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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   背离家门的
      他的血归到自己头上
      屋里的亲人
      若死于贼手
      他们的血归到我的头上

      ·

      男孩浑身滚烫,青涩又年轻的面容扭曲着。徐鹤山蹲在床头柜旁边翻找——

      一盒拆开过的退烧药,半年前就过期了。

      他蹲在那,侧头就能看到男孩的脸——干裂的嘴唇和肿得像紫薯一样的脸颊。

      “喂,醒醒,你需要去医院。”

      这个比自己年轻很多的男孩,一小时前他们还没有任何交集。如果自己不按喇叭的话,男孩也许不会被注意到;如果他不下楼,男孩也许就在今夜死去。

      不过没有如果,现在,那男孩躺在自己的床上。有一瞬间,徐鹤山觉得像是被什么指引着。

      “水...”男孩艰难地发声,实际上他并没有震动声带,更像是从嘴里吐出一口气。眼睛被肿胀的脸颊挤压着,无法睁大,上眼皮上明显划伤侵出了血迹。

      徐鹤山到厨房里,茶壶的水还在冒着热气,他找了个杯子,来回倒腾了五遍,又稍微试了试,终于感觉到了合适的温度。

      他进去的时候,男孩已经用胳膊支撑上半身斜坐了起来,见他进来,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是艰难异常地咽了一下。

      “你需要去医院。”徐鹤山将杯子递给男孩再次说道。

      男孩接过水杯,没想到竟然有点握不稳,漾出一部分在床单上。他再次艰难又胆怯地抬眼看了看陌生的男人。

      徐鹤山正在换出门的衣服,“怎么了?……很烫吗?”他接过水杯,又试了试温度。

      男孩摇摇头,手指扯了扯被单。

      徐鹤山又去厨房里找了根吸管进来,握住柄,端在男孩嘴边。

      ......

      凌晨的天,褐红色的,并不是想象中漆黑一片。

      男孩半坐着,徐鹤山试了试他的温度,比先前更烫了。

      “我不能去医院。”在徐鹤山说话之前,男孩别过头去,徐鹤山看不到他的神情,男孩声音干涩,像沙漠里的沙子和石粒在脚下摩擦着,这一句话说完他又咳了好久才平息下来。

      “为什么?”

      “……没有身份。”

      男孩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从踏上美国这片土地,他已经说了太多太久的谎言,他太累了。如果面前的人准备报警,……他又能做什么呢?

      “你的家人呢?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咬紧了嘴唇,又连咽了两下口水,手指陷入被单里,似乎内心在做什么剧烈的挣扎。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徐鹤山多少可以猜到一些,这男孩也许是一人流落在这里,家对他来说是心底隐藏的秘密,他没有家人可以接应。

      “为什么不回国?”徐鹤山试探着继续问。

      “不能。”

      男孩急促而猛烈的咳嗽,他试图捂住嘴,但更多的血从他的指缝里溢出来,滴滴答答落在被子上。

      “我们去医院。”徐鹤山再次坚决地提议,并站起来准备抱他下床。

      男孩拉住他的手,坚决地摇了摇头,“不,不,我…”,叶钟阳本来想说,他本来也没打算继续活下去了。但是他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接着失去意识,重重倒下去,砸进枕头里。

      ......

      对于一心求死的人,徐鹤山以为自己已经仁义尽致。他不是救世主,今天晚上已经是多管闲事了。

      如果不是想要知道是谁在监视自己,他不会轻易下楼。

      美国黑户、未知身份、不能回国,徐鹤山几乎是立即就意识到了这个男孩会带来麻烦。但他仍然下意识地摸出那部黑色的翻盖手机。

      徐鹤山迟疑了一会儿,似乎在尝试说服自己去打开它——这部手机,他有将近半年没有用了...里面有太多他不能面对和无法承受的东西。

      “Sam?”对方的声音似乎有点迟疑,还不太确信这个点的电话是不是在做梦。

      “Leo…抱歉...我这有个需要急救的病人,能过来一趟吗?”

      徐鹤山一面去摸男孩的脉搏,一面把他的脸拨向一侧,避免男孩涌上一些呕吐物会引起窒息。他用手指轻轻撬开男孩的嘴,拨了拨男孩的舌头,避免刚才砸下去使得舌头后坠,堵塞呼吸。

      电话那端传来叮叮咚咚的玻璃瓶声音,衣服面料的摩擦声,还有中年男人的呼吸声,接着是急速的脚步声和关门声,“你现在住在哪?”

      “130 M St NE,Union Station这边。”

      汽车引擎发动,仓库门卷起的声音陆续响起,“病人现在什么状况?”

      “口渴,咳嗽,咳血,昏迷。”

      ......

      Leo到的时候徐鹤山觉得已经过去至少两小时了,但厨房的钟显示还不到十五分钟。

      “他正在发烧,”Leo将温度计从男孩嘴里拿出来,“情况不太好,也许严重的外伤导致了内脏器官的破裂……为什么不叫救护车?”

      “他不能去医院。”

      说道这时,徐鹤山察觉到Leo微微楞了半刻,接着Leo掀起男孩的衣服,按压男孩的肿起的腹部。

      男孩立刻传来无法抑制地痛苦呻|吟。

      “没有呕吐吗?”

      “没有。”

      这时候男孩又转醒过来,但似乎意识并不清醒,他的头左右转动,身体扭动。徐鹤山立即上前按住。

      Leo摇了摇头,“初步估计是脾脏破裂,但不知道破裂性质和程度,但没呕吐应该尚未出现完全破裂,“痛吗?”

      男孩摇摇头,又点点头。

      Leo看了看血压表,神情严肃,“血压偏低……他早期已经发生过反射性休克,应该是在挨揍的时候,但是出血并不严重。目前左季肋部疼痛明显,局部肿块,腹部膨隆,左肩疑似有牵涉性疼痛。……我建议手术,否则完全破裂后,病情可能迅速恶化,因腹腔内持续出血,循坏衰竭,导致死亡。”

      ·

      凌晨两点,徐鹤山站在Leo诊所的手术室门前。

      没想到,学医这么快就要实战了。

      两位护士帮他和Leo做了消毒处理,麻醉师那边已经完成了麻醉处理。

      “先注射抗生素,”Leo吩咐助手,转过来对徐鹤山说,“安插胃管学了吗?”

      徐鹤山摇了摇头,“之前看过别人做。”

      “算了,我来,你去准备和检查血袋。”

      见徐鹤山迟疑,Leo立刻停下来问,“你不知道他血型?……你们到底认识吗?未经同意的手术我…”

      “做吧Leo…please。”

      在Leo的记忆里,徐鹤山从未有过任何恳求的姿态,哪怕从前,被那些恶魔折磨之后,或是戒毒的时候,他都没有向谁低下头。所以那些人才更想驯服他。

      ·

      “辛苦你了。”徐鹤山坐在手术室外的绿色椅子上,摘下口罩。

      “出来说吧。”Leo换下手术服,和徐鹤山从诊所后门出去,在潮湿的巷子里点了一支烟。

      Leo换上了平日里常戴的眼镜,灰色的高领毛衣把人包裹得修长,贴合着勾勒出精壮的身材,和他俊俏的脸截然不同。

      站在一米九五的Leo身边,徐鹤山难得显得有些娇柔。前者从眼镜片内打量着徐鹤山。真是好运,岁月没有在面前的人脸上留下丝毫痕迹,又或者说,站在徐鹤山的角度,岁月完全把他变成了另一个人,没有人知道过去的他是什么样子,还有那些更早的时候……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地抽完一整支烟,Leo掐掉烟头,“现在能告诉我是什么情况吗?”

      “那个男孩因为我才变成这样,我觉得我多少要担点责任……”

      “别跟我扯淡,你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不能去医院?…黑户?”徐鹤山不会付不起医药费,那就是身份问题了,Leo想。

      “我也有很多问题没来得及搞清楚。”

      “他让我想起过去的你,Sam。”

      徐鹤山抬起头,借着巷子里昏暗的灯光看了Leo一眼,微微靠在他肩上,掐灭了手里的烟。

      “他让你想起了过去,是吗?”Leo笃定地抬了抬徐鹤山靠着那边的肩膀,“八年了,那时候你才多大,二十一?”

      “你记得比我还清楚。”徐鹤山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像在谈论明天的天气或是今晚夜酒吧的行程。

      “你还在联络他们吗?”

      徐鹤山一颤,忽然那部复古的黑色翻盖手机震动起来。他瞧了一眼来电显示,实际上手机里一共只存了三个人的电话。

      Leo,Lorry和Jeremy。

      “嗨,Jeremy。”他用眼神示意Leo,然后自己走到一边去,声音听上去很轻柔,像是情人间的寒暄,“这么晚还没睡吗?”

      “你手机和我绑定了,开机的话,我这边会收到提醒。”电话那边的人刚刚醒来,声音比平常更加慵懒,带点微弱的鼻音。

      “抱歉J。”

      “哈哈不用,Sam。我很高兴你又用了这部手机,我以为你永远不会主动打开。你从前总是很烦这些……”Jeremy想到什么,没再说下去。

      徐鹤山想起他和Jeremy最后的分手,是因为承受不了,那得来轻易的感情让人惶惶不安,日复一日的疑虑和猜测,还有那永远无法摆脱的束缚感。虽然他知道,很多事情Jeremy并不知情,但只要和Jeremy在一起,就有那个人的影子,就会想到那些噩梦般的日子,然后无法喘息。

      ·

      八年前的感恩节前夕,在Lorry家的庄园里,壁炉噼里啪啦作响。屋里飘着着淡淡的雪茄味,唱片机缓慢转出女歌手的声音。

      年轻的教父送走了刚刚考上大学的,情人的侄子,或者说仇人的儿子。他坐在长长的书桌前,审视着匍匐在地毯上的一团糟的男孩,缓缓开口,“天上没有掉下的馅饼,上帝也从未仁慈悲悯。”

      “……如你所见,我要救你并不费劲,但我不是慈善家,这里也不是慈善机构,斯特林奇家族是□□。”

      ......

      “我这里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看在Jeremy的面子上,”教父朝一个大胡子黑衣人摆了个手势,“带他去我的老朋友约翰那里吧,他那边最近需要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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