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歌》上下天灯

15、第十五章

　　南歌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可是当阳光照耀在脸上暖暖的，眼睛便不由自主的睁了开来。
　　萧北趴在她的身上还在睡，唇上不知是什么原因沾染了不少的血，脸色白的像一张纸，浑身在不断往外冒冷汗，衣衫都被湿透了。南歌还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这血腥味总是令人发慌，因为她的口中好像也有这种味道，甜甜的，腥腥的。
　　南歌的前十七年都是在宣城度过的，虽说没有爹疼也没有娘爱，但最起码还有一个疼她的哥哥，还有一个表面疯疯癫癫，潇洒不羁实则心细如尘的师父，她感觉自己还是被人宠爱着长大的。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出了她的哥哥，爹爹，师父还有另外一个人豁出去性命也要救她。她自认问心无愧也不想沾染上太多的凡尘俗世，最大的愿望也就是同师父一般做一个云游四方的侠客，锄强扶弱，可是当萧北浑身是血的躺在她怀里的时候或许就是告诉她，她的愿望实现不了了。
　　南歌想要将萧北放到一边，哪想手刚碰到他左手的时候，人突然间吸了一口气，冷汗又不自觉的冒了出来，满满的痛意。南歌至今都不敢忘记当时的那个场景，掀开萧北手上的衣服时，那手根本就不算是手，猩红的、空荡的只剩下白色的骨头还可以看得清楚。整一个血肉模糊，不成样子，衣服被血浸湿了大半，在地上流出了一片血迹。地上放着一块带肉的瓷片，南歌心里突然窒息的一痛，她可以想象萧北是怎样忍着痛将生生的将自己身上的肉剜下来的。
　　怪不得她明明早就该死了，却一次又一次看到第二天的太阳，怪不得平日里一直粘着她的人却一直躲在角落里，不敢靠近她。他是怕她发现，怕她责怪他，可是他怎么能这么傻，她何德何能能让他这样做？
　　看着萧北消瘦的带着血迹的脸，南歌突然间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只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深深的，仿佛要刻进脑子里一般。
　　她可以想象自己是怎么饥不择食的吃了萧北割下来的肉，她拼命的扣自己的喉咙想要将胃里面的东西吐出来，可是不论她怎样做都弄不出来，相反嘴里的血腥味愈来愈浓重，撕扯着她的整个身体，深入骨髓。直到舌头都被扣破，流了满嘴的血，南歌才满满的冷静了下来。
　　“小姑娘不要在勉强了，小伙子是心甘情愿为你这样做的。在这世间情深至此的人已经……不多见了，好好珍惜吧。”旁边牢房中的人见南歌这个样子都不由的心里阵阵泛酸意，心中不免有所触动。
　　看着萧北出气多入气少的样子，南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慌张，她突然间很怕这个割肉喂她的人一睡不起，不管是因为自己的愧疚还是救命的恩情，南歌都不许他离开。
　　点住了他的几个大穴止住了血，刚想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萧北便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看到南歌不由的愣在了那里。
　　等了半日想象之中的臭骂并没有来到，南歌只是扯下自己衣服的一脚给萧北包扎伤口，眼眶微红应该是哭红的，此时的萧北更不敢动了，忍住痛让南歌帮他包扎。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南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里不带一丝的感情，冷漠的问道。
　　“因为……因为……我不想你死。”萧北看着南歌的眼睛有气无力的傻笑着说道，“你是除了娘其外对我最好的人，我舍不得你走……”
　　南歌不知道萧北是什么样的感情，可当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悄悄的发芽了。
　　刚给萧北包扎完，牢房的门就开了，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南歌没有抬头，只是小心翼翼的将萧北的衣服放了下来，掩盖住了伤处。
　　张聪看着这萧北的衣服还有地上的血迹大致就猜出来一些了。
　　“辛苦姑娘了。”
　　“寨主这是什么话，这难道不是寨主特地给我们安排的吗？不过寨主也不由太过担心，因为我们离寨主的目的也不过是前后几脚的事。”南歌冷语回赠回去，没有留下丝毫的情面。
　　张聪这么多年也看见过不少的女子，有温婉的，柔弱的，泼辣的，天真的，可是像南歌这种身上带着一种普通女子没有的侠气痞气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感觉很是不同，在她的身上，他似乎感觉到了从未感受到的自由，很耀眼也很舒服。
　　“都怪在下，是在下疏忽了，手下自作主张不给姑娘送饭送水，险些害了姑娘。”
　　“寨主的话说的还真是好听，轻轻松松几句话就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小女子实在是自愧不如。”南歌看着萧北，漫不经心的说道。
　　“大胆，竟然敢出言顶撞寨主！”跟在张聪旁边的一小跟班朝着南歌怒号道。
　　“来人。”张聪不带一丝感情的开口，“将他给我拖下去喂狼。”
　　张聪说完，几个手下就上前抓住了那人的手要将人拖下去。那人还以为拖的是南歌，不想寨主说的竟是他，顿时脸色一片煞白，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扣头。
　　“寨主，属下错了还请寨主从轻发落……还请寨主饶了属下的一条小命……”
　　“你知道本寨主最讨厌什么人吗？”张聪慢慢的蹲了下来，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眼泪婆娑的人，“就是那些自作主张，不知身份，不懂礼数之人。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做了就要敢认，况且你顶撞的还是我庆安寨的寨主夫人，所以，你说你该不该死？”
　　庆安寨顶撞上属是死罪，还是那种最残酷的死法。
　　那人听完张聪的话，顿时瘫坐在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被其他几个人架了出去。
　　萧北躺在南歌的怀里不由的一哆嗦，南歌不动声色的挡住了他的视线。
　　“寨主这是何意？”南歌道。
　　“何意？姑娘这样聪慧，早该听出来了吧。”张聪转头笑着朝南歌道。
　　“不好意思，小女子才疏学浅还真没听明白寨主的意思。”
　　“好，既然这样我就在重复一遍，我，庆安寨的寨主张聪要娶姑娘你作我的压寨夫人。”
　　南歌听这话面色不变，心里却是将张聪的弯弯绕绕想了各遍，此时来地牢里说要娶她怕只是没有办法而为之的事了。张聪应该是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不简单了，但是又不能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去，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出了庆安寨还有没有命在。他现在转回头来娶她，想必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娶了她，那他就是她的丈夫，清白已经毁在了他的手上，来日就算庆安寨被销毁，那他也不至于就此丧命。
　　“寨主觉得我凭什么会答应你？”
　　张聪看着南歌因为久为进食而消瘦的脸，慢悠悠的说道，“我倒是不能保证姑娘能活着嫁给在下，只是这公子的性命想必姑娘还是在乎的，只要姑娘肯嫁给在下，成婚当日就是送这位公子下山之时。”
　　不得不说这张聪确实是厉害，几下就看穿了她最在意的是什么，现在这样子看来是没得选择了，还是先保住两人的命，其他的日后在谋。
　　“好，我答应你。”
　　萧北听南歌这样说，手不自觉的拽紧了南歌，小声的道了句“为什么？”
　　“姑娘果然是爽快人，来人将他二人带到客房，小心侍奉，知道了没有？”
　　“是。”
　　这庆安寨果然是不一样，虽说是一个土匪窝，但山寨的建筑却是很不一般，周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风景别致，不知道还以为是一隐藏在山中的世外桃源。可南歌却不自由的在心里打了一个寒颤，能把山寨建成这样的，那是多少的人在这里丧命？在这白日繁华的背后掩藏了多少的尸骨？
　　张聪的人将他们安排在了两间相邻的客房里，还派人送来了伤药和吃食过来，虽然真的很饿，但南歌也不敢大意，先给萧北递了一碗粥让他喝下，随后又自己盛了一碗。也许是因为饿极了，南歌竟然觉得这粥是从未吃过的美味，等她喝了半碗之后，萧北已经全部吃完了睁着大眼睛看着南歌。
　　“还要。”
　　南歌又给萧北盛了一碗，接连喝了五碗粥，数碗面之后萧北才缓解了那种饥饿的感觉，擦了擦嘴傻傻的看着南歌。
　　萧北有些奇怪，明明同样是饿了几天的人，他恨不得用手抓将所有吃的东西都塞进肚子里，而南歌却还能这样平静的吃饭，除了动筷子的速度快了一些，其他的地方和平日里没什么差别。
　　“你看着我干什么？”南歌抬头看着萧北一双直直的盯着她看的眼睛。
　　萧北一愣连忙将头低下，耳朵不觉得红了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南歌的手就伸了过来，顺着他的脸擦了擦，“脏了。”
　　本来就红了的耳朵此时就更红了，仿佛要滴血一般。
　　用饭之后，南歌只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拿着伤药给萧北包扎伤口。手臂上可以看见生生的白骨，南歌看着手不自觉抖了一下，沉默了半响才说了一句“傻子。”
　　萧北不明所以只是冲着南歌灿烂的笑，“南歌，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我好想爹也想大哥，不知道大哥有没有来看我？”
　　南歌包扎的手不由的一顿，随后点了点头，“可以，只不过可能要多等几日。”
　　她答应了张聪的条件做他的压寨夫人，只是不知道那人能不能信守规矩将萧北完完整整的送回去。不过现在也想不了那么多了，最关键的是先将萧北的手治好，不然他这只手很可能就废了。她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东西，更何况还是救命之恩？
　　张聪果然不是开玩笑才短短几日，就将成亲所需要的东西准备齐了，到处张灯结彩，红绸满挂，山寨上下一片热闹。
　　“大哥，你真的要娶那女子为妻吗？她可是朝廷的人，一不小心我们都会惹祸上身的。”张柱站在一旁，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张聪坐在位子上，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哦，是吗？前几日二弟不还说要这女子做我的压寨夫人，如今旧言犹在，二弟却出尔反尔，什么也不记了？”
　　“我那不是为了大哥好吗？谁知道她是朝廷的人，这几日虽然没有什么动静，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朝廷的不会突然间前来。”
　　“所以，你就想先下手为强，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他们两个？！”张聪将茶杯狠狠的摔在了桌子上，茶杯顿时就裂成几块，朝四周飞溅开去，有一块刚好插在了张柱的大腿之上，血慢慢的流出来，染红了裤子。
　　张柱一愣，随后也顾不得什么伤不伤的了，直直的跪在地上不悲不抗的道，“我不知道大哥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不知道你跪什么跪？！”
　　“我……”
　　“你什么？！”张聪的眼神死死的盯住了张柱，“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想杀了他们两人，让庆安山在次成为朝廷讨伐的对象？还是想乘乱将这寨主的位置取而代之？”
　　张柱听完张聪的话沉默了两秒，随机反驳，“我没有，大哥这是什么意思？还是说大哥想要将整个山寨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中，所以才说这样的话，污蔑于我？”
　　张聪听了这话，刚刚一张怒意的脸突然间大笑了起来，“好，好。好，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好兄弟，今日倒是见识了。只是你可千万不要有把柄落在我的手上，不然大哥我也不能保证你还看到今后的太阳。”
　　张聪出去的时候张柱才不由的多吸了几口气，他就是要把张聪弄下来，凭什么都是他对我们指手画脚？不就是保住山寨吗？他张柱不比别人差，这个位子也是时候换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