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 折腿笼花》季骕

15、拟澜揍唐皋，不是头一回

　　席拟澜边说边退，悬腕提笔。
　　“来。”
　　席拟澜气息内敛太多，唐皋居然感受不到这人身上哪怕一丝一毫的战意，他开始怀疑起来，那天在华山崖底杀气甚重的人和眼前气息内敛到几乎能让人无视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两人卡着一个相对不变的距离，你来我往地过了十几招，一时间居然分不出高下来。
　　直到天空飘起大雪来。
　　这场雪来得太突然，唐皋本来暗伏在在唐门绝学浮光掠影[注一]中，却被这一场雪暴露了方位行踪——他再怎么提气轻行，也没有办法掩盖在大雪中留下来的足迹。
　　唐皋只觉得有一股霸道的气劲朝着右肩袭来。他试着把身形往旁边一拧躲了躲——没躲掉——那股气劲便沿着经脉行了一周，像是要把唐皋身上的所有力道都卸去才肯罢休。
　　他咬了咬牙，把那股体内游走的霸道气劲逼到一角，而后，蓄力一跃，居然在空中停滞了几息。在这几息里，他成了一个明目张胆的靶子，却也拿到了最好的射击位置。
　　暴雨梨花针应声而至，不少小暗器诸如袖箭、铁蒺藜、甚至是席拟澜曾经见过的孔雀翎都掺杂在其间。
　　这一团精钢箭羽兜头撒下，除非穿一身玄甲苍云的铁壳子，否则莫说是寸步难行，就是撤步撤得不及时，也要被活活捅成一把筛子。
　　在唐皋如此密集的攻势下，纵如席先生一般轻盈飘逸的轻功，躲闪起来也略显狼狈。唐皋落地以后，亦步亦趋，紧紧贴着席拟澜。
　　真倔啊，这孩子。
　　席拟澜想着，把脚下的动作放缓了几分。他矮下身子来，反手向斜后方直直地戳出一笔去，没有什么花哨技巧，看上去也不含什么威胁的意味。
　　追命箭擦着席拟澜的颈子而过，留下一道红痕；墨颠也甩出一点墨意，墨迹正中唐皋胸口膻中穴。
　　“厉害呀，唐皋。”席拟澜直起腰来，擦了擦墨颠，缓缓地把它收回袖子里去。
　　唐皋不以为意，仿佛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直直地盯着席拟澜颈子上的擦伤，“能躲开的。”
　　“你出手太快了，躲不开。”
　　“能躲开。”
　　“行行行，能躲开能躲开，是我功夫不到家，太菜了，所以躲不开，行了吧”
　　“你能躲开的。”但是你放水了，为什么
　　唐皋拿眼神质问他，席拟澜却只是朝他扬了扬嘴角，避而不答。
　　我觉得你腰后面那个洞洞又要裂开了，不能再往下打了，不然我还得再照看你两天，这实在是无聊得很。
　　开玩笑，这是能答的话吗？照着唐皋这样的性子，说出来怕不是要同他拼命了。
　　钟乾意味深长地看了席拟澜一眼。
　　“席先生，唐不可近，近而坠万劫不复之地。”
　　席拟澜没当真，就笑了笑。
　　怎么纯阳宫的人都爱玩这种神神道道的小把戏，如果单凭几句话就能定夺生死祸福那还要大夫做什么
　　正当席拟澜向沈予坤一边道谢一边接过袍子来套在身上的时候，天空传来一声尖锐的鹰唳。
　　是驯鹰人的鹰。
　　它在空中盘旋一周，冲着席拟澜俯冲直下。眼看那双尖锐的爪子就要抠进席拟澜的肩头了，唐皋扬了扬手。
　　“噗嗤”一声，是利器穿破血肉的声音，那鹰在离席拟澜还有三尺的地方跌落坠下。
　　“嘶——干什么？”
　　“危险。”
　　席拟澜又被他气得跳脚，“危险个屁，这是谷里的鹰 ! ”
　　唐皋哼了一声，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哪里不妥。
　　被这样的猛禽勾一爪子好会受吗你们万花谷的传信人是不是脑子里有毛病，要拿这种东西来送信。
　　席拟澜也不同他争辩，谷里派信给他，定有要事。他走过去，俯身把地上的鹰捡起来，抽出爪子上信筒里的信。
　　“江南受涝，疫情严重，望拟澜速至。墨歧缈。”
　　看着席拟澜面上神色冷下来，钟乾出言问了一句，“可是江南大疫”
　　席拟澜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是怎么知道的，他刚刚看到信上的内容了吗，可他明明站在自己对面啊。
　　“不错，师姐催我速速前往。”
　　“那就不留先生了。”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日后若有用的上钟乾的地方请尽管……”
　　席拟澜朝他摆了摆手，止住他的话头，又露出那种干净而真诚的微笑来，“我是个大夫。”
　　再后来，席拟澜把唐皋和钟乾都叮嘱了一番，如何服药，如何忌口，如何修养，事无巨细，一清二楚。
　　他把两位病患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就下山了。他来时孤身一人，去时也是如此，大雪把他的足迹掩得干干净净，仿佛天地间从未见过此人。

　　席先生嘱咐唐皋在纯阳再养两天，其间不可动武，等箭伤长严了再走的时候，可谓是声泪俱下，字字珠玑，煞费苦心。
　　唐皋只是低着头说好。
　　沈予坤在旁边看了唐皋一眼，没说话。
　　他远比席拟澜要了解唐皋。
　　唐皋是会做出低眉顺眼的样子。他会无比温和的回答“是”“好”“明白”“知道了”，他会模仿着做出让人安心的行为，他会把自己的尖牙利爪严严实实地藏起来，他会表演出一切的驯服，掩饰内里的桀骜。
　　但即使他朝你低着头，他朝你弯下腰，他朝你屈膝了，那也绝不是他向你伏低做小的信号! 甚至或许在下一个瞬息，他也能抬手就来一发追命箭，又稳又准又快又狠地洞穿你的喉咙。
　　唐皋是斩逆堂的杀手，是一件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沉默寡言是理所应当的，冷血无情也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当席拟澜前脚才走，唐皋后脚就跟着溜了的时候，沈予坤并不觉得大惊小怪，也没有劝他留下。
　　唐皋答应过的话，随时都能拿去喂狗。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况且，看他一脸决然冷漠，只怕是又接到手了什么棘手的任务。
　　沈予坤轻叹一声，唐皋其人，彷如利刃，锋芒毕露，从不入鞘，亦是暗夜魅影，收起刀落，收割性命，是唐家堡最好的一把武器。然，过刚易折，怕只怕有朝一日……折戟沉沙。
　　钟乾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把发呆的人扳了过来，在额头上轻轻一啄了一下，“予坤，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再过两招？”
　　沈予坤盯着那人好不容易养出些血色的嘴唇忽然魔怔了，天地素白，只有那一双薄薄的嘴唇在对他说话，对他一个人说话。
　　他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天天打打杀杀多的不好，外面下雪了，瞧你沾了一头一脸的小雪花，要着凉了。”
　　“要过招咱回屋里过去吧！”
　　嗯，最后一句才是最重要的。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