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歌》上下天灯

58、第五十八章

　　离三月二十六越来越近，南歌的紧张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推移竟慢慢沉静了下来。该来的总会来，躲是没有用的。

　　朝堂上自冯初景死后，也静了下来，除了一些琐事基本上没有其他的大事发生。

　　仿佛是暴风雨的前夕，愈是平静的背后，风雪来得愈发让人猝不及防。

　　三月二十六日如期而至。

　　南歌早早的起床任由侍女们帮她梳妆打扮，嫁衣是南歌自己一针一线亲手缝的。虽然刚开始的技艺不怎么样，这经过多次的修改还有绣娘的指点，总算成了个样子。

　　凤冠霞帔，红妆十里，曾经想为那个人穿上，如今却要嫁作他人。

　　南歌自嘲的笑了笑，衬着脸上刚画好的妆容显得愈发的风姿卓绝了，让周围的婢女都不由地楞了一会，心里不由感叹，好一个貌美如花的美人。

　　南歌轻声咳嗽婢女们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给南歌梳头。“小姐真好看，嫁给大皇子当侧妃真是可惜了。”

　　“是啊！我觉得小姐就是做正妃的人，怎么屈身做了侧妃？”

　　南歌虽是听了她们的话，却未做应答，只是抬眼看了眼窗外伸进来的桃枝。先前还没开的花，到近日却尽数都开放了，含苞待放，在风里欲拒迎还。

　　灼灼桃花，人影难觅。

　　“小姐，这是喜帕，给你盖上，除了新郎官谁也不可以将它摘下来。”

　　话音落，婢女便将红色绣着鸳鸯的喜帕盖到了南歌的头上，眼前出了一块红布，便什么也不见了。
　　接下来的流程很是繁琐，南歌好几次都想拿掉喜帕说不嫁了，可最后的结果却促使着南歌不能放弃。

　　南剑也看出了南歌的不耐烦，趁着周围人都去和新郎大皇子说话的时候，偷偷给南歌塞了一包桂花糕。

　　“就知道你嘴馋，留着没人的时候吃，垫一垫肚子。”

　　南歌心里一阵欣喜，急忙将桂花糕收进袖子里，尽量不让旁人发现。

　　从府里出来，南歌便坐进了轿子里。

　　南自站在一旁看着女儿穿着嫁衣即将嫁做他人为妻，心里既难过又不舍，但更多的是担忧。以如今的形式，大皇子确实是唯一继承皇位的人选，可是皇后的势力还在那里，他与萧云不和的事情是人尽皆知的。

　　就算皇后能够忍住，不和萧云计较。可这萧云若是真的登上九五之位，皇帝的后宫佳丽三千，谁又能保证他真的不动心。况且他对南歌还不是真爱，只是利用的关系，若没了一层关系，南歌的下场可想而知。

　　南自也曾多次劝过南歌，让她离开楚都，可南歌说什么都不愿意，偏要留在楚都，说是要验证一件事情。南自无奈，只得依她。

　　可如今看着南歌的模样，南自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顺着面颊，滴滴坠落。

　　“爹，南歌这是嫁人，您该高兴才对。”南剑看到南自流泪了，急忙小声的安慰道。

　　“对，高兴。为父该高兴，你妹妹找到这样好的人家。”南自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迹。

　　“爹，女儿走了，不必相送。”

　　南歌坐的轿子已经起身，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感慨良多，急忙撩开车帘，朝着南自大声的道。

　　“走吧。”

　　南剑见轿子走远，用若有似无的道。

　　皇帝亲自主婚，大皇子的府里自然是热闹非凡，朝廷众臣皆在，举杯畅饮，好不开怀。

　　府里处处张灯结彩，红绸满挂，相必萧云纳正妃的时候不知热闹了多少倍。

　　南歌由萧云牵着手往大堂走去，听着路上之人接连不断的贺喜。

　　“想不到啊，想不到……”萧云瞟了一眼南歌，故作惊讶的道。

　　“大皇子是想不到什么？”南歌轻笑的问。

　　“当然是想不到南歌会嫁我为妃了……”萧云说完再牵着南歌的手上调戏的摸了摸。“我以为以你江湖的性子，会跑了也不一定。谁想竟会认认真真的嫁给我，还真让人受宠若惊。”

　　“嫁给你不过是遵循旨意，只是这究竟是福还是祸，我看……大皇子怕是要好好思虑。”

　　“我不怕。只要人在这里，还怕什么？”

　　“即是如此，那南歌便无话可说了。”

　　皇后坐在高位之上一直盯着两人看，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憎恶之情。要不是她灵敏，顺势而为用冯初景的惨死拉拢了冯刻。在让冯刻以一国之母的身份，终究是萧云名义上的母亲缺席了婚礼终归不好为由。让皇帝将她放了出来，还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从那冰冷的宫里出来。

　　看着萧云面带笑意的模样，皇后先是微微不情愿的假笑，最后裂开嘴随着众人大笑起来，仿佛她真的是真心祝福这对新人的样子。

　　“好，好，好。”

　　楚皇连到三个好，眼里掩饰不住的赞叹。

　　“吉时已到，开始吧。”

　　南歌步履微顿，细看之下不难发现她在发抖，手掌死死的捏在一起，好像已经渗出血来了。

　　“一拜天地。”

　　在皇帝身边的人，总得什么都会一些，才能笼络住主子的心。大监一声喊出来，声音嘹亮，熟练无比，可见以前也没少做这些事。

　　众人听这声都不由被镇住了，全部看着站在中间的两人。萧云听这一声，没有丝毫犹豫的跪到地上，仿佛这样的事他已经麻木了，不需要再进行任何的思考。

　　南歌却是一动不动，直直的站在原处。她能感受到周围的目光齐刷刷的朝她身上射过来，其他当然也包括掌握生杀大权的楚皇。

　　原来，你终究是骗了我。

　　这场赌局我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谁会为了一个棋子投入真的感情？一切都是骗局，彻头彻尾的骗局，往她还一厢情愿的想萧北那个傻子不是这样的人，他肯定是喜欢我的，只不过被仇恨懵逼了眼睛。他自己没有看清楚而已，可事到如今，过了今天她就要成为别的女人，别人的妻子，他都能不闻不问，冷眼旁观。

　　南歌信了，她的萧北终究还是死在了一个雪天的悬崖下，随着黄土北深深的掩埋了。

　　心似被上万根针扎那样的痛，密密麻麻，细细小小的，全部汇聚在一起，竟叫南歌在难呼吸。仿佛每一下呼吸都带着痛，痛彻入骨。

　　“一拜天地。”

　　大监看到南歌不跪，心里不由慌了起来，心道这南歌姑娘野惯了，还不会是在拜堂的时候心血来潮，打算抗旨吧？这可是杀头的大罪，皇上一怒，到时候连他们这些人都要受到牵连，急忙补了一声。

　　皇后似笑面虎一般看着南歌，心道不跪？那本宫就只好先一步送你下地狱了。

　　冯刻瞧着旁边冯小莲病弱的脸庞还有看着南歌那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的样子，不由伸手摸了摸冯小莲的头。

　　“知道难受，为什么还要来，在府里待着不好吗？”

　　“就因为难受，所以才要来，我要看看这个破坏我一切的女人，是如何凄惨的死在我的脚下！”
　　冯小莲一句话，冯刻彻底的无语了只在心底道了个罢了。

　　又一声，深深的定在了南歌身上，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周围议论的声音也不由大了起来。楚皇挂在嘴边的笑容也渐渐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风雨愈来的怒气。

　　“怎么？不想嫁了？不想嫁，那整个丞相府可都完了。”

　　萧云跪在地上，欣赏着南歌这幅不屈不挠却又无可奈何，最后不得不低头的表演。

　　如果说心死南歌想应该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无比坚决的，不带一丝犹豫的同萧云跪在一起，朝着高堂之上的人拜了下去。

　　从这一刻什么都变了，她不在是她，曾经对她来说也不在是曾经，假若风雪要来，她必将北卷入这无边的沼泽地狱，那她宁愿成为其中最没有心。不会痛，不会伤，何来的不甘与爱恨。

　　楚皇见南歌跪下，嘴角的笑意又不知不觉的回来了。周围的诸位宾客也都送了一口气。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最后一跪的时候，南歌终于放开了紧握着的手，任由血液一直不停的往外流出来，染红她的嫁衣。

　　这嫁衣原本是她打算嫁给萧北的时候穿的，她总想萧北那个傻子肯定舍不得她嫁给别人，肯定会过来阻止。到时候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会跟他在一起，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嫁给他，成为他今生的唯一的妻子。

　　可是……他没有来啊。

　　那要它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一个笑话。

　　喜帕里滴出一滴水滴，掉在地上，随后蒸发不见了。

　　“恭喜两位，现在大皇子你可以揭开王妃的喜帕了。”

　　一声落，南歌感觉到除红色以外的颜色，眼前是萧云带笑的脸，耳边还有众宾客的吸气的声音。

　　“果然是我的王妃。”

　　如此貌美，当初皇上娶的敌国公主与之相必起来，也是能说是不过如此。更遑论南疆的第一美人，想不到这丞相的女儿，平日隐藏的如此之深，只上淡妆便美的不似凡人。上了浓妆，再配上精致的发饰，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像极了忘川河畔的彼岸花，带着幽幽的邪气，却仍是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就算走进她是粉身碎骨，落入无间炼狱也无所谓。

　　众人看着南歌的容貌愣了许久才慢慢的回过神来，“恭喜大皇子，王妃如此美丽，当真是大皇子之福。”

　　“当真是大福。”

　　萧云顺势牵起了南歌的手，南歌也不挣扎，任由人握住她冰凉带血的手，随后嘴角牵起了食人心魄的笑容。

　　两人同时向楚皇跪了下去，萧云道，“多谢父皇赐婚。”

　　南歌犹豫了半天也照着念了一遍。

　　“好，好，好。看到你们幸福，朕也就放心了。朕最悲子，最大的遗憾也总算得到了弥补。”

　　此话落，皇后放在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整个人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敬酒，南歌任萧云拉着到处的走。

　　不同于刚刚的剑拔弩张，冷嘲热讽，此时的萧云好像真的有种成亲大喜的感觉。别人敬的酒他都照喝不误，嘴里还不停地道谢，时不时还转回头羞涩的看南歌，像极了毛手毛脚的傻小子。

　　南歌想了半天这人刚才还正常着，中间也没发生什么事，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难不成是娶了她，他们八字相冲，疯了？

　　“王妃，你知道吗？我突然感觉，娶你，好像还不错。”

　　南歌偏头看着一脸醉意的萧云，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

　　“手里的伤很痛吧？不过你放心，以后它都不会痛了。”

　　“什么？”

　　一话落，南歌都还没来得及去问萧云，大监便过来让他们去敬酒给皇上了。

　　“敬完酒在告诉你。”

　　萧云拉着南歌往里走去，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

　　南歌看着萧云挺拔的身姿，衬着红色的衣衫，愈发显得风姿卓绝。倒是印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