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千千结》芃雨

112、第十二篇 举步唯艰 5

　　蓝凯的车离公司还有300多米就走不动了，被拦在一溜车后面。前面人车堵在一起，状况比他想像的还要糟。
　　这是市区的一条主干道，原叫锦中路，49年解放时，解放军从这条路上进城，就改名解放路。现在虽然过了上班的高峰期，但对这条路来说，全天都是高峰期。
　　就在20分钟前，300多名民工一下子拥到天讯门口，毫无任何征兆地占居了半幅路面，人、车一下子被挤压到另半幅路面，瞬间出现了人车抢行的局面，几分钟后，抢行的汽车相互顶死了，只有电动车、自行车还能在缝隙中钻行，但两个方向的都抢着钻，很快又把原本的一点缝隙堵上了。后来车辆不知道前面的情况，张望犹豫之际，又被再后来车辆堵住，想调头也不能，就这样越堵越多，只有少数反应快的看看情况不对，还没到跟前就调头走了。
　　蓝凯丢下车，在人群中穿行。
　　越靠近公司，人员越密集，蓝凯走着走着就只能侧身向前挤了。
　　离公司大门约100多米时，蓝凯看到了十几条横幅。那白布黑字就象是为亡灵招魂的帆，在阴郁的天空中飘荡着，让人感到凄惶。
　　再住前走，蓝凯看清了横幅上的字。
　　“天讯快还钱，我们要吃饭。”
　　“还我8800万，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欠债不还，别想生产！”
　　“蓝凯，还钱！”
　　……
　　蓝凯感到十几条横幅重重叠叠成山，倾斜着压过来，他手不由按住了胸口。
　　挤到公司门口，只见三十多人手拉手拦在天讯大门前，既不让人出也不让人进。门前停着二辆到天讯送铜材的货车，两个驾驶员一边抽着烟，一边漠然地注视着。
　　大门里面，张池和蒋彦在劝说堵门的民工，有几个情绪激烈的民工竟然挥起了拳头，幸亏两个人闪的快，才没有被打到。
　　电视台的记者也来了，手拿话筒的女记者在随机采访，扛着摄象机的男记者跟着跑前跑后抓拍境头。
　　蓝凯想平静一下自己，可是心里慌乱成一团，根本平静不下来。不知所措中他打了罗正的电话：“罗伯伯，我是小凯。公司出事了。”
　　罗正听出蓝凯声音发颤，说：“别急，慢慢说。”
　　蓝凯结结巴巴地说：“二建……二建有好几百人堵在大门口要工程款，已经阻断了交通。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罗正立即知道是什么局面了，略顿了一下说：“小凯，你不要慌，这种时候一定要冷静。我先让附近派出所去人维持一下，关键是你的欠款要尽快想办法解决。”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一辆警车到了，下来10多个警察。一个被大家称为于所长的中年警察走到大门口，气场十足地大声喊道：“让开，让开，影响社会治安是违法行为。”
　　大门口的三十多个民工，见警察来了，气势一下子小了，不自觉间把大门让了出来。
　　于所长显然有着处理此类事件的经验，往大门中间一站，说：“大家听着，天讯欠二建的钱，并不等于是欠你们的钱，你们没有权力堵天讯的大门，更没有权力阻碍交通。”
　　一个民工喊起来：“我们不发工资，就是因为天讯欠钱。”
　　另一个民工也跟着喊：“欠我们老板的钱，就是欠我们的钱。”
　　有几个民工起哄：“他妈的，不还钱，给他砸了。”
　　李良栋站在人群中，向一个工头模样的人使了个眼色。
　　工头模样的人跟周围几个民工小声嘀咕一下，开始向于所长围过来。象是要围住于所长申诉，其实是想再次把大门堵住。
　　于所长不慌不忙地看着一边围过来、一边乱喊的民工，说：“要钱应该由你们老板来要，如果天讯不还钱，你们老板可以跟他打官司，堵在这里影响交通，就是影响社会治安，请大家保持理智。不要做害人害已的事。”说最后一句话时，见那个工头模样的人已离他不远，就走了两步，拍了拍那个人的肩，那个人立即就缩进了人群。
　　在警察的疏导下，几百人慢慢疏散到马路两边，但没有人离开。
　　又过了半个小时，路上车辆缓慢启动，交通逐渐顺畅起来。
　　蓝凯狼狈地把车开进公司。刚下车，两个记者就跟过来，女记者说：“请问你是天讯的蓝总吗？”
　　蓝凯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面无表情的向办公楼走去。
　　两个记者对视了一眼，男记者向女记者点了一下头，女记者立即跟上蓝凯：“蓝总，我们是电视台社会新闻频道的，占用你一点时间行吗……蓝总，发生这样的事，你们是不是也有不得已的理由……蓝总，你们公司是不是发生了重大困难……”
　　记者原不认识蓝凯，只是觉得从宝马车上下来的，一定是公司主要领导，这会儿见蓝凯不说话，基本上肯定了蓝凯的身份。
　　女记者向男记者使了个眼色，男记者立即跑到蓝凯前面，将摄像机对准了蓝凯。
　　蓝凯心里非常恼火，急走几步想绕开小伙子，但小伙子比他动作还要快，迅速向前跑了数步，然后转过身，摄像机还是对准了他。
　　女记者对着话筒快速说道：“各位观众，我现在的位置是天讯公司的办公楼前，旁边的就是天讯公司新上任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蓝凯，这次解放路堵路事件，据说是因为天讯公司拖欠二建工程款引起的，现在本台就几个大家关心的问题采访蓝总。蓝总，请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与二建的纠纷？”话筒伸到了蓝凯嘴边。
　　蒋彦发现了这边的状况，急忙跑过来说：“记者同志，我们蓝总请你们到会议室。”
　　女记者一愣：“他不是蓝总？”
　　趁着蒋彦和记者讲话，蓝凯直奔自己办公室，从里面反锁上。
　　他失魂落魄地仰卧在沙发里，脑子里既像是所有脑细胞瞬间消失，空荡荡的，又像是所有脑细胞挤成一团，纷乱无序。
　　有人敲门，很轻。他没有动，他不想见任何人。
　　马路上的嘈杂声不时传到办公室，他堵住了耳朵。
　　办公室的空气象是凝滞了，只有墙上的挂钟有节奏地走着，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路线和节奏。
　　一个整时到了，挂钟庄重地敲了11下。
　　蓝凯被时钟敲得更加心烦意乱，如果能象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他会毫不犹豫地埋进去，任外面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