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只想捂紧马甲[仙侠]》藻白珩

117、无情无念因果律

　　玉辰子语带挑衅。

　　漉君并未言语。

　　见状，厌宿玉辰子偏过头，抬手覆上蒙着符缎的双眸，接续说道：“若是换作寻常，庆宿呀，早是将我赶得十万八千里远去了，哪里还容得了我惬意的模样？……你呢？漉君好似全然不担忧他？”

　　……担忧。担忧？

　　担忧北辰庆宿──担忧那个不可一世的朗云荒？这天底下，还有谁会担忧那惹人厌至极了的家伙呢？貌似被自己的话语给逗乐了，玉辰子的喉头发出低笑。

　　漉君站起身，幻境里昏暗朦胧的光影，在他半绑的墨黑长发上落下流光，他敛起双眸，淡声道：“厌宿，你想要的就仅是如此么？”

　　玉辰子颔首，又蹙起眉，打趣地说道：“是呀，漉君莫非是觉着太难了，想打退堂鼓？还是觉着太简单了，是厌者小瞧不了你呢？”

　　漉君将双手拢于袖中，道：“此事，并非唯我不可。”

　　厌宿玉辰子撑着脸，静静一笑──他手底下万影宗门的棋子不少，更是不乏个中高手，无论是红艳鬼、青恹鬼，抑或是紫魇鬼……自然并非是唯漉君不可，那么……又是为何呢？

　　“这不正是，与虎谋皮最大了乐趣么？”

　　玉辰子回道，深黑发丝尾端上，赤红磷火幽幽地燃烧着，他望向漉君，一双眼眸封着符缎，却是将周围的一切看得无比清晰。

　　漉君不置可否地转开了目光。

　　浑沌的天际上起了波纹，像是夜里狂风将起之际，乌云罩月，却是隐隐透出月晕的光华，漉君仰头凝望着，青年颀长的身躯包裹着枫红长袍，绯红映上面旁，缀着泪痣的眼眸前落着碎发，一张清正俊美的容颜忽生妖冶。

　　玉辰子伸展开原先屈着的双腿，耸起背部，猫妖似地延展身躯，灵巧地向着半空高高一跃，一袭暗紫衣袍的身影随之逐渐淡去，只在幻境之中徒留下一道嗓音：

　　“漉君这凉薄的模样，厌者还可真是……越看越习惯了呢。”

　　漉君的目光转向了光影斑驳的地面，一点一点地，宛若极浅的荧光，缓缓浮现……

　　这时失去主人的幻境，面临了崩解消散的瞬间，忽地，厌宿的嗓音传入了漉君神识之中。

　　“对了，漉君呀，你可曾听说过……‘千面萧四郎’之名呢？”

　　漉君的眉头轻轻一动，俯身拾起了他足边点点荧光化形之物──那是一朵色泽极浅的薄紫蔷薇，却是霜花似地，在他碰触的瞬间消散了开来。

　　。

　　狱雪虽因狱清雨与青恹鬼之关联，出现短暂一瞬的破绽，但眼下已是恢复冷澈地做出判断，并付诸行动。

　　封魔经之卷，作为以邪制邪的手段，能依着凭依之主的意念与灵力，将过往灭却封印之妖异邪物，透过幻生转化之术，再现而出──造出徒具形貌的空壳，更是不在话下。

　　……孽兽。

　　既是争取时间的障眼法，亦是混淆，与转移对方推测己方势力所属的最佳手段。

　　红艳鬼沐熙雨尚未从沧海一役中恢复状态，首先需要藉由孽兽打乱场面，回避被单一针对的战斗情况，利用秋知返与巴若水互相牵制这点，要想达成此事，可谓轻而易举……

　　与界境御者的战斗，最为忌讳之事有二。

　　其一，为落入对方根据地，或是其所设阵法。

　　其二，则为让对方掌握先机。

　　冰刃暗器化现于掌心，狱雪凝敛目光，浓紫眼眸中瞳孔细缩，犹如雪蛇之目──亦即，若是想保住封魔匣，并拿下秋知返，唯有占得先机，才可能取得最大的胜算。

　　……机会，只有一瞬间。

　　就在秋知返与巴若水彼此忌讳间，那几乎细不可察的一顿，已足够刺客黑琥珀展开行动。

　　狱雪运起身法。

　　同一瞬间沐熙雨身影动了。与狱雪的推测相符，沐熙雨判断其目标为封魔匣。

　　在场除却狱雪，身法最快者即为红艳鬼沐熙雨，然而沐熙雨此刻尚未着装艳鬼面，更非最佳状态，只要首要目标成功被诱导向封魔匣，及绝无可能回防……

　　黑琥珀之刃的真正目标，聆渊楼之楼主，界境御者──秋知返。

　　狱雪必须将风险计算在内，眼前三人，虽处于分裂对峙之态，但却大有因外敌而形成临时共同战线的可能，极微短暂的身影一动间，沐熙雨的误判，给了狱雪最佳的机会。

　　透明的冰晶之刃延展越过狱雪指尖，薄刃无影轻颤如蝶。

　　刃中复杂的束缚之术，能在刺入身躯的瞬间，短暂地剥夺对方的行动能力，压制灵脉，足以达成牵制，抑或是活擒术师之目的……

　　心脏跳动的频率猛然凝滞。

　　不对劲。

　　狱雪瞳孔一颤。

　　倏地，邪异的波动剎那间充斥四周，众人灵脉骤沉，沐熙雨霎时呕出鲜血，巴若水转过头，只见时空宛如凝固，地道之中一切动静皆消，唯独枯树之下，封魔匣渐渐展开露出一片无尽的虚无。

　　袭来的冰刃停滞在秋知返身前半臂，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场面的变化，便已被虚无所笼罩……

　　狱雪挣脱一丝控制，强硬地自识海之中将封魔经之卷逼出，试图抢在封魔匣之前拖住秋知返，护住沐熙雨与巴若水，不料仍是慢了一步。

　　黑暗蔓延而开，吞噬一切光线，随即地道之中，不复四人的身影。

　　枯树之下，灯笼被残余风劲一扫而落，灯烛很快地烧尽白纸，只剩灯架子间一缕微弱的火光，原先封魔匣所在之处，一道幽灵般的白影飘忽窜出，手足并用地沿着墙面游走而去。

　　。

　　“无情无念因果律。”

　　耳边传来话语。

　　狱雪睁开双眸，他站起身，迎风而立地环视眼前的未知之境，系着发丝的发带，不知何时断去，一头染黑的发丝披散在后背，他伸手拨开在面庞边扰动的发丝。

　　……不妙。

　　与鬼云州的联系断去了，有如踏入六合七杀阵之际，思及此，他不禁皱起眉头。

　　周围不见沐熙雨、巴若水，亦无秋知返，更是丝毫感应不到活物。

　　封魔匣开启后，转眼之间，却是身处在灼灼烈日之下，周遭不见建物，他瞇起眼眸，远方可见一丝海色，这竟是在一座耸立着峭壁，浮空的荒漠孤岛之上？

　　不由得狱雪细想，晴空奔腾现雷，两道交错而过的雷电，劈打而下，金光闪烁间，顿现两道修长的人影……

　　“化玉成屑，拈星光，凭酒三四分醉，看尽天下风华，临江刀无夜。”

　　“一生昏昧，血斑愆，浑腔热血错付，叹问苍生何辜，君剑无情锈。”

　　一者持刀。

　　一者持剑。

　　天云聚拢，风忽地止歇，四周暗下，冷漠与肃杀之气弥漫──是宿命对决的气息。

　　是先代数层级的绝顶高手。

　　虽距离两人甚远，但敏锐的耳力足已让狱雪将两人的话语，毫无遗漏地听尽，他的颊边滑落一滴冷汗──这……究竟是……？