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师父的正确姿势》锥子

2、一日为师（二）

　　师父不着调，指望他屈尊探查，还不如自己去解密来得快。

　　褚师瑜迈出被间隔出许多小插间的旧教室，一眼扫过去，五六架材质和款式皆不同的梯子搭靠着房檐，他就近攀登门口钢管焊接的梯子，身手麻利，上房揭瓦，一股海鲜市场的味道扑面而来。

　　然而不出意外，还是什么都没发现，稍感泄气的褚师瑜一屁股坐到屋脊上，看到教室后那排排站的十来架梯子，哧地一笑，心说要不是怕漏雨，最后苦了自己，估计那帮家伙早就把整个房盖都给掀了。

　　重新疏理一遍这三天了解到的信息：该校废弃后，一个南方老板经由村委将其承租下来，办了个包吃包住的根雕和礼品盒加工厂，还养了两条看门狼狗，今年开春，又抓回来一百只本地鸡雏，说养到年底给员工发福利，结果都没到中元节，就只剩下一地鸡毛，最后两条狼狗也没了。

　　地处塌陷区，前些年绝大多数住户陆续搬迁，在人烟稀少的老山沟丢鸡，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关键狼狗是在鬼节晚上不见的，次日有个员工说，凌晨前后他起夜出门，发现有东西满院子哧溜，睡眼朦胧的还以为狗链开了，没当回事，上完厕所回去继续睡，事后回想一下，那东西行动的方式迥异于狗，身形也略大一些。

　　本来就人心惶惶，结果光天化日下，又有一名根雕师父进旱厕差点被拽进粪池，幸亏身材臃肿卡住了，送医检查后发现，根雕师父脚踝处的皮肉都被撸下去了，只剩下白惨惨的骨头，瞧着甚是瘆人……

　　这地方还怎么待？老板无奈，只得给工人放假，又找村委讨说法，老村长门路广，联络上某不知名组织，对方来人考察后，将此次事件界定为初级难度，并借机展开招募新人的活动。

　　一旦通过，再经甄选，就有可能获得该组织颁发的特殊通行证，持证可以参与组织内部的赏金猎人工作——计件工资，小活儿五位数打底；高风险大单，一次能拿到七位数……

　　就算不通过，也有三千至五千不等的“陪跑费”，兜比脸干净的褚师瑜，不看师面看钱面，坚定地留下来，而且他也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近百号人搁这蹲了半月二十天还没摸到头绪。

　　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再过半小时又该吃饭了，人多位置少，去晚了就得站着吃，对于能躺下绝不坐着的朱淼来说，让他端碗站旮旯，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褚师瑜快速还原好瓦片，原路返回地面，把他懒鬼师父喊起来，一起去食堂。

　　食堂里还是空荡荡的，褚师瑜不由感叹，大家都是有追求的人，竭尽全力去挖取蛛丝马迹，就连粪池子都被他们掏空，冲洗得干干净净……所以几乎全都是踩着饭口来，只有像家师这种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猪精，才有这闲心，提前十几分钟就过来占座。

　　旁边座位逐渐坐满，这是搜集信息的最佳场所，褚师瑜竖起耳朵，就听对面那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说：“我昨天晚上好像看到一只猫头鹰？”

　　坐他旁边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接茬：“夜猫子么，又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稀罕物，看见就看见了呗！”

　　青年：“我头一回看到那么大个的猫头鹰，少说也得一米多高。”

　　中年人噎了一下：“有的品种，长得是大。”

　　青年略崩溃：“关键它身上还斜挎了一个黑皮子的手机包。”

　　短暂沉默后，中年人抬手拍了青年一巴掌：“你小子是睡懵逼了吧！”

　　虽说猫头鹰也会在地面行走，但从未听说它们有蹲茅坑里拽人的爱好……褚师瑜的注意力很快被邻座刚坐下的几位吸引过去，为首的叫宋立峰，别看这人长了一张细皮嫩肉的娃娃脸，整天笑嘻嘻的，可却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典型，上房揭瓦飕飕的，据传他是特种兵出身，第一批抵达这里的人之中就有他一个，褚师瑜掌握的大部分有价值信息就是从他那里得来。

　　宋立峰习惯在固定位置上用餐，旁人就算来晚没地方，也不会抢占他的空座，所以宋立峰从不赶时间，当然，这周围的座位可就紧俏了，褚师瑜也是连吃两顿饭才发现这点。

　　紧挨着宋立峰那个叫赵志强，年龄明显大过宋立峰，表现却像个小弟，张嘴峰哥长，闭嘴峰哥短，这会儿又开口：“峰哥，我托朋友去拜访坐地户老邻居，都没听说咱们当地有什么公主坟。”

　　先前讨论猫头鹰的中年人插嘴：“什么公主坟？”

　　赵志强：“好像是个明朝的，一辈子没嫁人的公主？”

　　褚师瑜敏锐地察觉到，来此之后，凡事表现得兴致缺缺的朱淼，在听完赵志强的话之后，抬头扫了他一眼，诶？

　　中年人呵呵一笑：“你要知道，咱们这儿在当时可是关外，还很偏远，别说什么明朝公主，就是清朝格格也不会往这儿埋。”

　　赵志强表情沉了下去，似要张口，却被宋立峰截断：“可能是我搞错了，吃饭，吃饭吧。”

　　听了宋立峰的话，中年人尴尬地笑笑，赵志强也沉默地抓起筷子，可才吃了一会儿，就又听到赵志强拔高的一嗓子：“操，谁暗算老子？”回手一抹后脖颈子，掏出一把锯末。

　　见此情景，宋立峰霍然起身，抓起这两天随身携带的，三公分口径，二米长精密管，快准狠地朝吊顶捅了五六下。

　　啪嗒一声，有个东西从被捅出的窟窿里掉下来，落在饭桌上的不锈钢汤盆中，菜汤四溅，喷了躲闪不及的赵志强一身，然而这回他却没顾得上嚎叫，只是惊诧地瞪大眼睛，呆愣愣地看着比汤盆大很多，所以头尾都露在外头，朝他挥舞螯足的东西：“咋地，老村长看咱们顿顿都是土豆黄瓜大辣椒，嘴里都淡出鸟来了，终于良心发现，准备上海鲜给咱们改善伙食？”撇撇嘴，“可这海鲜咋长成这鬼德行？’

　　先前坐在宋立峰另一侧的汉子说：“这玩意不会是螃蟹搞了大虾，折腾出来的变种吧？老赵啊，这要把它煮了，你敢吃啊？”

　　中年人盯着在汤盆里挣扎的东西：“生殖隔离没听过么？还螃蟹搞大虾！”

　　褚师瑜站起身，细看那东西，身体扁平，外壳呈现虾蟹的青蓝色，确实前所未见，掏出手机挤进前排，全方位多角度拍了九张照片，然后退到人群外，打开微博，上传图片并输入：“求鸮爷翻牌，这是什么生物，可以吃么？”然后@拥有二百五十万粉丝的科普博主“鸮大副”，点击发布。

　　不一会儿就收到转发回复：“翼肢鲎，水生动物，生活在4.38亿年至4.11亿年前的志留纪最大板足鲎类之一，体长可超3米，是蜘蛛、蝎子和鲎的古生代远亲。该模型十分逼真，能否食用视制作材料而定。”

　　“四亿年前的生物？”褚师瑜复制“翼肢鲎”，打开另一个APP，黏贴搜索，证实确有其物，鸮爷的回复和度娘的百科基本一致，只是图片不尽相同，按下休眠键，攥住手机踮起脚向现场焦点望去，虽然人墙很厚，但仗着身高优势，倒也勉强看个大概，那东西已经掀翻汤盆滚出来，横在饭桌上，目测体长不超过半米。

　　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师父，褚师瑜扭头看向朱淼——整个食堂的人都在看热闹，只有朱淼不动如山地坐在原位，慢条斯理吃他的饭……嗯，不愧是他师父！

　　褚师瑜挤过去，尝试询问：“师父，你怎么看？”

　　朱淼眉头一皱：“油放得少，盐有点多，味精也超标，火候更是一言难尽——手艺委实不如你！”叹了口气，“但大锅饭么，要求也不能太高，能吃饱就行。”

　　褚师瑜无可奈何地看着朱淼：“谢谢啊！”又把原话补充完整问出来，“他们从棚上捅下来一个东西，我上网去咨询高人，获悉那是个绝种好几亿年的生物，师父，你怎么看？”

　　朱淼撇撇嘴：“大概——不能吃了。”

　　褚师瑜：“……”极力克制自己掀桌的冲动——其实二舅姥爷把他送到朱淼身边，没打算让他学什么，主要是想锻炼他的耐受力吧？

　　“不好，它要跑，抓住，快抓住！”旁边人群爆出高呼。

　　褚师瑜踮脚伸脖，就看那翼肢鲎腾空而起，朝距它最近的赵志强扑去，蒙了的赵志强本能地挥出随身携带的杀猪专用剔骨刀抵挡。

　　没想到看似威武雄壮的翼肢鲎，实际上却是个战五渣，被闭着眼的赵志强歪打正着，一击毙命。

　　人群中传出吐槽：“守了这么多天，终于看到一个稀罕物，结果让你丫的搞死了。”

　　有人持不同意见：“没看见它要攻击么？这鬼玩意儿指不定是什么生化变种呢，宰就宰了，死的照样可以拿去研究。”

　　结果一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串在剔骨刀上的翼肢鲎就像一块墨水冻结的冰坨子，遭遇高温炙烤，迅速融化，挥发，最后连片甲壳都没留下。

　　听到有人惊叹“化没了”，朱淼颇为惋惜：“果然不能吃。”

　　褚师瑜：“靠！”

　　正在这时候，门口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人，边跑边结巴地喊：“不好了，外，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