哗啦——”一串响动过后，众人循声看过来，发现又从棚上掉下来一只，这次的体长近二米，直接砸翻饭桌子，趴在狼藉的碎碗烂盘子残羹冷炙中挥舞那对令人眼晕的螯足。

　　相似的场景令赵志强想起自己刚才的能耐，攥紧他的剔骨刀，冲着翼肢鲎比手划脚：“别看这怪物张牙舞爪的，其实就是个囊囊膪，刚才被我随便一捅就死了个干净彻底，渣渣不都不剩，没啥好怕的！”

　　说完这话，赵志强当真朝着翼肢鲎刺出剔骨刀，但半道却被宋立峰猛地一扯，剔骨刀一滞，脱手而出：“哎？峰哥你……”定睛一看，自己的剔骨刀竟被那怪物的螯足咔嚓一下钳成两段，吓得赵志强一激灵，倘若宋立峰不扯他，恐怕这会儿断得就不是剔骨刀，而是他执刀的手了。

　　宋立峰攥紧精密管，端出迎战姿势，眼睛盯着翼肢鲎，嘴上却是朝赵志强发作：“你傻逼么？连幼儿园的小鬼都知道，吃奶的娃娃好对付，长大的成人打不过！看它那大钳子，都快赶上你的身高了，你拿个一拃来长的小破刀在它眼前耍什么威风？”

　　赵志强把“我没那么矮，刀也挺长的”的反驳咽回去，必须承认，刚才自己确实热血上头犯了浑，危及生命的关头，哪能逞强呢？

　　夹断剔骨刀的翼肢鲎，就好像充电完成的机器人，瞬间灵活起来，将一对螯足舞得虎虎生风，并摆好进攻姿态。

　　大约因为“领头鲎”的带动作用，先前止步不前的翼肢鲎们集体行动起来，朝着食堂逼近，在场众人，退无可退。

　　这时，从棚上掉下来第三只翼肢鲎，体长也超过一米，坠落时宋立峰拿精密管搪了一下，竟发出金属相撞的声音，赵志强惊呼：“太夸张了。”

　　褚师瑜仰头眯眼，看着那比环卫垃圾桶口大不了多少的窟窿，嘀咕：“这确实不合常理。”PVC扣板的承重力有限，像之前那么小个还可以，这么大几只爬上去，理应把整个吊顶都给压塌才对。

　　门倒了，窗破了，翼肢鲎的大部队涌进来，像宋立峰这种随身携带趁手的长家什的，直接开干；而绝大多数人则和赵志强一样，觉得揣一把杀猪刀就能闯天下，正式开场却发现手中的兵器跟小屁孩们玩过家家的道具没什么区别，派不上用场哪还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索性就地取材，抄桌子抡椅子，怎么得劲儿怎么干。

　　一片鸡飞狗跳中，褚师瑜分神寻找朱淼身影，那么出挑的家伙，想要从人海里把他捞出来，并不是件难事。

　　果然，一眼扫过去，立马就寻到，此刻朱淼随意拢在脑后的半长发松散下来，垂在轮廓分明的脸侧，不见狼狈，反倒平添一丝难以言喻的韵味，他既没搬桌子又没拎椅子，而是专注地左躲右避……搞毛，玩躲避球呢？

　　不过看朱淼那动作，轻松自如，与其担心他还不如多想想自己，褚师瑜收回注意力，开始思考该怎么对付这些钢筋铁骨的怪物，他旁边那哥们儿，把整张桌子砸了个稀巴烂，而与之对峙的翼肢鲎，甲壳都没凹一点，可见蛮干并不现实。

　　回想一下赵志强弄死那只小翼肢鲎的过程，具体捅到什么部位来着？

　　当时赵志强是站立的，翼肢鲎从低矮的饭桌纵身扑跳，自下而上碰撞赵志强的剔骨刀……额区！

　　一只无人应对翼肢鲎逼近褚师瑜，局势紧迫，容不得他细想，弯腰抄起一根散落在他脚前的钢管凳腿，瞄着正面攻击他的翼肢鲎前额，出手快准狠，正中靶心。

　　再看那翼肢鲎，挣扎了几下便开始融化，挥发，片刻工夫，消失得了无痕迹，果然如此！褚师瑜高喊：“它们的死穴在额区正中！”

　　都是明白人，一听这话立马反应过来，有的放矢确实很有效果，但猛虎难敌群狼，一堆小蚂蚁可以撂倒大象，何况对手不小，他们也不大，战斗趋于白热化。

　　或许是褚师瑜一击就得手，也或许是他喊的那一嗓子，反正吸引了翼肢鲎，七八只从各个方向爬过来，将他团团围住，但都在距他一步之遥停下，裹足不前。

　　此等局面，即便双刀在握也很难搞，何况褚师瑜手无寸铁——先前那条钢管凳腿脱手后被那死得干干净净的翼肢鲎带远，不等他重新捡回手，替补鲎就爬过来，将那凳腿压在肚皮下，

　　徒手抢夺的难度系数太高，褚师瑜没有冒进犯险，而是选择谨慎行事，不动声色地寻找脱身机会。

　　眼角余光瞥见静立在食堂角落的朱淼，他那里倒是很安全，没有一只大个翼肢鲎盯着他，周围空出十来个平方的干净地，朱淼拎着桃木剑……褚师瑜愣了一下——奇怪，他没记得把剑带到食堂来啊？

　　还有更奇怪的，由于太阳落山，室内昏暗，那桃木剑似乎化为荧光棒，周身流光环绕……褚师瑜转念一想，村东的理发铺，门口挂的牌牌，夜里都是霓虹闪烁，何况神棍的招牌？

　　定睛再看，却原来朱淼也没闲着，在他对面趴着一只——咦？看轮廓，有点像翼肢鲎，不过体长绝对不超过三十公分，圆溜溜的大眼睛，毛绒绒的小身子，模样有点萌。

　　对了，举凡禽类，在它们还是宝宝的时候，也都是圆溜溜的眼睛，毛绒绒的身体……朱淼这算什么，专挑娃娃欺负？

　　似是感应到褚师瑜的注视，朱淼扭头看过来，手上却没含糊，一剑下去，准确无误将那萌物钉在地面，接着转回头去，矮身半蹲，伸手拂过它额区，再起身，指间赫然多出一颗核桃大小的透明珠子。

　　与此同时，原本进退有序的翼肢鲎们好像突然感染了丧尸病毒，行为机械，动作失常，朝向前方横冲直撞，吃痛的哀嚎此起彼伏。

　　身陷包围圈的褚师瑜自是不会坐以待毙，暗暗蓄力，然后赏给最先冲上来的翼肢鲎一个前旋踢，出乎意料，足有两米长的大家伙竟被他一脚踹飞——身形和体重果然不成正比！

　　惊喜交加的褚师瑜再次看向朱淼，从这个角度隐约可见朱淼的嘴唇翕张，应该是说了句什么……

　　就是这一闪神的工夫，褚师瑜的腿自背后被夹住，猝不及防的他被拉拽得身体前倾，另一个膝盖落地，发出咚的一声响，他也闷哼出声。

　　褚师瑜感觉自己的腿今天可能是要折这儿了，千钧一发之际，朱淼转过身，看清这边形势，微眯了一下眼，将珠子包进掌心，收拢五指一攥，星星点点的微光如同细沙一般，从他指缝间流泻出来。

　　夹上褚师瑜小腿的巨大螯足堪堪静止，而后食堂内外所有的翼肢鲎，就像先前被击中死穴的前辈一般，融化，挥发，荡然无存。

　　朱淼反手负剑于身后，快步走到褚师瑜面前，俯身伸手：“还好吧？”

　　褚师瑜看着朱淼的手心，迟疑片刻，到底没交出自己的手，利落起身后，弯腰去掸膝盖上的灰：“我没事。”又问，“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