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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如何摧毁一个人?
      ——无条件地给她全部,再毫无保留地收回。

      晨起天光舒缓,多日来的暴雨收歇,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子。阿紫却觉得遍体生寒,连血也仿佛是冷的。

      她终于记起昨夜遗忘了什么。

      世间没有救苦救难的菩萨,她怎么能奢望蓝舟一夕康复?明明他受了那样重的伤。可昨夜的温暖太温暖,哪怕是镜花水月,她也愿意相信。

      然而天一亮,脆弱的梦就会破碎。

      原来,他短暂的清醒,只是为了告别啊。

      *

      鸠摩智推门而入,却见到抱膝坐在窗楹上的阿紫。

      “这已经第八日了,解药呢?”

      孰料阿紫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鸠摩智强忍怒气正欲开口,不期然看见床上的人影,心头一惊。以他的阅历,自然一眼看穿那是具尸体。

      胸口没有半点起伏。
      这个人,果然断气了。

      鸠摩智心下一紧,蓝舟死了,他再没有牵制阿紫的手段,那逍遥三笑散的解药该如何是好?!

      逍遥三笑散是丁春秋的得意之作,中招者会无意识地发出笑声,而笑过三次之后就会倒地毙命。更可怕的是,中了此毒的人毫无感觉,甚至得旁人点醒才知晓自己已中了毒。

      其他诸如炼心弹、碧磷针一类的毒药,鸠摩智都能靠深厚真气化解,唯独这逍遥三笑散,他使尽手段,居然察觉不出体内哪处伏藏了毒气?

      为今之计,只能从这臭丫头手中夺取解药。

      鸠摩智耐着性子再三询问,可阿紫只是沉默不语,偶尔仰头望向窗外的原野。

      他大为光火,却不得不按捺下怒气,好言好语地劝说。他猜阿紫痛失情郎必定伤心欲绝,于是试图用佛家至理来开悟她。可惜,任他磨破了嘴皮,窗棂上抱膝而坐的少女始终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

      她神情平静,甚至不见悲伤之色。

      鸠摩智不禁怀疑,难道一直以来都误会了阿紫,那个使剑的青年并非她的情郎?可一想前段时间她豁出命去也要救活对方,便打消了怀疑。

      他是出家人,的确不懂男女情爱。

      “我等的人,你一辈子也别想明白。”
      “春天,要来啦。”

      脑中不期然想起那日阿紫的话,鸠摩智竟也生起了几分感伤。他难得平心静气道:“逝者已去,女施主请节哀。尽早让蓝施主入土为安吧。”

      惠风和畅,碧空如洗,天际一道彩虹横跨高山野岭。
      今天,实在是一个好日子呀。

      雨后的青草香萦绕在鼻尖,暖暖的阳光熏得人懒懒散散,是一个适合打盹的午后。

      撒第一把土的时候,阿紫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傻小子,好好睡一觉吧。

      “第一次见你,你受人所托,潜入星宿海;即便离开星宿派,你也总是忙忙碌碌,为你的誉儿,为你的姑母……你有好多牵挂,可我只记挂着你。”

      “我没能把你带回家乡,那座养育你长大的深山。她才是你的母亲吧。你和我说过那里的老虎和松鼠,秋天冰凉的泉水,春日里茁壮的枫树……你后悔么,老是为别人忙碌,甚至丢了性命。”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这世上肯做好人的无一不是呆子傻子,只有坏人才活得舒坦。我自认薄情寡义,心狠手辣,却偏偏栽在你这个傻小子手里。”

      阿紫絮絮叨叨地说,一捧一捧的泥土,倒在她此生最爱最珍重的面容上。

      而她已眼眶干涸,连一滴泪珠都挤不出来。

      她只觉得,为什么今天这么冷呢?比前几日暴雨连绵时还要冷,还要孤寂,还要沁到骨头缝里去。

      “我把你给的温暖,全还给你。”
      “希望你长眠地下时,能睡得好一些。”

      ——若真有来世,你醒来时,应该已是下一个春天吧。

      *

      段誉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呆呆凝望着坑底表哥的脸,随着土灰不断洒下,渐渐地也看不到了。

      “啊!”他绝望地哀嚎一声,“为什么会这样!”

      他抱头痛哭:“表哥,表哥,表哥!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出事!如果不是这该死的六脉神剑……对,伤你的是鸠摩智,我要给你报仇!”

      “我这就去杀了他给你报仇!”他哭得满脸通红,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踉跄起身,却因跪地太久而双腿无力,狠狠跌了一跤。

      他软弱地匍匐在地,似被悲伤压塌了脊梁,捶地痛哭:“鸠摩智,我与你不共戴天!今生誓报此仇!”

      段誉自小崇尚佛理,最是惜贫怜弱,宁愿离家出走也不肯学爹爹的武功。可这一瞬,他深深地痛恨自己,若他有高明武功,表哥就不会为了保护他而丧命!

      “表哥,表哥,”他喃喃道,“我要怎么给你报仇?”

      面前这个浅浅的土包,埋葬了他的亲人。从出生起,富丽堂皇的锦绣堆里没人教过的生离死别,在这一刻无师自通。

      那日段誉仓促上马,在暴雨中迷失方向,靠着马匹上的干粮捱过七天,天一晴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这里。他考虑过了,鸠摩智武功如此高深,连天龙寺的前辈都奈何不得他,那么大理就没有其他的强援,他回去也不过浪费时间,多拉几条人命赴死罢了。

      与其如此,他宁愿与表哥待在一处。

      可他夜以继日地赶到了,却只赶上表哥的祭礼!

      如果可以,他宁愿鸠摩智掐死自己,也不愿连累表哥。

      然而,事已至此,人力无法挽回。

      *

      晚间,众人依旧歇息在这间客店里。

      纵然段誉对鸠摩智恨不得生啖其血肉,却也明白,自己是奈何不了他的。鸠摩智仍垂涎段誉的六脉神剑,可他毕竟刚害死了人家的表哥,只能装作一副慈悲模样,假言宽慰二人。

      段誉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将仇恨埋在心中。

      他对阿紫说:“我连累了你和表哥。阿紫,你走吧,不用管我。可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鸠摩智付出代价!”

      他急切地抬头,却听灯光下的少女冷漠地回应:“不必。”

      不等段誉再次剖白,阿紫轻轻勾唇一笑,说:“他得不到逍遥三笑散的解药,没几天活头了。你只需耐心等几天,他死之后,就回大理去罢。”

      “那你呢?”

      “你的仇报了,也不用管我。”阿紫拨了拨桌上的烛火,“咱们本就素不相识。”

      段誉叹息一声,感慨她对表哥情意深重。表哥过世后,他生怕阿紫寻短见,便眼不错地盯着她。

      实在不能怪他多心,阿紫虽然外表古灵精怪,处事冷漠乖戾,可他和表哥都知晓这丫头性情刚烈。表哥去了,依她的性格,难保会自刎随他而去。

      她就是这样,爱一个人便毫无保留。

      奈何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第二日清晨,段誉照常安慰她,说了许久,见她脸上少了前两日那种死气沉沉的悲凉,久违地兴起一丝喜悦,不由笑道:“阿紫,你好好活着,表哥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孰料面前安安静静吃着早点的少女忽然抬头,面上狐疑不解。

      她说了一句话,让段誉登时砸了手中的碗。

      “表哥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老爷们,上一章提到的“离恨天”就是卞玉泉所说的那门奇法,至于阿紫不记得表哥是因为表哥给她喝的水里搀了药呀哈哈。
    瓶子里装的是剑谱,系瓶子的红绳上也有写字哇咔咔,只是没伤心到极点看不见。阿紫和表哥都看见了,但“离恨天”是给表哥准备的=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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