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千千结》芃雨

6、第一篇 天道无常6

　　确定蓝其川夫妻骨灰8号上午回锦江，治丧小组召开了第二次会议，第一次会议主要是讨论发讣告等有关事宜和蓝其川夫妻入葬的墓地。这次会议是商量蓝其川夫妻骨灰回锦江后的吊唁活动和入葬仪式。
　　会议一开始，张池作为天讯公司临时负责人，拿出了治丧方案。8号到12号在家里举行为期五天的吊唁活动，13号在公司小礼堂召开追悼大会，14号举行入葬仪式。
　　张池和蓝其川一年当的兵。他是江苏扬州人，城市兵总有些娇气，不如蓝其川山区出来的踏实，能吃苦，所以在进步方面总是落在蓝其川后面。他们一起到的警卫连，不到一年，蓝其川就成了他的班长，他当班长时，蓝其川是他的排长，他当排长了，蓝其川已经是连长，他当连长时，蓝其川就地转业到锦江。没有了蓝其川，他似乎有了施展的余地，一直干到副团职才转业到地方。遗憾的是他任副团职时间太短，转业后被安置在工商局做了一名副科长，而这时蓝其川已经在通讯器材领域渐露头角。
　　张池在工商局干了几年，虽说也算有点地位，出去也算个人物，但不久就发现了与蓝其川的差距。特别是当他所在的科室正职退休，没有替补成功后，心就灰了。已经四十多岁了，连正科这个台阶都没上，要想混到副局级怕是无望了。他觉得在机关不弄个副局级干干，那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权衡再三，办了提前退休。到天讯公司的第一天，他对蓝其川说：“老班长，看来我这辈子是跟定你了。”他算过一笔账，跟着蓝其川干上三年，就能拿到他在工商局干到退休才能拿到的工资。
　　张池到天讯后，凭着灵活的头脑和五湖四海的战友关系、朋友关系，很快就成了蓝其川的得力助手，渐渐取代了凌方仪在生产经营上的位置。只是不管他如何努力，他和蓝其川的关系始终越不过蓝其川和凌方仪的关系。他有一次半嘲半玩笑地对凌方仪说“我是蓝总的一只手，而你却是蓝总的半个脑袋。”
　　张池是在和二建老总李广森推杯换盏时接到凌方仪电话，才知道蓝其川夫妻出事的。当时，怔了半晌方反应过来。晚上躺在床上几乎一夜未睡，想的最多的就是天讯以后的格局。他打算把丧事办得隆重些，把悲伤的气氛营造得浓烈些，让小凯迟些接手，他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想点什么。
　　张池正打算按照方案进行分工，没想到郑品提出不同意见。
　　郑品是昨天从深圳赶过来的。儿子郑义婚礼结束后，小俩口飞到欧洲度蜜月去了，他在许都喜来登大酒店送走前来参加儿子婚礼的战友，就赶到了深圳。他在那里的分公司经理失联了，为此他不得不把原来款待战友的打算从3天压缩到1天，只陪战友去了趟恩施大峡谷。到了深圳才知道，分公司的经理已经携款潜逃，不知去向。他还未处理完，就接到张池的电话，赶紧丢下那边的事赶了过来。他是经营企业的，深知天讯不能长时间处于失管状态。
　　郑品说：“非常时期就从简吧。公司一大摊子事，最重要的是让小凯尽快上手。”
　　张池愣了一下问：“你的意思是？”
　　郑品说：“飞机明天上午9点半到锦江，可以10点半开追悼会，追悼会结束后骨灰入土，一天结束。”
　　张池心里有些恼火，你以为你是谁啊，在天讯的一亩三分地里，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但他潜意识中还是有几分忌惮郑品的，把不满压在心里，语气低沉地说：“不行！蓝总夫妻双双离世，这样草率对不起他们。”
　　郑品说：“怀念在心，不在于形式。”
　　张池说：“有些形式是少不了的。谁家清明节不扫墓？”
　　郑品有些激动地站起来：“你别抬扛，你那个安排，只会让小凯沉浸在悲伤中，不管是对小凯，还是对天讯，都没好处。”
　　张池也站起来：“蓝总辛苦一生，死后不能没有点哀荣。你还是不是蓝总的战友？”
　　眼看俩人就要争执起来，市一院的王院长出来打圆场：“一切好商量，好商量。”
　　张池转向王院长：“王院长，你们的意见？”
　　王院长四平八稳地说：“我来的时候，请示了高院长，他的意见是凡事以你们天讯为主，只是董玉洁的悼词要由我们致，毕竟她是我们一院的内科主任，也有些影响。”
　　郑品平静了一下自己说：“蓝兄走了，我们心里都不好受，但凡事要看具体情况，不能感情用事。”
　　张池想了想说：“这事我们俩都说了不算，听听家属的吧。”
　　在场的家属只有两个，一个是蓝其川的侄儿蓝昆，一个是董玉洁的哥哥董玉浩。
　　蓝昆脸色蜡黄，说：“听小凯舅舅的吧。”他大学毕业就进了天讯，现在是供应科的科长。
　　张池问：“你家里人什么时候到？”
　　蓝昆说：“我奶奶中风了，家里正乱成一团。我爸说，他和我姑父争取今晚12点前到。”
　　董玉浩轻轻咳了一声说：“我同意张总的意见。我妹夫在锦江小有名气，我妹妹也是一院专家级的内科主任，都有不少亲朋好友，总要给亲朋好友一个表达哀思的机会。依我看，5天都不多。”
　　董玉浩和董玉洁是一对龙凤胎，董玉浩早董玉洁5分钟出生，就成了哥哥，名字比董玉洁多一撇。当年取名时，刚到而立之年的董老爷子捧着白白嫩嫩的女儿说：“冰清玉洁，就叫玉洁吧。”而还躺在床上坐月子董老太太突然获得灵感，接口说：“男孩多一点，儿子就叫玉浩吧。”
　　妹夫、妹妹走了，董玉浩也由最初的震惊、伤感转向务实，他想以妹夫、妹妹的社会地位和人缘，来吊唁的人一定不少，来吊唁都是带信封的，何不趁此机会多收点，这可是送上门的。所以，他希望吊唁时间长一些。
　　张池看了一眼郑品，意思这可是人家家里人的意见。
　　郑品没有说话，转身理花圈上的挽联。粗大的手把一条条挽联抚平、放正。
　　张池转向大家，刚想进行安排，没想到罗正开口了。
　　罗正说：“我的意见也是所有仪式一天结束。”他拍了拍想开口的董玉浩，接着说：“战友的心情，家人的心情，我都理解。但这事还要从蓝其川的愿望和小凯的承受能力上多考虑。蓝其川一手创建了天讯，他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公司交给小凯，所以让小凯尽快进入角色，应该是蓝其川最想看到的。小凯这几天沉浸在悲痛中，一闻到饭菜就想吐，身体状况让人担心。当然，现在谁都帮不了他，只有靠时间了。但让父母的骨灰早点入土，减少一些悲伤的氛围，对他总是有益的。”
　　罗正是当年警卫连就地转业到锦江7个战友中最后一个转业的，现在是公安局的二把手。在战友中年龄最长，说话一直很有份量。
　　张池按捺住心中的不悦，征询的目光转向公司的副总们和王院长。
　　负责销售供应的副总颜慧乐是罗正的小舅子，自然知道姐夫的良苦用心，说：“我同意。把悲伤放在心里，把对蓝总夫妻的怀念放在心里，帮着小凯早点走出悲伤、接手天讯是最重要的。”
　　天讯公司其他两个副总王一龙、蒋彥也都点点头。
　　王副院长慢条斯理地说：“我们没意见。”
　　张池不好再坚持，看着蓝昆和董玉浩说：“只要家属同意，我没意见。”
　　蓝昆说：“张总想把叔叔婶婶的葬礼办得隆重些，心意我领了。就按罗伯伯说的办吧。”
　　董玉浩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凌方仪虽然不在现场，但从罗正、张池、郑品、颜慧乐等人的电话中知道了大概，对结果感到欣慰的同时，也隐隐感到以后天讯的事会变得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