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 折腿笼花》季骕

40、莺鸣杨柳外，雪隐梅香探

　　西湖藏剑，君子如风。
　　天宝年间，江湖上出现了名声显赫的四大世家——“南叶北柳，西唐东杨”，分别指的是藏剑叶家、霸刀柳家、长歌门杨家和唐门唐家。
　　这四大世家虽然人数不多，但是精英辈出，称得上是武林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其中，西湖藏剑叶家专于铸剑，叶家家主以剑问心。“天下五剑，得一为尊”，指的便是藏剑山庄锻造的五把绝世神兵。传闻，能在每十年举行的名剑大会上问鼎者，就可在江湖上成为一方霸主。
　　在几次名剑大会成功举办后，西湖藏剑山庄名声大噪，甚至隐隐有风头压过霸刀山庄之势。
　　藏剑山庄家大业大，叶家弟子多善商，三百六十行皆可见叶家商号。在众多经商的叶家弟子中，叶天光可算久经沙场的老手，亦称得上叱咤商圈的风云人物。〔注一〕
　　他在长安、扬州、洛阳、成都等十多处皆置有商埠商铺，手头握有长江宜宾至苏杭的水路一道、扬州至苏杭的运河，所涉及的商路西至敦煌、南达巴蜀南诏一带、东及东瀛、北抵月氏。其所营行当从刀剑兵器到丝绢绸缎，从玛瑙玉石到文人字画，从典当商行到香料木材……数不胜数。
　　南诏至蜀中一带的分号，归王斛主管，近日，他递过来的账簿上纰漏缺陷众多，叶天光仔细算过，发现林林总总差了将近五万两。他叶天光眼皮子底下的号银也敢吃
　　这还了得。
　　怕不是想造反
　　他急急地赶过来，怕李暮雪担心，便只说过来谈庄生意。
　　到了止杀堂，却看王掌柜跟他摆起龙门阵来，叶天光只觉得心里一阵好笑。王斛他这点儿小伎俩，还不是很够看。
　　眼下，王斛一双小眼睛迷惑地望着他，他便抬眼一笑，抽出扇子来，哗地打开，掩面说道，“你这几年吞掉的号银，打算怎么吐出来”
　　王掌柜那只请上座递茶水的手还未收回，便被这么一句话定在半空里。
　　“不知叶少爷……”
　　没等他说完，叶天光便从他手中拿下茶碗来轻嗅几下，皱了皱鼻子，“好茶也被你糟蹋了。”
　　王斛举着手臂有些尴尬，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叶天光摇着扇子在红木敞椅上坐下，手中的茶碗轻轻摆放在身侧黄花梨木嵌彩贝的柜子之上。他伸手招王斛凑近一些，在人耳边低语道，“你拿着次等的玄铁滥竽充数，我已经不追究了；但这五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啊，连年宴请贵客的‘相与食’被你克扣不少吧？虽说你在我这儿也算得上老人，替我办事七八年了，但是你做出这样的事来，我也很为难……”
　　“少爷明查。”王掌柜只觉身上渐渐渗出了一层冷汗，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下，砸在青石砖雕花的地步上，溅开小小的水印。
　　“你帮我个忙，这五万两就不再追究。”叶天光笑起来，两瓣嘴唇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王掌柜脑中闪过几句外人评价叶天光的只言片语——“老狐狸”，“狡诈”，“善诡辩”……
　　真是一句不错。
　　“万死不辞。”王斛收了收心，低头示忠，“敢问少爷何事？”
　　“把齐呈世手里的茶铺收了吧。”
　　“全部。”
　　“你去谈。”
　　叶天光又拿起茶碗来吹了吹，“相信王掌柜能拿下来……有问题么？”
　　王斛一双小眼睛睁大了，像是在怀疑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叶少爷，齐呈世可是南诏最大的茶商，他手里的马帮就有十五支 ! ”
　　“所以”叶天光又轻轻吹了两口冒着热气的茶水。
　　“叶少爷，这是绝不可能收得下来的 ! ”王掌柜脸上的褶子又深了几分，那些纵横交错的山川沟壑仿佛永远都无法填平。
　　叶天光又笑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王掌柜，你尽管去谈。”
　　王斛面上还是十分为难。
　　真是冥顽不灵的家伙。
　　叶天光叹了口气，解释道，“十天前，我与齐呈世谈了一桩买卖，同他要了九百石雪茶〔注二〕，我有几位朋友愿意帮忙，也去同他要了许多雪茶，林林总总的一共两千七百多石。近日来，烽火入南诏，多处商路已断，齐呈世的几条商路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其中又以雪茶产地为甚。大马帮是过不来的。”
　　王斛倒吸了一口冷气——叶天光大概是知战火将引何处的，先前的兵火如此，现如今的雪茶也如此。
　　厚颜无耻，趁火打劫。
　　“他若不能按时交货，我们还愁没有理由同他讲好不好相与吗”叶天光盯着王斛，等待他的回答。
　　“叶少爷，即便如此……”
　　“你就说去还是不去”叶天光明明是坐着的，王掌柜却觉得这人恍惚比自己高出一大截来，如同巍峨的高山，拦在了所有的退路上。
　　叶天光见人犹豫不决，便又咄咄逼人地加上一句，“五万两。”
　　“我去! 叶少爷，我去!”
　　叶天光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忽然，一个小斯慌慌忙忙跑进来，边跑边喊，“掌柜的不好了! 南边来消息说……”他一眼看到堂上坐着的叶天光，便立马改了口，“叶少爷，小的不知您今日……”
　　叶天光抬手示意他继续。
　　“南边来的消息说，我们自己的马队被拦下了，有一批上上等的毛皮回不来。同马队一起的，除了牛羊兔马的皮毛，还有一些珍贵草药。”
　　叶天光皱了皱眉，他抬头看了一眼王斛，“我何时要你去收南诏的毛皮和草药了？？？”
　　王斛刚刚止住的冷汗又唰地一下淌下来，他拿眼角瞟着叶天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今年，南边的毛皮还算好收，价格也比往年要低一些，所以，我想……”
　　“王斛，你这里，有人能过得去牵马队回来吗？”叶天光面色一沉，脸上那些好颜色尽数褪去。
　　“回叶少爷的话，没，没有。”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 ”叶天光啪地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扇子，他一口饮尽茶碗中的茶水，“牵匹马来，南诏过来的马队——我去接。”

　　—南——诏——的——狼——烟—

　　说实话，叶天光没想到王斛会干出这种蠢事来。
　　这人跟自己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是这么个猪脑子，之前跟他嘱咐过，最近动作小一点，南边可能不太平，结果么，呵……好像自己的话就没一句入他脑子，真是气都能被他气死了。
　　南诏的天气很好，入秋两月也不见多少凉意。天色蓝澄澄的，清澈透明。路边野花盛放，溪流潺潺，偶尔还听见一两声清脆的鸟鸣。远山绵延不绝，山脊高大，像是天然的屏障，隔开了战火纷争。
　　叶天光策马疾驰。
　　马蹄踏过，草叶纷飞。
　　四周的景色渐渐变了，平缓的小径拐入怪石嶙峋的陡崖，崖下江水滔滔拍打岸边崖壁，远处传来水流从高处坠落击打在岩石上的轰鸣，崎岖不平的小路上露水重重难免马蹄打滑，叶天光只得驱马慢行。
　　按照这个速度走下去，南诏来的这批货可能救不回来了。
　　想着，他调转马头，换了条人迹罕至且更加险峻的小路。路上杂草丛生，无人走过的样子，马蹄敲打在高高的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嘎达声。
　　叶天光策马而去，一骑绝尘。打马跃过汹涌的江流不过半天，叶天光就看见了远处飘起的狼烟。
　　转过山口，颈边一股凉嗖嗖的风吹过来。叶天光举剑反手格开，心下一阵擂鼓——此次行得急，没想到会和敌军正面对上，便只带了一把轻剑随身。
　　叶天光被五人围住，马儿受惊，扬踢嘶鸣一声，退了好几步，却不料背后也有大刀砍来。
　　一把银枪疾电般杀至，四两拨千斤挑开了他身后的砍刀。
　　“暮雪!”叶天光转头一看，来人一身银甲，头顶红白长须须又翘又挺。
　　“接着!”李暮雪扔过来一把巨大的重剑，剑身漆黑，剑柄上饰着几片金色的银杏叶子，流光四溢。从雕饰工艺上可以看出，此剑同叶天光手里那柄窄剑同出一处。
　　“你怎么在这里 ”叶天光守住李暮雪的后背，一把重剑在他手中用得轻巧灵活，攻守兼备。
　　“我同将军来接一个人，在南诏驿那边听说你一个人过来接马队了，我放心不下，追来看看。”
　　“哈哈，多亏你了，不然怕是马队都没见着我就得折在这儿。”
　　“别胡说，仔细对敌。”
　　“行，上了。”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