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似朝露降人间》道长周冠伶

5、第二名死者

　　自那一日爵士宣布他将在舞会尾声向大家公布两人喜讯后，艾格小姐感到她周围的一切都在快速地发生着变化。

　　比如将她当作女主人看待的斯宾塞大宅管家和一干女仆男仆，比如爵士大量购置的时髦衣服和首饰。这些衣服的料子款式，比起之前玛丽夫人大出血购置的那些，要高级不晓得多少倍。玛丽夫人的可怜衣服，还没有被主人穿上身，就搁置在储物柜子里永远闲置了。

　　“夫人，我想您一定不能错过这款漂亮的帽子。这顶帽子上的头花刺绣，是我们爱尔兰绣娘日日夜夜，花了整整一个礼拜才绣好的。我敢说在伦敦，甚至整个大不列颠，都再找不出一顶比它更好的帽子啦！”

　　此刻玛丽夫人小姐一行人，正在斯宾塞爵士的陪同下，于伦敦购置舞会用的一干礼服衣帽配饰。

　　斯宾塞爵士在伦敦女王路有一处地段位置极好的宅邸，往年每到社交季的时候，他总会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参加各类的舞会，以及社交活动。今年社交季，这里多了一位女主人，引得伦敦各界名流无不好奇。

　　虽然还没有正式说明，但艾格小姐目前的确以“斯宾塞爵士未婚妻”的身份，出席了各式各样的上流社交季宴会。

　　社交季里数不清的舞会宴会沙龙使林群厌烦，但艾格小姐却乐此不疲。和名流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被淑媛们赋予一席之地极大地满足了艾格小姐膨胀的虚荣心。即使每天有林群隔三差五的警告，她还是渐渐沉醉其中。

　　一次，艾格戴着斯宾塞爵士给她买的华贵珠宝，挽着她“未婚夫”的胳膊，出现在一个沙龙聚会上。

　　在这场沙龙活动里，她久违地碰到了名侦探穆罕穆德先生。穆罕穆德大侦探还是老样子，满手亮闪闪的戒指和一席白袍在人群中极有辨识度。他向两位好事将近的新人问好，他赞美了艾格漂亮的裙子，以及头顶样式精美、价格不菲的闪亮头饰。

　　此时有位绅士来找斯宾塞，他们耳语了几句，斯宾塞表情有点凝重，他回头和两人说，自己有件推脱不掉的紧急事要处理，并请求老朋友穆罕穆德好好照顾艾格，叮嘱艾格沙龙结束后叫仆人把马车开进来再走。说完这些，他就跟着这位绅士匆匆离开了。

　　斯宾塞爵士走后，穆罕穆德给他自己和艾格小姐各拿了一杯鸡尾酒，两人往窗帘后面较为安静的阳台走去。

　　艾格双肘撑在阳台上，边喝鸡尾酒，边往下面望着路灯下漂亮热闹的街景。

　　“这里真好啊，连道路上隔几米都有一盏路灯，马车夫行到这里，应该不需要马灯照亮前面的路了。”

　　“是的，小姐，这就是科学的力量。话说回来，您还记得我们当初在林间的对话吗？您当初说您怀疑牧师的死是一出技巧高深的谋杀，不知道您现在还如此认为吗？”穆罕穆德用戴满宝石戒指的手，朝艾格小姐举杯。

　　“当然记得，但我现在有些动摇了。毕竟这么久了，依旧没有线索不是吗。”艾格回敬侦探，喝掉一口酒，神色有些不以为然，态度也不如从前那般热络了。

　　“小姐，您似乎变了许多。突然改变的境遇总是容易让人迷失，不是吗。愿您尽快找到来时的路吧。”

　　临近午夜，林群一个人回到女王路。她脱掉满身的珠宝首饰，散开勒了一天的盘发，拖着连日跳舞疲惫的身体，倒在起居室的沙发上。

　　周围静悄悄的，斯宾塞爵士还没有回来，玛丽夫人也早早睡去。她睁开疲倦的眼睛，呆望熊熊燃烧的炉火。

　　按这个世界的时间来算，她已经穿越到这里快半年了。除了当初牧师的死，以及确定自己是在马普尔夫人的书中世界里外，其他没有一点进展。

　　因为她自己的不作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艾格小姐的原身人格总是会跑出来，控制这具身体和她的思想。林群曾经独立的人格和精神，也在不经意间慢慢被同化。甚至就在今晚，她回答穆罕穆德侦探的时候，都在想也许就让牧师的事情这样结束也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她已经制止了爵士杀害卡尔医生的企图，再努力一下，或许她就能想到什么法子制止爵士再去杀害他的原配妻子。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她就可以继续当他的“未婚妻”，享受爵士的爱和财富，以及被上流社会接纳，被人们众星捧月的感觉。

　　贫穷的滋味，实在太可怕了。

　　等伦敦的社交季离结束还剩个尾巴时，斯宾塞一行人回到了德比郡的海边大宅。再过不到五天，斯宾塞爵士盛大的舞会，就要在此举办了。

　　舞会举办的当天，男女管家在玛丽夫人的带领下，连同一干男仆女仆，紧张有序的做着舞会最后的准备工作，艾格小姐则在自己房间里背诵重要宾客们的个人信息。

　　背诵的间隙，艾格小姐抬头望向窗外碧蓝的大海，林群的一部分人格也影响了她，愁绪爬上面颊，一丝不安的预感笼罩了她的脑海。被压制在角落的林群，悄悄冒了个头。她们不知道前路如何，但眼下局势的走向，实在让她不知所措。

　　晚上，舞会如期举行。

　　整个斯宾塞大宅被电灯照得灯火通明，络绎不绝的马车绕着大宅围了一圈，还有人被堵在路上，等了很久都没有排到门口。

　　爵士这次不仅仅邀请了上流社会的名流们，他还邀请了几乎整个小镇的居民来参加这次盛大的舞会，所以难免有连马车都租不起的人家，一家人一块走到大宅，造成交通的堵塞。

　　宴会厅的长桌上放满了各种食物和酒，供宾客们享用。

　　一只乐队为大家演奏，想要跳舞的人，都可以选取自己想跳的曲子，以报送乐曲的先后顺序排队等待乐队演奏。当然舞会开始的第一支舞，会由爵士及爵士的未婚妻艾格小姐领舞。

　　远方教堂的晚钟敲响七下，舞会开始了。

　　爵士及艾格小姐中规中矩的选了一只可以很多人一起跳的吉格舞曲，带着几十位客人排成男女两列，有序且愉快的循着舞步，跳完了这一只舞。

　　这场舞会一直会持续到早上，所以爵士决定有些事情，还是在大家醉前公布才好。他举起酒杯，拿银质的汤匙敲打酒杯边缘。

　　“各位乡邻、好友们，欢迎你们今天来参加斯宾塞大宅的舞会，希望你们能度过完美的一夜。在这里，我想先向大家分享我和艾格小姐的喜悦，我们将于三个月后，在教区教堂举办婚礼，希望大家到时能抽空前来观礼。另外，今晚桌上的酒和食物，大宅的仆人们会及时补充，还请各位不要见外，尽情享用。“

　　“恭喜！”众人纷纷端起酒杯，为这两位新人送上祝福。

　　”啊！！！“突然有女人尖利的叫声响起。一个角落空出了一块，艾格跟着斯宾塞爵士快步走向那里，这一次倒在地上的人，正是上次宴会上逃过一劫的卡尔医生。

　　他的杯子掉在地毯上，咕噜咕噜滚了好远，巧合的是，杯子中酒液飞溅沾湿的地方，正是当初巴顿牧师倒地的地方。

　　卡尔医生终究还是没有逃脱他的命运。

　　原本愉快的舞会，在警察的警铃声中匆匆收场。除了被筛查出来的，有作案动机和时间的嫌疑人，其他来参加舞会的客人，都被警察疏散回家。一时间，曾经热闹的宴会厅，变得空空荡荡。

　　第二天清早，被斯宾塞爵士一封加急电报叫过来的名侦探穆罕穆德先生，从百英里外的伦敦匆匆赶到。他向警察了解了情况后，脸色凝重地走向斯宾塞爵士及艾格小姐处。

　　“情况不妙啊，我的朋友。警察查到卡尔医生的酒杯里放了一种来自东方的罕见毒药，这毒药无色无味，饮下数秒后，即刻便会去见上帝。”

　　“棘手的是，这次舞会上，只有你最近去过东方。而且还有这毒药残留的瓶子，是在你卧室的暗格里找到的。约翰，我很难过，但似乎现在你是杀害卡尔医生的最大嫌疑人。要想洗脱你的嫌疑，除了找出证据，向警方证明这瓶子不是你的是来自于凶手的栽赃外，没有别的办法。“

　　警察等穆罕穆德先生说完这一席话后，上前来带走了疑犯斯宾塞爵士，留下林群一个人，望着他们一行人离去，呆愣在原地。

　　斯宾塞爵士挣扎着回过头朝她道，“和穆罕穆德一同帮我洗清冤屈，艾格！”

　　慌乱发生后，艾格躲回了脑海的潜意识中，林群重新掌握了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她百思不得其解，卡尔医生真的是斯宾塞爵士杀的吗？如果真是他杀的，又怎么会让毒物在酒杯中被监测出来？且如此恳切的请求穆罕穆德查案。那如果犯人不是斯宾塞又会是谁？

　　林群明确的记得这本小说里唯一的凶手就是斯宾塞，而杀人手法也并不是如此。

　　像太平洋西岸的蝴蝶扇了扇翅膀，这一切发展到现在，都实在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